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58章 独来独往,少年修罗
王常林意识到话说得有些重了,眼底浮上一抹心疼的神色,连忙岔开话题:“你的伤怎么样了,还疼不疼?爸在新闻上看到说……说你伤得挺重的。”
听见父亲带着关怀的问话,吴瑕抬起头来,收敛住情绪:“只是看着夸张罢了,其实早就不疼了。”
王常林这时才注意到一直站在吴瑕身后的聂冰,见是一张陌生的面孔,略带疑惑道:“……这位是?”
吴瑕刚要介绍,聂冰已抢先说道:“伯父,你好。我是吴瑕的朋友,姓聂。”
“朋友”一词令王常林瘦黄的脸上挂起了一抹笑容:“哦,原来是小瑕的朋友啊。这孩子从小好强,性子太烈,小聂你可要多多担待。”
“不会,吴瑕他很好。”聂冰刻意隐藏了真实身份,打消了王常林心中所虑。
吴瑕摸索着握住了父亲被铐住的干枯右手,低声道:“我得下个月才能出院,中间会请杨叔出面,让他带着小果去给你办理保外就医。”
“你已经知道了啊?”被查出肺部长有肿瘤的王常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惴惴不安,“就我这肺病……保外就医符不符合规定啊,会不会影响到你和老杨?毕竟你们都是警察……”
“爸!”吴瑕打断了王常林的话,“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合法合规,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王常林口中说着“那就好”,又想起了站在一边的聂冰,虚弱地招呼道:“小聂,你坐啊。就这个地方,叔叔也没法招待你。”
聂冰应了一声,拉来一把椅子,坐到了吴瑕身边。
王常林的脸上透出些许欣喜,看了看吴瑕,又看了看聂冰:“小瑕这孩子从小到大,我就没见他有过朋友,现在总算好了!”
“谁说我没有朋友?”吴瑕低咳了一声,好在眼睛上的纱布勉强盖住了面部表情,才没在聂冰面前尴尬得太过明显。
“诶,我跟小果,还有老杨可不能算……”
王常林费力地扯出一抹笑容,在他这个父亲的记忆里,吴瑕自小就比同龄人成熟许多,一般孩子的所作所为,在他超前的认知里显得幼稚而无趣,他早早地高出了一个维度,升级了一个频道,也因此一直没法和身边人打成一片。
在吴瑕初中时期,每每放学,学校附近总徘徊着几个社会上的小痞子,净干些拦路勒索学生的勾当,此类行为在本地话里还有一个专属动词,叫作“拗分”。
学生里但凡长相弱的、怂的,几乎都被痞子们挨个儿拗了个遍。事发当天,“拗分党”临时换了目标,盯上了本不符合条件的吴瑕。
那时的吴瑕身高已经过了一米八,肩宽腰窄,修长挺拔,之所以会被盯上并非外貌看起来软弱无能、良善好欺,反而是因为他气质冷傲,目中无人,让游手好闲的“拗分党”无端觉得受了鄙视,看着不爽。
于是乎,三四个小痞子按照例行套路,一起拦住了吴瑕的去路,张口就是要钱,不给就得挨揍。
谁曾想,吴瑕却目不斜视,只淡淡地回了两个字:“让开。”
一个痞子骂骂咧咧地挥掌而来,尚未落下之前,手腕已被吴瑕反手擒住。此举立即引发了另几人的同时围攻,一时间,周边的三四双手如雨点一般同时落下。
吴瑕以寡敌众,迅速拽住其中一个,以之为矛为盾,抵挡之余,还予以还击。
痞子们拗分至今,从来就没碰上过敢这般反抗的事主,群攻之下竟没有占着多少便宜,个个脸上、身上还挨了吴瑕的不少拳脚。其中一人杀红了眼,随手抄起地上的一块碎砖,朝着少年的后脑勺狠命拍去。
劲风飞掠间,吴瑕陡然回首,以左臂飞快格挡,只听那碎砖“啪”的一下,砸在他抬起的手肘上,顿时麻了整条胳膊。
弄堂里站了不少途经的学生,男生们见状愣在了原地,女生们更是吓得不敢靠前。人人都在围观,但无人伸出援手。
实际上,吴瑕在学校的人缘算不得不佳。男生们对他评价颇高,羡慕、崇拜者比比皆是,不少人都乐意跟他组队打篮球,因为只要有吴瑕这个前锋在,他必会拼死突围,率队得分。
女生们的情况就更为夸张,几乎每个班里都有吴瑕的爱慕者,暗恋、明恋样样有之;雪片般飞来的情书里,实名、匿名皆尽心痴。
然而,赛赢人散,信至无回。
无论男女,没有一个人真正成为过吴瑕的朋友。在那条狭窄的弄堂里,当被赋予了偶像光环的吴瑕身处飓风中心时,那些仰慕他的男生、倾慕他的女生却集体选择了缄默旁观。
等王常林骑车赶到,就见吴瑕已凭借一己之力,撂翻了一干滋事的痞子。他额角淌血,满身泥灰,双拳仍还牢牢紧握,仿佛一个立于烈火中的少年修罗,自带着一股英挺的煞气,独来独往,孤军奋战。
一阵电话铃声将王常林从深陷的回忆中抽离,是聂冰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现出景丹的名字。
“我出去接个电话。”聂冰伸手在吴瑕肩头轻拍了一下,随即起身离开。
监管病房的走廊尽头,手机的另一端传来一个女人低落的叹息。早已了然一切的聂冰却好似全然不知前因,语气平和道:“怎么了?”
“你能不能安排吴瑕跟我见一面?”
“没有这个必要。”
“有必要!”电话中的景丹陡然激动了起来,“除夕已经过完了,这是第十一年了!我找了那双眼睛十一年,你就让我见见他吧!”
面对情绪大幅波动的女人,聂冰依然冷静如常:“你不擅于控制情绪,而吴瑕又太过聪明。现在就让你们见面,不必要的潜在风险太高。何况,他并不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为什么要护着他?他不过是你的下属而已!”景丹固执地坚持着,“如果你不肯安排,我自己也可以去见他!”
“景丹。”聂冰唤了一声女人的名字,“我一直在保护的人是吴瑕么?”
手机对面陷入了一阵沉默,许久过后,一阵女人低微的哽咽声从中传了出来。
聂冰随之说道:“我最好的朋友,你的爱人海朗已经牺牲了十一年。你执意要见的是拥有他角膜的另一个人,吴瑕从来不是海朗。”
此言一落,景丹再也压抑不住情绪,剧烈地抽泣了起来。在失去海朗的漫长岁月里,她曾反复拿起那段感情里的点滴碎片,而一再拿起却放不下的,是对此生挚爱的深深眷恋。
“海朗死得太惨了……”景丹的眼泪决堤而下,对着聂冰痛哭不止,“他的上半身……几乎全都给扎烂了……那得有多疼啊!是谁下这样的狠手?他连良月一眼都没看过啊!”
聂冰握着手机,仰头望向窗外。
烟花散尽,长夜凄冷。
好友牺牲后的往事正一幕幕浮现于脑海——当海朗离逝的消息被身怀六甲的景丹得知后,悲痛、震惊之下,她从十多阶高的实木楼梯上轰然摔倒,坠地那一刹,本能护住的是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在景氏双亲强烈要求堕掉那条无辜生命时,是聂冰力挽狂澜,声称自己才是孩子的父亲,方为昔日挚友保住了遗留下的血脉。为此,他不惜牺牲了自己的婚姻,抹黑了自己的名誉,背上不仁不义、入赘豪门的骂名。
这十一年来,聂冰尊重景丹,关爱良月,一直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替海朗照顾、守护着他的爱人和孩子,和景丹之间虽有夫妻之名,却无逾越半步。
聂冰也希望景丹可以放下过往,并在两年前与之解除了婚姻关系,但因良月的成长问题,并未对外界公开。他曾鼓励景丹另择良人,自此开启新生,可这个女人太过痴情,始终困于记忆牢笼,她执著地把找到海朗的角膜和纠出杀人真凶,当成了余生的最大目标。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
时至今日,景丹依然执念不改,依然深爱着那道早已逝去的幻影。
走廊窗外,风声呼啸。
聂冰低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旋即对女人说道:“这些年来,你牢牢记着海朗的死,而我也从来没有忘记。”
同一时刻,一门之隔,看管病房内的王常林问起吴瑕:“小聂他是干什么工作的?”
“他……跟我一样。”
吴瑕没料到父亲会对仅有一面之缘的聂冰关注颇多,那些自己平时本该信手拈来的套路托词,一到王常林面前却是施展不开,谎话撒得不圆,真假互相参半。
“小聂他是警察?”王常林大惊,当即批起吴瑕,“你这孩子糊涂啊!怎么能把同事带来这种地方,让他知道你有一个坐牢的父亲呢?他会怎么看你?你不能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啊!”
吴瑕话一出口,就知道给自己惹来了麻烦,只得宽慰:“放心吧,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们一起共事了多久?”
“大概有四五个月了吧。”
“你啊!”警惕性甚高的王常林忍不住叹气,“才四五个月,你就把他带来见我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你们彼此都深入了解吗?”
这后续的几句责备听在吴瑕耳中,莫名添了几分暧昧之意,他难得地有些接不上话,只得另换了话题:“爸,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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