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55章 重刑犯养父
吴瑕说完,侧耳聆听着聂冰的回应,哪怕是呼吸节奏,抑或是肢体动作,都想要在第一时间得到反馈。
“还有什么见解,你可以接着说。”聂冰端坐一旁,洗耳恭听。
这一回应让吴瑕决定趁热打铁,继而问道:“您是公安部认定的刑侦专家,应该听说过章平警官吧?”
“全国公安系统一级英雄模范,公安部首批八大特邀刑侦专家之一。在手绘模拟画像方面,章老要认第二,没人敢认一,覃远军还曾为他策划过多场英模报告会。”一位业界前辈的名讳再度引发了聂冰的兴趣,回复说道,“我不仅听说过,还和章老一起合作过。”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全国刑侦技术尚还处于落后水平。刑事案件发生后,刑警们鲜有照相或视频,更谈不上依靠尖端的DNA检验技术。
然,时势造英雄。
精通手绘模拟画像的章平可仅凭借目击者口述,描绘出嫌疑人的外貌特征。所作画像和真人的相似程度高达80%以上,曾在令无数人惶恐不安的“甘省系列奸杀案”中,模拟出了连环凶手的正面画像,为案件侦破作出了卓越贡献。在其三十多年的从警生涯里,全国公安中近一半的画像师皆是师从章平。
“章老这样的国手级人物因过劳离逝,对于整个刑侦界都可谓损失巨大。”吴瑕话里透着尊敬和缅怀,“章老有一项绝活,是通过像素极低的视频画面,还原嫌疑人的大致长相,还曾涉及过多宗嫌犯刻意蒙面或戴头盔的疑难案件。时至今日,全国公安系统中从事模拟画像的警员依旧稀缺,还不足五十个人。人脸识别系统虽有不谋而合之处,但天眼毕竟不能覆盖所有角落,如果手绘画像能早日和AI融合,那无异于让我国的刑侦技术又上了一层台阶。”
吴瑕的话听似绕得很远,但万变不离其宗,他要打开警务AI时代的宣传口;他要向精心策划的新栏目伸出手。起点是AI登上《黄江警讯》,终点是真人驰骋《天平内外》。
“你的初衷不错,畅想也很好。”聂冰双腿交叠,头一次正面提到了谈话中的核心部分,“不过,要筹办《天平内外》,你真的就没有一点自己的私心吗?”
话音一落,吴瑕当场愣住,不知自己的哪一句话露了破绽,让聂冰突然一针见血,挑破重重云雾,直戳根本动机。
时间在两人之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向来反应机敏的吴瑕却一时无言以对。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破了眼前的僵局,他立即拿起手机,无意中摁到了免提键。
来电的是城西监狱的副监狱长梁卫国,张口第一句话便是:“吴瑕,王常林在劳动的时候跟其他犯人起了冲突,跌倒时受了伤,你要方便的话,最好来一趟监狱总院。”
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吴瑕摸索着调整成听筒模式。手机另一头的梁卫国不得回应,一连“喂”了两声,才听吴瑕说道:“我在,你说。”
在对方简要的叙述中,吴瑕得知养父王常林在一次大扫除过程中,私藏了一张《黄江警讯》的宣传海报,上面印有他身穿制服的大幅照片。王常林将那张海报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地拢成卷轴,掩在被褥和墙体之间。
没过多久,东窗事发,同寝室的犯人发现了那张海报,那人曾在探视日瞟见过吴瑕来看望王常林,起先还拿捏不准两人的关系,一直在心里暗暗怀疑,那张被私藏起来的海报无疑间接佐证他的猜想。
改造人员十有八九痛恨警察,如若碰上过去当警察的或是警察家属入了狱,不少人都存在泄愤心理,时不时故意“照顾”一番。
此后,那名犯人没事就来找王常林的碴儿,逼问他和知名警察吴瑕的关系,并声称要叫人在外头向督察总队举报吴瑕政审作弊,竟有一个犯了刑事重罪的直系亲属。王常林挨过几次打,但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有吴瑕这个儿子。
在今晚的冲突中,闹事的犯人又一次主动挑衅,失手将他推下了楼梯。翻滚之下,王常林后脑着地,挣扎起身后顿感头痛欲裂,送至监狱总院后确诊为蛛网膜下腔出血,因出血量较大,现正在进行血肿清除手术。
“麻烦你照看他,我马上就赶过来。”
当着聂冰的面,吴瑕没在电话里过多沟通,迅速挂机后,摸索到通讯录里的置顶号码,那是杨严震的电话,可一连拨出三次却始终无人接听。
“我送你去。”
聂冰的说话声在旁陡然响起,吴瑕连忙婉拒:“不用麻烦您,我找朋友过来接我。”他说完,刚想找出罗烈的号码,掌心的手机已被一把抽走,就听聂冰又道:“何必舍近求远?”
随后,一件羽绒外套披到了吴瑕肩上,聂冰叮嘱他说:“外头冷,穿严实一点。”
吴瑕一心想要快些赶去监狱总院,连衣服都顾不上换,穿了一身病号服,裹上羽绒外套就急着下地,他打了石膏的左脚没有穿鞋的必要,右脚那只摆在床下的短靴却一时够不着,正着急之时,只觉得自己的脚裸被人突然一把握住了。吴瑕心下一惊,顺势要把脚抽回,可那只大手强而有力,硬是没能抽得回来。
“我……自己来吧。”
“抓紧时间,不用纠结。”聂冰淡淡回了一句,自顾自为吴瑕套上右脚的短靴,系好了鞋带,推来了轮椅,而后搀起他的一侧手臂,轻道一声:“来。”
在聂冰的帮持下,吴瑕向值班护士告了假,坐上了疾速开往监狱总院的SUV。
行驶途中,聂冰一句没问,吴瑕无话可答,两人始终保持着默契的沉默,唯有后座的“警长”和那四只小奶猫偶尔发出几声“喵喵”呢喃,温暖了驾驶室里无声的氛围。
到了监狱总院,一名自称姓李的年轻狱警已在大门口等候,领了吴瑕和聂冰一同进到了急救大楼。
副监狱长梁卫国亲自守在了手术室外,他和杨严震原是当兵时的同连战友,复员后,军转干到了黄江司法系统,从一名普通的监区狱警干起,从业三十多年来,一步一个脚印升到了城西监狱二把手的位置。
因为杨严震这一层交情,外加吴瑕在警界的名声,梁卫国平日里对王常林这名犯人也偶有关注。此次突发霸凌事发,梁卫国知悉后,先派人将受伤的王常林火速送去了医院,又严厉批评了监区狱警管理松懈,勒令将闹事犯人即刻关禁闭,后续再依法处理。
此刻,梁卫国一眼认出了推着吴瑕同来的,是刑侦总队新上任的总队长聂冰,立即上前主动招呼:“这位是……聂总?”
“刑侦总队,聂冰。”聂冰与之握手说道。
“久闻大名!您能调来咱们市,那黄江老百姓的安全指数可真是又提升了一格台阶啊!”
尽管聂冰年纪尚轻,却是堂堂直辖市的副局级领导,外加他屡破大案的传奇经历、根正苗红的家世背景,令梁卫国这个年长的副处级不禁张口就是一串恭维。
梁卫国先前电话打得急,这时看见吴瑕纱布覆眼、身坐轮椅,这才想起他还在住院养伤。更为稀奇的是在这大年初一的凌晨时分,刑侦总队的头把交椅居然亲自驱车,把他送了过来。
碍于聂冰在场,过多的话梁卫国没法细说,只得向吴瑕复述了王常林的大致伤情,说是人送进了手术室已经一个多钟头,如若送医不及时,那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聂冰一眼就看出说话的两人有意回避,主动提出外出抽烟,顺带照料一下车里的五只小猫。
吴瑕叫住他道:“聂总,这大过年的,我不能一再给您添麻烦,您快回去吧。”
聂冰不顺着吴瑕的话搭腔,径自朝前走去,只撂下了一句话:“你看不见也走不了,在这里等我,别到处乱跑。”
待聂冰一走,梁卫国这才松了一口气,方问起吴瑕:“你怎么把这尊大佛给请过来了,大好前途不要啦?你养父这事儿能让上级现在就知道么?”
在这个夜晚,仿佛所有的客观因素都捆绑着吴瑕的手脚,令他只得被迫接受聂冰的诸多安排。他不知该怎样解释当下这尴尬局面,干脆问起其他:“梁监,我听杨支说,我爸之前咳嗽一直没好,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不料,这一问让梁卫国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这个事儿吧,之前老杨跟我通过气。他和我意见一致,都是想等你出院后,再和你从长计议。既然你今天来了,我就一并告诉你,王常林的血液指标和肺部影像显示,他的右肺上长有一个6×7厘米的肿瘤,至于是良性还是恶性,得手术以后再作病体活检。”
霎时间,似有一道惊雷在吴瑕耳畔炸响,他怔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我父亲已经服刑十年,按照相关规定,可以申请保外就医。”
“原则上确实符合规定,严格按流程申请即可。”梁卫国不忘提醒,“老杨跟我一起研究过王常林的案子,我们都觉得存在疑点,但改判必须用有力的证据说话。我们都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很难,卯足了劲头向上蹿,年纪轻轻就干出了那么多成绩。不过,王常林在牢里过得也不容易,如果他真是冤枉的,那可以说是度日如年。要想替他翻案,你还得抓紧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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