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血雾临城(三)
堂上审讯行将结束,剩下的一些围观民众将要散去时,终于是意识到了周围红雾的不对劲,开始与堂外衙役们惴惴不安地讨论起来。
“诶,你们说这天是咋回事儿啊?这雾大也就罢了,怎么是红色的啊?”
“日头不是要落山了吗?许是要下去,天发红,碰巧赶上起雾了。”
“嘿,我活了半辈子可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天气,该不会真如那妖精说的,咱们城要完了吧?”
“我说,你们看到地上这些花了吗?咱们来的时候地上有这些东西吗?”
“没印象啊?好像就是这么一会儿长起来的
“不认识啊,闻起来倒是挺香,也说不出是什么花香味,可问题是哪有花是黑色的啊?”
那衙役班头见堂下差人和民众叽叽喳喳的,严声厉色地上前指责:“你们几个!干什么呢?老爷说退堂了吗?就在这里嘀咕?”
众衙役被他一训斥都赶紧回到原位不再作声,他又扬起写着“肃静”的牌子驱赶看热闹的民众,“赶紧滚赶紧滚!衙门是你们聊闲天的地方吗?天都要黑了还杵在这里看什么看!”
暮色渐近,老幼妇孺们早就回去了,留在这里的都是些闲散无事的年轻汉子,被他这么一说,都扫兴地准备离开。
突然,一个眼尖的指着街道的另一头喊道:“你们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众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人们正陆陆续续地飞奔回家里,门户紧闭,有人打开窗户对着街上零星的人喊着:“快跑!”
朦胧的红雾深处,似乎有个黑色的影子在快速地移动,并且越来越大,正朝他们逼近!
“喂!有什么东西跑过来了!快躲进去!”
“你们干什么?现在还在审案子!”衙役班头阻拦不及,十几个壮汉连推带搡已经挤进了衙门。
他使劲推开人群,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着那黑影从红雾中窜近,一幅残酷血腥到令人发指的画面映入众人的眼帘。
一头体型硕大的黑牛疯也似的左冲右突,而尖锐的牛角上挂着一个已经血肉模糊的老人尸体。
“快躲开!牛发疯了!”
众人纷纷吓得躲到衙役的身后,而疯牛听到动静,调转方向朝衙门大门冲来!
“完了完了!快跑啊!”众人一时间慌乱得丢魂落魄,竞相践踏着往衙门内挤,大门被水泄不通地堵住了,根本来不及关上!
眼看疯牛的利角就要顶上来了,情急之中衙役班头只觉得脑内一片空白,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没有人拦住疯牛的话大家都会死!
他几乎是本能地脱下上衣,用颤抖的手从身旁衙役手中夺过丈长的杀威棍,逆着惊惶的人流,把衣服扔到牛脑袋上遮住眼睛,接着与牛相对用棍子捅了上去!
咚!
这畜生的力气大得吓人,恐怕得有几百上千斤!棍子的另一头的钝端被牛脑袋啪嚓顶断,露出木头里面尖锐的毛刺,似乎扎进了牛眼睛里,使它咆哮着,减缓了冲刺的脚步。
他感到自己几乎是被顶飞了出去,幸而身后人多,众人也反应过来,一齐上前帮他撑住那根棍子,终于勉强将疯牛逼停。
后赶来的衙役们赶紧抽出腰间佩刀,从四面八方捅进牛身子里,疯牛终于咆哮着倒在血泊中。
“死了吗?”
“快把衣服掀开看看,我刚刚看它角上还顶着一个人呢!”
众人惊魂未定地揭开牛头上蒙的衣服,便见到牛角上人无比凄惨的死状。
酱紫色的血迹从老人身上淌得牛全身都是,血迹已经凝固,身体里血都流干了。
牛角已经将这老人的下腹洞穿,由于牛的飞奔,肠子被硬生生从伤口甩出,又被牛蹄踩踏,直接将他的内脏一股脑全都带了出来,并且踩得面目全非……
有心理素质差的,当场就吐了。堂上胡才庸从刚才开始就吓得不轻,这会儿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连忙唤差人与仵作收拾检验尸体,并打发无关人员回去了。
经过一番调查,得知死者乃是沙棘县临水村的一个老鳏夫,无儿无女,靠着替别人放牛过活。
但不知为何今日赶牛的时候,有头牛突然发了疯四处乱窜,他上前阻拦的时候被牛角洞穿,活活顶死。
“这耕牛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发疯呢?”胡才庸坐在后堂一筹莫展。
此时仵作来报:在死掉的牛胃里发现了一些未消化的奇怪小花,茎叶翠绿,花瓣却是黑的,边缘还生着些小小的锯齿状倒刺,除此以外并无异常。
“你们有谁认得这花是什么东西吗?”胡才庸问衙门上下,众人皆摇头说不知。
一衙役进言道:“大人,这花好像是随着外面那阵怪雾一夜之间长出来的,现在外头大街小巷已经长满了!”
“什么?竟有这等事?”胡才庸慌忙出门观瞧。
果然,连衙门的院子角落里都长出了许多这种黑色的蝙蝠状怪异花朵,空气中弥漫着这股说不上来的香气,浓郁厚重,似乎能使人上瘾,吸了一口就隐隐有种想要疯狂吸下去的冲动。
而且这赤红的雾气也愈来愈浓,终于使人不得不在意了。
“怪哉!怪哉!”胡才庸百思不得其解,不禁又回想起”画中仙”的话。
难道说,那死掉的妖精说的是真的?真的李顺已经跑了,并且即将给他沙棘县带来了灭城的危险?
想到这里,他坐不住了,唤衙役道:“给我把牢里的李顺带来,本官还要再细细审问一遍!”
片刻后,狱卒脸色惨白地来报:“大人!大……大事不好!”
“啊?!”胡才庸一拍凳子站起来了,“那李顺跑了?”
“不是!是那个打人的民兵,他……他死了!”
“你说什么?!”
胡才庸冲进狱中,只见左边牢房“李顺”还端坐如初,先前为了防止他逃跑,不仅给他戴上了木枷,还将手脚都拴上了碗口粗的大铁链子。
而右边牢房中,那个壮汉此时竟然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只剩下一副皱缩的皮包骨头,眼睛和嘴巴都大张着,干枯的脸上满是惊恐与绝望的神情!
这个人死前,究竟看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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