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祖宅的拆迁工作进展很快,东方璨还没来得及过户房契和地契,赔偿款就已经批下来了。
梁正皓人生头回旷课就是陪东方璨去领钱,整整三个二十八寸的行李箱塞满了钱,拉链几乎快崩开。
东方璨没有存银行卡里,也没有要支票或是转账,而是用了最原始最难以追踪的现金取款。
他不知道东方璨要拿这些钱干什么,也没多问。看着东方璨把箱子拿走的时候,恍然有种自己是周幽王的错觉。
有人烽火戏诸侯为博美人笑,而今他豪掷千金就当给东方璨下聘了。
虽然他奶奶没把这事告诉梁瑞谦,但是祖宅拆迁这么大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再一追问发现钱竟然没了!
东方璨说什么都不肯把钱交出来:“干爹,您不缺这点钱。”
梁瑞谦看着东方璨就想到被砸碎的盘子,面对这妖孽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胡闹!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小璨,把钱交出来,这件事我既往不咎。”
东方璨摇摇头:“这是耗子奶奶给他的,钱的去向应该由他自己做主。”
梁瑞谦有些冒火:“你这孩子,怎么还油盐不进呢?乖,听话啊!”
梁瑞谦试图跟东方璨讲道理,面对这个干儿子他时常不知如何是好。打不能打,骂不能骂,供菩萨那么哄着,最后被气个半死。
然而没想到好脾气出了名的兄弟听不下去东方璨的胡言乱语,直接动起了手。
东方璨被一脚踹到心口位置,爬起来以后还是嘴硬不肯讲他到底把钱拿到了哪里去。
“一千八百万拆迁款,你也敢收!”东方璨刚站起来,又是一脚踹向他,还没站稳再次被掀翻在地:“我是不是这么多年太纵着你的性子,才让你敢这么胡来。”
20xx年的1800万,对于这个岁数的孩子,确实算巨款。
“干爹!”梁正皓死命抱住踹向东方璨的腿:“钱是我给璨儿的,您要打就打我吧。”
景夜也在旁边劝,又是劝先生消气,又是劝儿子赶紧把事情交代了。
东方璨伏在地上连着吐了好几口血才停止了咳嗽,接着他扬起了头带着一副今天你就是打死我,也不可能说的决绝态度,眼神直勾勾看着那个气头上的男人。
卡在胸口的血痰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很粗重,剧烈咳嗽使得他的脸色有些惨白,而脸上和下巴都沾着血污,看上去整个人既破碎又有种不服输的妖异生命力。
那是东方璨人生唯一一次被他爸扇耳光,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
梁瑞谦怕他再打下去真的会出人命,就东方璨那病秧子身体,不受伤流血一切好说,如果被踹出内伤,歇逼就是半个钟头的事情。
他每次跟兄弟交流育儿心得抱怨养孩子的不容易,对方都表示他那不算什么,把东方璨养大才是真要熬干了他们夫妇俩的心头血。
“嗨,不就是钱嘛,没事。”梁瑞谦拉着兄弟,打掉牙和血往肚子里咽,带他出去抽烟消气:“他不偷不抢能让耗子心甘情愿给他也算本事,算了。我就是给你说说有这么一件事,你说你至于这么大火气吗。”
“今天谁都不许为他求情。”男人暴怒着咆哮,说完他提溜着东方璨卫衣领子拖到了那块专属青石板上:“不说是吧?那你就跪在这里,一直跪到你愿意说为止!”
东方璨被丢到院子里,他强行撑起身子爬起来,再用一种非常端正的姿势跪了下去。
“璨儿……疼不疼?哪儿不舒服你就……啊……我去!”梁正皓看他挨揍很心疼,拿着热毛巾要帮东方璨擦脸上的血迹,手还没碰到东方璨的脸,结果也被踹了一脚,一个踉跄四仰八叉摔倒在草坪里。
“你特么也跪着去,这种好事怎么能缺了你呢,讨债东西。”梁正皓趴在地上还没等爬起来,又挨了他爸两脚,这属于是□□裸的借机报复。
东方璨跪在地上身体都在发抖,仍然仰着头,眉眼里带着不服输的倔强。
中途景夜来劝过,东方璨也不理,气得景夜只能转换策略去哄卧室那个生气的。
梁正皓陪着跪了半个钟头就受不了,不知道东方璨每次罚跪都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凌晨璟悦跟晓晓蹑手蹑脚的下来了,说爸妈睡了让他们赶紧起来吧。
梁正皓当场就倒在了地上,也不顾天凉,哎哟连天的伸完懒腰去锤没知觉的腿。
“被骗这么多钱还甘之如饴,你也是个奇葩了。”璟悦拿了两条围巾下来,梁正皓给自己围上后才发现东方璨还保持着跪姿没动。
“璨儿?”梁正皓以为他跪傻了,伸手准备把那个单薄的身体扶起来。
东方璨不动,甚至反手把梁正皓推开。
初春的燕城夜里风很凉,他开口嗓子里有黏腻的血沫,声音带着形容不出的沙哑:“给我的东西就是我的,谁也别想……再逼我交出来。”
晓晓端来一杯温水,东方璨也不喝。
“你哪天死了就是掉钱眼里死的。”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璟悦不再多说什么。
东方璨那种坚毅的神情梁正皓从未见过,他身上带着伤,偶尔咳嗽两声都在往外吐血沫子,会因为风吹过来而身体微微颤抖。
去年摔断的左腿没办法长时间受力,整个身子都向右边偏,但他没有开口求饶,身板也一直挺得很直,即使没人盯着,也没有丝毫松懈。
梁正皓也劝不动他,只能搬了根凳子坐在旁边和他聊天。
说是聊天,基本也都是他自己的单口相声专场:“不然就把钱拿出来吧,干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想要钱,我偷偷把股份卖了给你怎么样?”
东方璨深呼吸一口气:“我不是想要钱。”
梁正皓知道,虽然不清楚东方璨折腾这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都跪了好几个钟头,现在想起道歉认错是不是缺心眼:“你想要什么?”
东方璨喉结滚了滚,最终没答话。天微微亮的时候,他把脖子上的玉牌摘了下来,摊在血渍凝固后显得有些肮脏的手心,递到了梁正皓面前。
“耗子,我想把这个……送给你。”东方璨脸上有干涸的泪痕,还有凝固或者尚未凝固的血渍。
他声音很虚弱,讲两个字都需要停下来喘息几秒。
这夜的凉风让东方璨想明白了,他是真的把梁正皓看得很重。
从前是贪玩,中途有段时间自己也说不清,但始终都留有后手,怕哪天泥足深陷最终自讨没趣。直到现在才肯定,梁正皓对他一直都是真心换真心:“这是我唯一的……”
梁正皓心头剧烈震动,这是东方璨出生就戴着的牌子,从没见他摘下来过。
他也有一块差不多的,只是以前并不常戴,一则觉得脖子前面挂个东西碍事,二则显得有点娘们兮兮的。
从暗恋东方璨开始,就又从柜子里把这块牌子找出来了。他的小心思很明显,无非想跟东方璨凑个情侣同款。
后来他们真的成情侣了,也就没有再摘过。梁正皓把玉牌接过去,从善如流摘下了自己脖子上那块,蹲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把它挂在了东方璨脖子上。
天亮以后,东方璨父亲过来问这个跪了通宵的儿子,讲不讲。
东方璨摇头,继续固执的跪在原地。那天他在院子里跪了14个钟头,最终是以体力不支昏过去结束了这场闹剧。
从小到大他都没怎么生过病,除了需要严防死堵受伤流血以外,就只有翻墙摔断腿进过医院。
然而这次居然发起了高烧。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见了景夜在哭,泪水滴在了他手上,女人字字泣血对着先生哭诉:“我只有这个儿子了,你非要把他逼死才罢休吗?”
“十四年前你不让我看他的尸体,我不恨你,但是今天我求求你,让这件事情过去行不行。”东方璨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在梦境与现实中他终于想通了,为什么父母对他会那么的纵容宠溺。
他早夭的弟弟,发生意外心智受损的吴琛,都像在提醒着父母,不能对这个仅剩的儿子太严苛,以免揠苗助长,再把这个本来就做事诡谲性格孤僻的人逼上绝路。
景夜情绪剧烈起伏,不知道是心疼病床上的儿子,还是想到了那个母子缘薄连面都没见过的幼子:“小璨不说肯定有他的原因,你就一定要知道吗?梁家欠我们的何止是钱,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别人!?”
然后东方璨听见了他父亲长久的一声叹息,算是让这件事落下了帷幕。
梁正皓也没问东方璨到底把钱藏在了哪里,后来他发现梁瑞谦在路口加装了一个监视器,抱着怀疑的态度他打开电脑,没想到真的拍到了院子里的画面。
虽然是背影,他还是拷贝下来做了剪辑,拿着去东方璨面前笑话他为了钱命都不要。
东方璨在医院里躺了两天,才痊愈的腿跪出了骨裂,不能乱跑过后就喜欢跳到梁正皓身上,像癞皮狗那么撒娇。两个人经常晚自习前在操场溜达,被德育主任逮了好几次。
他不介意被点名批评,但是实在受不了这个古板主任念叨,拉着梁正皓反问:“好兄弟不能在操场打闹吗?今天就是把我爸妈叫来,耗子也是磕过头认过亲的干儿子。”
学校向来对成绩好的学生格外宽容,第一次模拟考成绩出来东方璨过了燕大法学系的线,梁正皓也给班主任透露过想要考华大的经济系。虽然觉得这兄弟情有些不对劲,德育主任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抓紧去食堂吃饭,吃完早点回教室看书。
梁正皓牵着东方璨,慢慢陪他走回文科班。他们这恋爱谈得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也几乎是人尽皆知了。
东方璨不爱交朋友,没人敢到他面前去问什么情况,梁正皓也总是打哈哈,从不正面回答问题,只说等高考结束告诉那群酒肉兄弟实情。
璟悦震惊于东方璨好手好脚居然开始缠着梁正皓,周末的饭桌上被他们俩腻味得胃口全无。梁正皓则喜欢待在东方璨的书房里求他给自己讲题,逼得东方璨一个文科生愣是把理科学了个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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