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64章 绿化带上的人头
时间追溯到一个小时以前，开往黄江警校的车队中，一辆黑色座驾的后排上，并肩坐着市公安局局长孟然和政治部主任齐锐。
左面的齐锐正侧头和孟然低声交流，冷不防瞥见了前方的绿化带上，像有一只类似人手的东西从一个大纸箱里突然给撑了出来。
是假人模特？
还是抛尸现场？
齐锐的心脏顿时悬了起来，朝身边的孟然投去了一道谨慎的目光，沉声说道：“孟局，你看那里……”
孟然转脸看向窗外的时候，恰逢车身从纸箱边上轰然驶过，就见一颗圆形物体正从绿化带上一路往下滚。尽管只有过眼一瞬，但他还是看清了，那分明是一颗死人的长发头颅！
身为黄江市局的一把手，尽管孟然从未在刑侦线上干过，却也是经历了无数风浪的铁骨人物，此刻也不禁心中一悸，立马扭头回望——
这一次，他透过后方的挡风玻璃，清楚地看见一颗女人的首级已落在了马路一边。蓬乱的黑发之下，那双难以瞑目的眼睛一闭一合，龟裂、泛白的嘴唇微微上扬，正面朝着他，露出了一抹瘆人而诡异的笑容。
“叫后面的车立刻抄上来，挡住这一片绿化带！”孟然迅速吩咐副驾上的警员道。
身处在国际大都市黄江，守护着2400万人口的生命、财产安全，局长孟然对于重大案件的把控维度远远多于一般的办案警员。时值当下，在外国官员交流访问期间，竟暴发了犯案手段如此凶残的恶性案件，无异于是让整座城市的安全系数大打折扣。
孟然的第一反应是必须迅速破案，但同时也要尽量压下风声，一防引发社会恐慌、产生凶案效仿，二为减少负面影响，保留警方颜面。可不等他深思细想，齐锐的手机就已响了起来，是行驶在后方的泰国警察打来的电话。孟然轻叹一声，自知纸难包火，给了齐锐一个眼神，示意他接听电话。
旋即，齐锐的手机里响起了翻译人员不算标准的普通话，对方急切说道：“请您和局长阁下看一下右后方，这里发生了重大刑事案件！”
齐锐应了一声，用手掌摁住手机底部的麦克风，又默默看向了身旁的孟然，只听他沉声说道：“现在就联系聂冰，叫他把83号最好的刑侦骨干全都抽调过来！”
……
通过杨严震的讲述，当时的惊险场面就如电影场景一般，在吴瑕眼前迅速回放。他深悉这桩凶案对于黄江警方，可谓压力巨大、意义非常，想必公安部的急电现已催到了聂冰的手机上。
除此之外，一场声势浩大的舆论大战也在吴瑕的脑海里徐徐铺开，一旦舆情失控、谣言漫天，将令案件的侦破形势变得愈发严峻，让83号的处境更为雪上加霜。
当下当刻，吴瑕把第一通电话拨去了黄江报业的总编室，出乎他意料的是，手机里竟传来了老对手海葳的声音——
“巨潮新闻，请讲。”
“我找你们的赵总编。”
“你是吴瑕？”
“请你转接。”
“我一直等的就是你的电话。”另一头的海葳单刀直入，挑明说道，“黄江警校附近发生了恶性碎尸案，巨潮的记者已经赶去了抛尸现场。你现在最想封的口长在了我身上，不应该直接跟我沟通吗？”
数年来的交锋和对决已让吴瑕和海葳到了知己知彼的境界，后者料到了前者必会使出一招“釜底抽薪”，直接致电总编室施压，干脆还以一式“守株待兔”，从中强行截胡。
吴瑕长眉一皱，半是劝告，半是警示：“这案子不是一桩寻常的凶杀案，很可能会影响到黄江警方的公信力，甚至是国家层面的形象问题，希望你不要吃这样的人血馒头。”
“言重了，吴科长。”海葳接话道，“作为一名资深媒体人，如实报道新闻是我始终坚守的第一原则，谈不上什么要吃人血馒头。”
“难道你非要蹭这样带血的流量么？”吴瑕陡然抬高的音量，不禁让科室众人纷纷看了过来，全都记不得他有多久不曾这样勃然大怒。
“你失态了。”海葳也微微一怔，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能让你乱了方寸，看来这桩案子确实不那么简单。”
“在舆论上给警方施压，让群众和我们对立，这么做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你要明白，在警方破获案件、抓到凶手之前，任何舆论压力都将化作鞭策的动力、外在的激励。想要取得老百姓的信任，你们就该拿出足够的实力，而不是靠你的这张利嘴来给黄江公安粉饰太平！”
“对外公关从来不是粉饰太平！”吴瑕针锋相对地顶了回去，“你在追求新闻精神的同时，能不能顾全一下大局，不要在侦察的关键时刻火上浇油，哪怕是看在聂冰的份上？”
吴瑕话尾的那个名字令海葳沉默了下来，一下子收敛了几分锋芒和气势。
自从上次和聂冰在“赎”共进晚餐，看到他手机上亮出海葳的名字后，吴瑕很快就顺藤捋清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少年时海葳是被“托孤”到聂冰身边的。
在同行的八卦传闻中，吴瑕很早就已知晓，聂冰在公安大学时期有一位可以交托后背的至交好友，而那个人正是让他重获光明的宣传警察，海朗。
吴瑕曾调阅过海朗家的户籍材料，父母双亡，下有胞弟，可当他牺牲以后，唯一的弟弟海葳很快就从小城宁州转校到了首都北京，租住在了驰名高中附近的高价小区。
那个一穷二白且支离破碎的原生家庭根本无力承担这些开销，真正能操持海葳进京求学，并给予他安稳生活的人，只有海朗生前的挚友，聂冰。
如此一番推敲，吴瑕猜想海葳就聂冰而言，可以视作弟弟、朋友、甚至是半个亲人，反之也当亦然。
果不其然，这道杀手锏一经抛出，海葳沉默过后，总算重新表态：“关于这桩分尸案，巨潮新闻还是会跟进报道，但所有通稿上不会提到泰国警方也在抛尸现场的事。毕竟这和案件本身无关，真要有人冒出来炒作，也该是部分无良自媒体或者境外敌对势力。就这点儿职业素养，用不着你来一再强调。”
尽管对方的口吻并不算客气，但吴瑕还是轻轻松了口气，转而又问：“你要不要跟我合作一次？”
“什么意思？”海葳狐疑。
“运用网络舆论的力量，协助警方侦破这桩案件。”吴瑕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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