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因缘散尽而往生
信中写道：母后亲启
不孝女馨宁，今日拜别母后，望母后不要沉浸在悲伤之中。
馨宁很庆幸成为母后的女儿，得母后多年疼爱，馨宁觉得此生无憾。
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但馨宁想最后请求母后一事，皇陵冰冷，馨宁死后不想葬入皇陵。
佛家有火葬仪式，火焚之，留灰在。请母后将儿臣尸身焚化，散灰于天地之间，让儿臣随风看遍这世间。
因缘和合而生，因缘散尽而往生。
太后看完，泪如雨下。
馨宁，你连自己的死后之事都安排好，让母后如此为难。
皇家之人，死后自当是要入皇陵的，可你竟然想化灰随风。
我养了十八年的馨宁，最后就只能剩下一堆轻飘飘的骨灰吗？
黑暗里，馨宁又看到了那两个索魂的人，拿着一条铁索，揽在我的腰间。
嘴里念叨一句：司寇馨宁，阳寿已尽，收归地府。
馨宁无力挣扎，身子被他们拉着走，一步一步走向黑暗。
走了好久好久，突然听到有人一直在唤馨宁，馨宁。
这是谁的声音？
不是母后的，不是绿卿的。
是谁一直在喊馨宁？
意识涣散，馨宁的记忆也慢慢模糊，想不起来了，好熟悉的声音。
“馨宁，回来，不要走。”一句清晰的声音在馨宁耳边炸响，惊醒了意识混沌的馨宁。
是他，穆哲成。他在叫我。
馨宁在虚空中扫视一眼，没有看到他。可他的声音却是越来越清晰，“馨宁，回来。”
馨宁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死去，不，我要回去！
掉转回头，往另一边走去。
可是腰间铁索一紧，有人紧紧拽着，不让我往回走半步。
馨宁和他们牵制着，用尽所有力气。
安华宫外，耿赋和瞿星铭拉着天山暮老，进了安华宫。
“皇上，暮老来了。”耿赋闯进殿内。
在进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了，安华宫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哭泣。
也顾不得其它，拽着天山暮老快速走进去。
看到南鄢太后手里拿着一封信，痛哭在地。
看到皇上抱着馨宁公主，一语不发。
天山暮老瞪了耿赋一眼，小兔崽子！抓着我走那么快！害我差点摔倒！
算了，一会再找你算账！
上前走到床前，对穆哲成没好气说：“放开她，让老头子我瞧瞧。”
这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垂丧着脸，心如死灰。
穆哲成好似没听见，依然抱着馨宁不放手，“赶紧松开，你还救不救了？”
天山暮老直接推了推穆哲成的手，还有力打了一下。
穆哲成才从自己的情绪里走出来，把馨宁放平，躺在床上。
天山暮老把脉，心里骂了一句：气都绝了！还拉着我大老远过来救一个死人！
认识他，真是倒了大霉！一路颠簸啊！还要看那丫头的臭脸色！
“如何？”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看着天山暮老。
天山暮老不着急回答，看了眼殿内的人，“先让她们下去吧—”
太后听得这句，双眼燃起希望。他没说救不了，就是还有生机。
“所有人都退下！”太后发令道。
一下子，殿内的人都走了。
“麻烦您也暂时离开。”天山暮老对太后说。
心里已经猜到她就是南鄢太后，床上躺的就是馨宁公主。
这一路上走来，没少听到有人在讨论北淮国君和南鄢馨宁公主的事。
太后看了一眼天山暮老和穆哲成，也去到外面。
虽然没有真正看到北淮国君和馨宁相处时的情景，但是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他对馨宁，是真的有情。
“救人。”穆哲成沉声说。
“真的要救她？”天山暮老问。
“救！”肯定不容置疑的语气。
“这可是北淮的秘药，仅此一颗，用了就没了！”天山暮老跳脚道。
北淮秘药，传了世世代代，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这药没有藏在皇宫里，而是暂时给了天山暮老保管。
在北淮的人去找天山暮老时，穆哲成特意嘱咐，带上秘药。
穆哲成眼神示意他，赶紧救人。
“她病得很重，根本治不好。就算这次强行救活了，也活不过一年，你这又是何必呢？”
刚才把脉的时候，就知晓了馨宁的状况，病入骨髓，油尽灯枯，大渐弥留。
“一年就一年！”就算再强行留她一年，也够了！
“行吧—反正你是皇上，你说了算，你穆家的药，你愿意用在谁身上就用在谁身上。只是可惜了，天下仅此一颗，再也没有了。”
天山暮老心里酸酸的，他守了这药大半辈子，没想到现在要把它用了，真的舍不得啊！
这就好比你养了大半辈子的狗，结果要送人了！
虽是无奈，但还是拿了出来，给馨宁喂下去。
随着药效逐渐发挥，馨宁身体突然有了力量，挣脱了黑暗中的铁索。
天山暮老再次把脉的时候，馨宁的气息时有时无，算是把人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我写个方子，让人去煎药，辅助药效发挥。”
外面的人得知馨宁还有生的希望，都欣喜不已，祈福上天让馨宁公主回到人间。
等药煎好送过来时，馨宁无法吐咽，穆哲成直接以嘴渡药，一口一口，喂了进去。
馨宁，快点醒过来。
反复喝了几碗药，药效的功能相互辅助，馨宁的脉象才恢复正常。
雨下了一夜，安华宫折腾一夜。
直到清晨，才恢复宁静。
皇上和皇后也来到了安华宫，
“母后，馨宁如何？”司寇怀宇问。
“逃过一劫。”太后回答。
“朕听闻是北淮国君请来神医，救活了馨宁。”
“是。”
“朕必当以礼重谢。”
“行了，馨宁还睡着，你们回去吧—”太后下了逐客令。
内殿只有穆哲成和天山暮老时刻关注馨宁的病情。
馨宁这一觉睡了两日，期间醒来一次。
看到床头趴着一个人，自己的右手被人紧紧攥住。
手指微微屈伸，惊醒了他。
“馨宁，你醒了？”穆哲成醒来，第一眼望向馨宁，手轻柔抚摸馨宁的额头。
馨宁微微一笑，没有力气说话。
费力抬起手，想摸一摸他消瘦憔悴了的脸颊。
穆哲成看到她的动作，抓起她的手，附在自己脸上。
双目对视，含情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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