第一百七十四章

　　唯有相思，才懂相思之苦。唯有等待，方能珍惜，方可弥久。爱情最青涩美好的样子，莫过于最开始的时候。一分悸动，相互交织、缠绕与碰撞，触发出许多专属于两人的独一无二的小秘密。
迫不及待地拉开门，连同开门的人都不能轻易察觉到的欣悦。淡淡的酒味夹着薄荷香气，散发出强烈的荷尔蒙气息。没等宋井桐开口，人倾身倒在她身上，半边的力量交付于她。
“我喝醉了，真的喝醉了。”身上的人圈着她的脖子，呢喃着道。
宋井桐忽而一笑，一只手搀扶他，一只手把门关上。刚到沙发，声称醉酒的人居然连拉带拽把她压在沙发上，轻薄的酒气轻抚每寸肌肤。她没有推开，淡淡地凝着他，用冷静戳破他蹩脚的谎话。他还在继续，借酒装疯，“我头疼。”边讲着，唇一寸一寸贴近。
手抵在他唇上，阻止了他的探进，决心不再配合他的玩闹。他眼疾手快拽紧她的手，固定在掌心，力气大得出卖了他。以一种尴尬的姿势压着，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唇贴在她耳蜗吹气邪邪地问道，“你爱我吗？嗯，我要你回答，你爱不爱我？”
以此肯定，他清醒得很，醉酒的人思路怎么可能像他这般条理清晰，口舌清楚。宋井桐推了推他脸，他顺势倒在一边。抓了电脑旁的水杯，把杯子递给他，“哎，醉酒的，喝不喝牛奶？”她问，话里有些小小的揶揄，更是藏着道不出口的关切。
程向阳仰头一口喝尽，把玩着玻璃杯子盈盈望着她，得意地笑，勾着唇道了三字，“是温的。”
她懂他的意思。辩驳的话脱口而出，“我准备给自己喝的，刚好不想喝了而已，没有故意为你准备。”
欲辩之词，何须多言？
一跃而起，他搁置好杯子。够过旁边的人搂在怀里，拨开她披散的头发拢在一起，他下巴就抵在她肩膀处。宋井桐身体僵硬了下，只听他说，“今天的温居饭没能回来陪你，会不会生气，嗯？”
头偏了点方向，眼睛向下轻瞥，视线刚好落在他如墨般黑而有光泽的头发上。她情不自禁地抓了他一撮头发，不带任何意味的触碰，只是很轻柔缠绕在指尖，“没事，我知道的。”她跳过他执著的问话，跟他说道，“洗碗的时候我发现厨房缺了很多东西，洗碗用的胶手套也没有，明天我们一起去买？”
“明天我休息，想买什么我们一起去看。”他抓起她白皙的手亲了亲，“没了手套，这双手都沾染上了饭菜油渍的味道了。”
她懒得理，洗过碗打了一遍洗手液然后又洗了澡，哪儿还有味道。
程向阳一笑，笑得意外干净，贴在她耳蜗的气息引得她打寒颤。“虽然沾了油烟味，我还是喜欢这双手，喜欢这个味道，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你。”她故作沉默不要紧，他已经感受到了她发红的耳朵，有些温温的热意。
撇去不正经，他语气终于严肃了点，抬起了眸子，“桐桐，崔昊有没有跟你说一件事？这件事正是我的要求，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尊重你的意愿，我现在可以……”
她中断了他的话，别开眼，语气有些僵硬和别扭，“床给你铺好了。”她不愿意的事情，任何人都逼迫不了她。她向来是固执又执拗的人，除非是她愿意，不然她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从一秒的不可置信转而变为受宠若惊，她望着他的神情失笑。
浴室磨砂玻璃的门氤氲了雾气，哗哗的水声从隔挡的门传出。客厅，电脑键盘打字声快而有节奏。整间房子，无处不充斥着安详恬淡的生活气息。水声戛然而止，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程向阳边系着浴袍边走出来。头发挂了水滴，浑身上下有种喷张怒放的感觉。
他半弯着腰撑在沙发背上，看着只隔了一道沙发正在全神贯注写报告的她。两手搭在沙发上，这个姿态像是隔空拥抱她的后背。自始至终她专心致志地投入写报告中，并不曾回头。程向阳的目光越过她投在电脑上，“心脏病病人发病时是怎么急救的？”
头也不抬，她继续敲了几个字，然后回复他，态度严谨而一丝不苟，“分情况。有发病迹象的时候一定不能让病人站立或者走动，要让他静卧床上，进行大口吸气，有条件的还可以进行吸氧。病人身上一般备有急救药，像速效救心丸、消心痛这些，要第一时间给病人服用。一般来说，你们不是专业的医生，最好尽快给医院打电话急救。分秒必争，每一分每一秒对病人来说都是宝贵的。”
她转头，问，“怎么突然间关心这个？”
他在她柔软的唇上啄了一口，“不然你怎么理我？”他丝毫不遮掩，明白地表露于她。确实，除了方才她对他有些热情之外，一与她的报告相比他就被冷落到一旁了。绕过沙发，他坐到她旁边，“还有多少？你写吧，我在旁边陪你。”
她一笑，真的没有理他，重新投入报告之中。在半个小时之后，点了个保存键，她关上了电脑。聪明如她，当然听出了他的故作大方。可在关了电脑之后，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感觉到气氛莫名的静谧。程向阳也是，突然间就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我写好了。”她说。瞬间想打死自己，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别的意思？像是一种暗示，等着干什么一样。
回应的声音有些异样低沉的暗哑，“嗯。”
尴尬又尴尬，她努力挤出几句话，总觉得会过于突兀。她突然间想让他开口，那么多话的人怎么在这时变哑巴了，只会看着她不会言语。时针轻摆，走到了十二。“程向阳，好梦。”她说。有点尴尬，她皮笑肉不笑地拧了个笑，起身时拌了一下，有别于以往的冷静。
他抓住了她手腕，可怕的热。宋井桐被烫了一下，这些年来他的熏陶加之医学院学生的她也懂得了这背后的含义。寒意从脚跟升起，冷到了她的头皮。“程向阳，你答应过我的，你不会……”她的话在他起身时终止，他已经逼近了她，只有一拳之隔。然而，忧心和恐惧他给驱散了，带给她安心，“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只是打算送你到房间门口。”
脸唰地一下红了，红到了耳后根。她丝毫不怀疑此时打一个鸡蛋放在脸上，她的脸能把鸡蛋烙熟了。
他知而不语，牵着她手把人送到房间门口。她站在房间里面，他站在房间外边，只隔了一扇门。宋井桐在关上门之前再次说了句，“好梦。”
程向阳把手抵在门把手上，难以抑制自己亲了亲她的额头，“虽然我想要你，无比的渴望，可我答应过你的并没有忘记。每个人都有，难以避免。别担心，只要没你的许可，我不会越雷池一步。”他松了手，温柔地叮咛，“早点睡，明早我叫醒你。晚安。”最终没有冒犯半步，贴心为她关好了门。
“晚安。”她改口，将好梦换成晚安。
“嗯。”喉间一声轻哼，“好了，赶紧去睡。”再这么如此，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化身豺狼，将她扑倒，生吞活剥了。
清晨，他在一个难以言喻的梦中醒来。被窝里一股荼蘼的味道，他骂了一声，同时洗了个澡，才回归一身清爽。
细细的水流声和咕噜声划破了清晨，拉开窗帘，明艳的阳光照射在脸上，顿时之间人神清气爽，睡意全无了。她自是没有等他敲门叫醒，穿着拖鞋下床，路过洗浴间时睨见厨房忙碌的身影。她站着不出声，静静地望着。他是真的帅，而且还高，头发挂着水滴，脖子上有未干的水迹。穿着一件灰色家居服，露出一截慵懒迷人的锁骨，拿着锅铲神情专注的他，令人无比震撼。
她隔着远远的一段距离，未走近，声音大小刚好在他能听到的范围，“一大清早就洗澡，不怕头疼？”程向阳脸色变了变，然后走近她欲烙下早安吻，她捂住了嘴，“我没刷牙。”她的话，不经意说出的。
他拿开她手，低头一吻，道，“我不介意。”拢了她散落的头发拨到耳后，“先去洗漱，早餐就快好了。”
洗浴室内，镜子边角反射出一幕。她疑惑，边刷着牙边拉开浴室隔间门，晾衣架悬挂的衣服让她一时间羞红了脸。想都没想，仓皇地就关上了门，几乎是落荒而逃。这样的场景是她没想到要面对的，意料之外，让素来冷静的她害羞了。
早餐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速冻水饺、一颗荷包蛋外加两杯温牛奶。他把煎得算是成功但有些糊了的荷包蛋给她，而她用筷子一分为二，一人一半。吃到中途她去厨房倒水喝，余光一瞥，看到几个黑糊的蛋躺在垃圾桶里。不得不承认，其实他做饭的手艺根本没多好，煎一个蛋，要毁五六个。
端了两杯水出来，一杯推到他面前，宋井桐认真地说道，“程向阳，一会儿我们出门还是多买些吐司和牛奶回来吧。”为了不打击他，她补了一句，“只是觉得这样方便一点，你也可以多休息一会。”好吧，休息只是一个虚伪的借口。
“我更喜欢做给你吃。”他道。她干笑，不置可否地喝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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