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路旁一家烤肉店,坐了满满当当一屋人,看上去生意好的不得了。一靠近店门就闻见肉脂在烤盘上炙烤散发出的香气。店铺不大,八九个桌子坐满了,叽叽喳喳的,桌上地上都放着成扎的啤酒,瓜子花生皮儿更是散了一地。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坐在收银台后,眼睛不时瞄过那几桌客人,一会儿又看向门外,欲盖弥彰。
他本来中午的时候有事,正准备让老婆过来看店,谁知道屁股刚离开板凳准备和老婆交班,就进来这么群流里流气的混混,吓的他又让老婆回家了,自己一个人应付。
一眼望去,店里一屋五彩斑斓的头,黄毛最多,红毛其次,还有几个格外鲜艳的颜色,脑袋没底座托着似的不安稳的左摇右晃,像夜晚晃眼的刺目霓虹灯。这群人素质不怎么高,嘴里没个干净,脏话不断,牛皮吹的一个比一个响,不着边儿
老板极不安定的坐在收银台后,默默计算这顿饭得吃掉自己多少钱,他已经没什么信心觉得这群垃圾会结账了。前段时间这条街上一个餐厅被群混混砸了,那老板被混混头儿白吃白喝了好多次,实在是欠的钱太多了,没忍住开口要了次钱,结果现在连生意都做不成了。
为了省钱,他连个服务员都没雇,今天可好,全赔进去了。想到这,他就头疼。
店门被推开,挂在门口的风铃叮铃作响,老板醒过神来,急忙起身,刚出声说了句:“抱歉,没位子了。”
江一真咬着颗烟进门,烟灰从头上落下去,她抬手掸了掸衣服拍落烟灰。
依旧是一身干练利落的黑色,长衣长裤显得有些沉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漠着一双眼,看谁都不耐烦。只有耳廓上一圈耳钉,闪闪发光,衬托的她人除严肃以外多了些放纵不羁。
众人哄然而上,将她簇拥在中间,往里走。
走到最靠里的位置,单一张桌子在墙角,位置隐蔽又昏暗,还有一个空位。有人伸手给江一真拉开座位,她顺势坐下。
老板努努嘴,心里感叹世风日下,这年头混混都这么人模狗样,长得那么俊,只可惜不学好。
桌上围了五个人,一个人烤,四个人吃。加上刚来的江一真,一共六个。
柯平放下手里的夹子,任由烤肉粘连在烤网上。抬手挥散跟在江一真身后的众人,而后上下飞快打量江一真一眼,不着痕迹收回视线。
“又没睡好?”
江一真懒懒应了一声,脸色不怎么好看。靠在座椅上,身子向后仰,一口吸尽香烟,江一真落手把香烟掐灭在手边的一只空盘里。
本来还有交谈的桌面迅速安静下来。他们这桌安静了,周遭也会看情势,慢慢也收声。
老板不明所以,往里看了一眼,一头雾水。
柯平顿了顿,拿过桌上干净的杯子给江一真倒了杯果汁,然后给桌上的其他人使眼色,好在有人反应快,呵呵笑了两声,然后冲着其他桌的举杯,气氛又高涨起来。
“傅青词那事儿处理好了,我给你舅舅打了个电话。”柯平给她汇报一句,一边翻动烤网上的五花肉,金黄滴油,喷香。放到江一真碟子,又拿过一旁小料放好。
他可是瞅着时差给她小舅舅打的电话,不用想也知道对方接电话时候的表情,凡是他柯平给人打电话的时候,就没好事儿。果然话一说完,那头沉默了得有两三分钟。
反正江回也不会拿江一真怎么样,那个惯着的劲儿连他都看不下去,江一真这会儿都他妈浑成什么样儿了,还当鸡崽儿似的护着
他是管不了,他一个拿钱办事儿的。
江一真撕开一次性筷子,夹起那片肉,随便往干料碟里沾了沾,放进嘴里,面无表情的嚼。
“知道了。”
“他怎么你了,你这回下手这么狠?”柯平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江一真突然就对傅青词动手了,明明前一阵她和傅青词还是好好的,不说关系亲近,但起码井水不犯河水,一直和和气气。
但实际上这也不是第一次动手,还有一次是在酒吧里,江一真把傅青词打的脑震荡。这也才隔了一个多星期,又来了第二回。
江一真这个人,你不惹她,她也懒得搭理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傅青词挨了打还不老实,居然主动找上江一真。
吞下口中的肉,江一真抬眼扫柯平。
她微挑眉,有一股隐忍不发的火气。柯平瞬间反应过来,没再问。
怪不得今天叫张晋恒,他不出来。这么一想,什么都通了。江一真这个人要说黑料那可是一大堆,但要说其中最让人难以置信的,大概也只有一件。
她是个女人。
明明怎么看都是个男人的人,实际的性别居然是女。
最大可能是傅青词从张晋恒那知道了江一真是女的这件事,中途也许发生了什么事情,傅青词拿这件事揶揄江一真了也说不准。江一真最烦别人提起这种事情,光是手底下教训过的嘴上不把门的都已经数不过来了。
柯平又看了眼江一真,刚修剪过的头发,短发侧剃,清爽又干净,配着那张脸,不论是声音、体型还是举手投足之间,真就看不出一丁点女人的痕迹。
把傅青词送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精神错乱了,嘴里一直嚷嚷他错了,对不起。
想必,对傅青词来说也是个惊吓,这种消息着实不好消化。
江一真并不女相,如果不点明,几乎没人认得出她是个女人。
她自己从来不主动提及,也就只有认识她有些年头,见过她初中时样子的几个人才知道这件事情。傅青词就是从张晋恒那里知道的,张晋恒喝醉了酒,前段时间又和傅青词交往挺深,嘴上没把门就秃噜出去了。
张晋恒到现在都不敢主动联系江一真,一方面是羞惭,一方面是害怕。酒吧那天晚上他就在场,傅青词被打成什么样,他可是双眼大睁,看的清清楚楚。
当时一个大场子,好多人都在,硬是没人敢上手拦。
江一真和他们不是一个路子,他们顶多吓唬吓唬人要点钱就了事。可江一真不缺钱,打人就是冲着要命去的,打的越凶她越兴奋,关系好的几个哪个没被她打进过医院,面上都是乐呵呵的哥们儿,背地里又恨又怕,憋屈的要死。
其实他还好,对江一真不是那么排斥,还挺乐意跟她接触。以前在东都上学的时候,他就认识江一真,对她的事多少有点了解,后来因为家搬到舟市,他也不念书了,学个街头混混成天混日子,谁知道又碰见了江一真。
大概是知道点儿什么的缘故,柯平总觉得自己和江一真要比别人关系亲近,就连江一真这阴晴不定的脾气都能忍受的来。
吃了几块烤肉,江一真就停了筷子。柯平见她没什么胃口,也就放下夹子。
烤肉店里热火朝天,天花板的吊扇黑黢黢糊着一层油烟,嗡嗡作响,搅动空气中的油脂腻味,温度上升,有人脱了上衣赤膊站起和人拼酒,店主见状,忙打开半扇店门,让热气能散出去。
刚推开门,店外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起初只是几点,没两分钟雨势渐大,劈里啪啦淹没店内的吵闹声,一股清新的雨水潮气扑面而来,店里众人欢呼一声,可算是凉快了!
柯平偷偷看了看江一真,果然见她面色不大好看,唇线绷得紧。
江一真仰头靠在椅背,鼻端都是腻烦的油烟气,目光淡淡落在门口。门外有几张桌椅板凳,老板正在收拾进屋,浅灰色的短袖不一会儿被雨水打湿,进屋时雨水顺着脸侧往下落。
如果知道今天会下雨,她就是爸爸死了都不会出门奔丧。
雨势愈来愈大,完全没有停的意思。江一真耳边雨声、闹声混作一团,烦的人抓心挠肝,雨水冲散店里的热气却在她嗅觉里掺杂上让人作呕的潮湿,江一真扶额,狠狠闭上眼睛,长吁了一口气。
柯平见她脸色不好,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雨天啊,真是造孽。江一真见不得下雨,他隐约知道些内情,却从不敢揣度江一真过去。只知道在江一□□里,雨天连接着死亡,灰暗又不详。
柯平扔了刚点的烟,拽过一旁还吃东西的小弟,覆在他耳朵边,压低声音问:“这附近有没有酒吧、ktv什么的?”
“有点儿音乐最好,吵闹点儿。”
小弟一嘴油光,转着眼珠子使劲想,几乎把周围路线都过了一遍,想到什么,激动的对柯平说:“有!”
“林光路那边那个小胡同里,新开一家酒吧,叫石榴酒吧,未成年也能进。”他神神秘秘的又凑过来,给柯平使眼色,“平哥,听说还有漂亮小姑娘呢,能嘴对嘴喂酒。”
柯平瞪他一眼,妈的什么时候脑子里还想那事儿,江一真一会儿脾气上来,拿啤酒瓶子给谁开了瓢都不一定。
他起身,碰了碰江一真肩膀。
“走,咱俩酒吧玩儿去。”
江一真抿唇,脸色阴沉不好看,耳边是雨声,实在扰的她心烦。于是起身,往门口走。
柯平跟在她身后,见她在老板面前停下来,掏出卡刷,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本来这顿是他请,但江一真这会儿心情他最好也别抢着去付那个钱,省的她一个不高兴打自己一顿。
“老板,你们家有伞吗?”柯平看了眼外边瓢泼似的雨,问。
让江一真淋雨,这事儿就真完蛋了。
老板拿出刷卡机刷,听见柯平说话,想了想,好像是有。果然,老板进了趟后厨,拿了把长柄的黑伞出来。
“就这一把,也不知道坏没坏。”说完打开试了试,能开,也没破损。
柯平掏钱包,“行,那我们买了,多少钱?”
“不用钱,”老板话没说完,停顿一会儿,拿着那把伞递给柯平,“能不能给这个帅哥拍张照。”
帅哥?哪个帅哥?
还能是哪个,老板意有所指,指的是江一真。
还没等江一真拒绝,老板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收银台下拿出了相机。
“能给你拍个照吗?”也许老板自己也觉得这要求太唐突,舔舔唇,又补充,“个人爱好,就爱拍点儿人物,小伙子长得有感觉。”
江一真蹙眉,一手抄兜,另一只手提着柯平递过来的伞,古怪的看着老板。店内没人敢出声,只有柯平笑嘻嘻的附和老板,还不忘揶揄江一真两句:“拍吧,你家里那几张照片还没人满月小孩儿拍的多呢。”
斜睨过柯平一眼,江一真看向老板。老板举着相机,满脸期待的看着她,静默两秒,江一真点点头,算是同意。
老板笑呵呵两声,快门声响起,连拍许多张。江一真就站在那,没什么特别姿势,脸上表情也不变,一副烦的要死的模样,十分不痛快。
等老板说了句拍好了,转身迈步就走。
黑伞在她转身瞬间砰一声打开,举过头顶,将她背影衬得更加冷肃。老板意犹未尽,走出店门,又对着背影狂拍。
柯平低笑两声,跟在他旁边的男生缓缓收回视线,呆愣愣的,好久没有回神。
“发什么呆呢?”柯平见他一脸傻样儿,不由得笑出声,屈指敲敲他的头。只见他抬头看自己,眼里亮晶晶的往外冒火星,语气崇拜。
“真哥好帅啊”
柯平挑挑眉头,笑了一声。
你只看见她帅了,没看见她疯啊
从烤肉店出来的时候,柯平还带了几个吃饱了没事儿干的男生,毕竟两个人去酒吧多无聊。
路上接了张晋恒一个电话,问他要不要到酒吧玩儿,柯平随口问了一句哪里。
这不就巧了,他张晋恒躲着不敢见江一真,这会儿撞了个面对面。
等柯平一行人到酒吧的时候,让前台领着到了三楼一个包厢,前台给推开门,然后就下楼去了。
门口杵了个人,硬邦邦的,耷拉着脑袋,闷声喊了句,“真哥。”
他话音刚落,江一真抬脚狠狠把人踹出去。
张晋恒往后倒,整个人被震得弓起身子,痛的闷哼。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是不敢走慢,又走回门口,准备迎接江一真第二下。
但江一真越过他,进了房间。
张晋恒脸色红涨,是忍痛忍得。他知道,因为有情分在,所以他只挨一下。
柯平又开了一个房间,把大部分人轰过去,好给江一真一个安静的空间,然后衔着烟进门,见张晋恒还在原地杵着,拍了拍他肩膀,小声:“你还不知道她脾气?”
“你给傅青词说那些,给她找了多大不痛快。”看着好兄弟紧攥双拳,柯平心中无奈,“今天外边儿还下雨,体谅体谅。”
张晋恒一声不吭,去关了门。
柯平叹口气,这事儿张晋恒有错,按江一真那脾性,早就打的妈都不认识送医院了,可见是留情了。但江一真不是个会掰扯道理的主儿,打了就打了,从不解释,让跟她亲近的哥儿几个心里都有点怨。
保不准哪天全都反了
柯平预想了下,又觉得这种事对江一真来说,完全没有威胁性,反了就反了,就是他们几个把江一真围了要打一顿,可能也见不到江一真妥协认错的模样。反倒是江一真,没准儿火气上来,把他们几个捅个对穿。
想到这儿他哆嗦一下,心里恶寒,柯平往江一真那边看,她一个人独占了小沙发,柯平不去打扰她,揽过张晋恒,俩人往正中间那张大沙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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