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45章 聂夫人的水果羹

两位倾慕者斗气、斗艳、斗付出，每天都给吴瑕送来各类瓜果、吃食，日渐囤满了床头和床柜，把病房里休养愈伤的氛围活脱脱扭转成了喜迎新年。

        每月在“赎”聚会的几位老友也赶来探望吴瑕，罗烈、颜琪、戴立国，外加一个杨严震。

        罗烈瞅见习昕薇和于小婉不时争风吃醋，对王果调侃道：“小果，你哥这女人缘不错啊，是时候该给你挑个嫂子了。”

        王果从罗烈的口型中探得大意，乖巧地在手机上回复出一行字：听我哥的。

        恰逢习昕薇和于小婉难得不在病房，吴瑕这才得以自由下床，碍于腿部有伤，他行动只得借助轮椅，听了罗烈的话，淡然回说：“要忙的事还有很多，那件不急。”

        吴瑕并非没有深度接触过女性，他的前任女友是高中时期被同学们封为女神的天仙级人物。那女神身段品貌样样出众，是一等一标致的大美人。

        高中时期，女神参加了“环球小姐”选美大赛，在黄江地区拔得头筹，摘了桂冠。领奖台上，她礼服裹身，金冠加冕，问鼎了一座城市的美丽之颠，自此就有了一个“市花”的外号。

        吴瑕爱理，“市花”擅文。

        一双璧人曾相约一同考往北京，你清华，我北大，男才女貌，风华正茂。可惜的是，那段金玉良缘最终以吴瑕单方面修改志愿而分崩离析，约定中的清华大学被他毅然决然地改成了黄江警校。

        事隔多年以后，“市花”曾回来找过吴瑕，看似想要前缘再续。

        吴瑕本对男女间的恋爱之事无甚欲望，但真要进入了的准男友状态，和女孩相处起来倒也游刃有余。他试着和“市花”像普通情侣一样偶尔约会，表面看起来郎才女貌，一派和谐美好，但在吴瑕心里似乎还欠了一种感觉，对于这位少年时期的初恋女友，他确实存有几分欣赏，却尚未到达喜欢的程度，更谈不上触及深刻而又凝重的爱。

        一次约会共进晚餐的时候，“市花”突然主动坦白，说这次换她负了吴瑕，自己下月就将远嫁美国，丈夫长她三十有余，家财万贯，宠爱有加。

        回忆起曾经的那段感情经历，吴瑕谈不上伤心或是难过，但始终记得“市花”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你有你的使命，不知你者，无法和你同行。”

        这话说得一点儿不假，知他者，方可与他同行。

        当下的吴瑕眼上缠着纱布，看不见却听得清。杨严震端来了一只保温壶，莫名冒出一句：“总队长夫人炖的水果羹，要你务必亲口尝一尝。”

        “聂总？”吴瑕确认。

        “聂总夫人。”杨严震更正。

        提及聂冰，重伤时的记忆碎片顿时在吴瑕脑中慢慢拼凑了起来，他隐约记得在那虚空混沌中，似是有人带来了一道盛大的光芒，指引他一路走向出口。那个人和他呼吸相接，气息相连，心跳和脉搏渐渐同起同落，以其强大的召唤力带领他重返现实。

        那个人正是聂冰。

        吴瑕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想起自己曾假公济私，在户籍系统上查找过聂冰的联系方式。尽管成功取得了对方手机号码，他却始终没有拨出那通电话，还在查阅过程中意外吃到了一只大瓜——聂冰和妻子景丹已在三年前办理了离婚。

        吴瑕一时没弄明白，为何明明在法律层面上解除了婚姻关系的两个人，在外界却仍扮演着一对夫妻，以至聂冰调任刑侦总队之后，景丹依然以妻子的身份，带着女儿景良月一同来了黄江。

        传闻中，地产巨头景忠石的独生女景丹，原是集团内的财务高管，随着聂冰的工作调动，她也由北至东，肩负起了忠石地产在长三角一带的半壁江山。

        “领导夫人的好意，不收不合适。”

        吴瑕应了一声，就听杨严震已拧开了壶盖，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快尝尝好不好吃，聂夫人特意让我留意你的反馈。”

        吴瑕一头雾水，闻到了壶里的阵阵香甜，只得低头尝了一口。黄江人大多嗜甜，他却属于少数的好辣派，嘴里那口水果羹甜得发腻，吴瑕如实答道：“甜得有点过了……”

        素菜馆的老板娘颜琪深知吴瑕不喜甜食，光看表情就知道大约是被齁着了，连忙倒来热水，递到他手里，让他赶紧喝水。

        老板罗烈忍不住问起杨严震：“你们这领导夫人开甜品店的啊，怎么还有顾客回访？”

        “你还别说，自从她来了黄江，真就开了一家，店名叫作良月，跟自家闺女一个名字。”杨严震道。

        边上的戴立国也有些纳闷：“我看新闻上说，忠石集团的千金女随父业，那不该是搞地产的么？”

        “谁晓得，兴许是官太太的个人爱好吧。”杨严震随口答了一句，又对吴瑕说：“这回你给83号长了脸，受《人民日报》和公安部双双表扬，聂夫人关照你一下也是应该的。”

        由于吴瑕受伤，“赎”这个月的例行聚会改到了医院病房。到了下午，罗烈夫妇和戴立国相继告辞，王果也因要去水族馆参与手语讲解，而被吴瑕早早打发走了。

        杨严震一直没肯离开，等到病房里只剩下他和吴瑕两人，这才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吴瑕的轮椅前。感觉到杨严震欲言又止，反是蒙眼的吴瑕率先开口，让他不妨有话直说。

        一番踌躇过后，杨严震总算说道：“小瑕，前两天，老万和老覃过来看你，他们自己没好意思说，毕竟也挨了警告，算是两个带罪之身，不得以才托我来劝你。现在，马克和孔翎都吃了处分，尽管粉尘爆炸的案子和他们没有直接关系，但身为警察为了一己私欲，这样打压同事确实不合适。上头的态度，你也知道，聂总震怒得很，牵连人员一概严审严办，差点儿就请动了纪委监委，看样子是不肯轻易放过他俩。”

        轮椅上的吴瑕静静听着，不出声，不表态。

        杨严震略有尴尬，咳嗽一声：“孔翎我是管不着了，但马克的话……你看，我让那个不成器的这就到你跟前来，当面给你作个深刻检讨，这件事就此画个句号，行吗？”

        视线对面，吴瑕的眼睛虽被纱布覆盖，却仿佛还是看着杨严震一般，他反问了一句：“你觉得这个句号画得上吗？”

        “我知道你这人心重，道理上说不通，是绝不会轻易饶人的。退一万步说，马克那家伙也确实不该轻饶，只不过，这孩子过去真的是一块难得的好胚子……”

        话说至此，杨严震叹了一口气：“前两年，他跟着我一起参与抓捕的时候，在一条臭河浜里，他亲手抱住了一个逃犯，就在那墨汁一样的污水里拼死翻腾。那家伙咬住了马克的右前臂，就那么活生生地给撕下了一块肉，那孩子吭都没吭过一声，牙快咬碎了，都没肯撒手！小瑕，我不是在求你，我只是希望你能给一名犯错的警察一次机会。马克他是错了，他当不了追逃刑警，心里憋得慌啊！这一关他要是一再趟不过去，他就再也当不成警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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