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年末

　　最终，水月涟还是没能实现睡在沙发上的想法。

　　不知是不是由于过于繁重的工作让人生不出任何留恋的想法，后面的时间过得飞快。

　　新单曲发售，加上去年拍摄的《北方的金丝雀》也终于上映。这两件事碰在一起，使得不少原本对他没什么关注的人，第一次能够将水月涟的声音和形象联系起来，不由生出“原来他就是唱过xx的那位谁谁谁啊”这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然后这种感觉就顺着将每个人都笼罩其中的社会关系渐渐扩散着。

　　意料之外的奇妙效应使得他在最为寒冷的季节中反而变得有些炙手可热了。但仿佛要试探他人气极限一般，报知电影奖和日本唱片大奖相继送来了邀请。

　　这种情况下，SME和horipro有些后知后觉地开始了动作。继年底的各类音乐番组之后，11月26日发表的红白出场名单上，终于出现了水月涟的名字。

　　当然，背后的种种操作用不着水月涟去操心。

　　辗转于电视台之间，无论是工作人员愈发尊敬的态度，还是节目中越来越重要的位置，都无法阻止疲劳在看不见的角落渐渐累积起来。

　　偶尔在街头看到屏幕里的自己，也不可避免地升起疑惑，“那个人真的是我吗？”

　　直到借着电影宣传的机会，去了次九州的鹿儿岛。故意不做任何伪装在街上来回走着。始终没有被认出，反而招致来路人看待怪人的微妙眼神。

　　莫名放心下来，回到东京时又能拿出面对工作该有的态度。

　　时间兀自过去，终于来到2012年的最后一天。

　　在NHK后台将白天消磨过去，真正轮到水月涟表演的也只有晚上的五分钟时间。具体唱什么，他或者索尼都没有决定的权利，NHK的负责人一番犹豫之后，还是选了《想要变得温柔》。毕竟有电视剧的影响力在那里摆着。

　　最终离开时，虽然思维还没来得及跟上变化，但在时间上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上原良介等在外面，见面后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声辛苦。

　　水月涟回复一声，跟着他向附近的停车场走去。走过深夜里的瑟缩树影，无意间瞥到有烟花在天边闪烁。

　　因为实在太过遥远，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形状，只能望到明亮的光点像是水中的气泡，在模糊不清的夜晚中缓缓上浮，在蹦出水面的那一刻，于城市的尽头破裂，化为烙在视网膜上的余影。

　　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水月涟掏出手机，将屏幕放到最大，却也只记录下一团朦胧的光斑。发送出去后，才想到这个时间她们应该都已经入睡了。

　　上车后告诉他港区的地址，车辆平稳发动。

　　虽然是新年的夜晚，道路却因为返乡者的离去看上去宽阔不少。过了那个被人为赋予意义的时间点，街道也难以避免地沉寂下来。偶尔有不愿退场的狂欢者出没在街头，成群结队，相互搀扶着赶往下一个灯火通明之处，像是要把一年积攒下的所有情绪完全发泄出为止。

　　回到家中，又和家人庆贺一阵，才回到自己阔别已久的房间。临睡前取出手机，意外发现了回信，是桥本奈奈未。

　　没有任何文字，只是一张烟花在空中绽放的照片，比他之前发的那张要清晰不少。

　　思索一阵，试探着拨出了号码。

　　听筒里的长音重复两次就接通了，却只听到有些匆忙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声，“裕太！”

　　然后她才开口，声音如同此刻寂静的夜晚，“这个时间打过来，有什么事吗？”

　　又看向之前烟花的方向，那里已经是一团漆黑，水月涟笑了下，“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所以有什么事吗？”

　　她对这个颇有些不依不饶的态度，似乎一定要水月涟说个缘由。

　　“啊…刚才的照片，是旭川的烟花吗？”

　　“嗯，还是比不上东京的吧？毕竟是个小地方，每年也只有新年的时候会有花火表演。”

　　“比不上什么的…至少要比我拍的好一些。”

　　她轻声笑着，情绪通过电波也感染到这一头，“你那一张…我看了好久才认出来。不是还说对摄影感兴趣吗，怎么拍出这种样子？”

　　“嘛…从NHK出来的时候拍的，还是太远了。对了，你看了没有？”

　　“看什么？”

　　明知故问的语气。

　　“之前的红白…”

　　她的笑意更明显了，声音长长拖着，“那个啊…现场效果和演唱会的时候差太多了吧…母亲问起来的时候我都不好说是你啊…”

　　“毕竟NHK的音箱系统…”

　　也许是因为太过熟悉，对于桥本奈奈未的种种质疑，水月涟总是能飞快地找到理由回应过去。

　　“说起来，北海道的新年有什么特殊的习俗吗？”

　　“真要说起来也和东京差不多吧…荞麦面和初诣什么的…”

　　“这样啊…还以为会有些不同。”

　　“也许一些传统的家庭会有吧，我们家就是这样了”，她的声音突然轻了些，夹杂着水月涟一时难以分辨出的语气，“你问这些事情…难道有在北海道过新年的打算吗？”

　　蓦然间，水月涟想象出了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捧着手机的样子。

　　“不可以吗？”

　　水月听到她的呼吸落在话筒上，声音像是隔着厚厚的积雪，有些不真切了，“可以是可以…不过，最快也要等到明年吧…”

　　“明天。”

　　“什么？”

　　“我觉得明天就很好”。

　　桥本奈奈未突然怔住，再回过神时，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看了眼时间，起身来到窗前。远处山脉的阴影中，所有的灯光都已熄灭。透过玻璃上反射的光线，恍惚间，她看到了自己的表情，连忙撇开眼睛。

　　又看了眼手机屏幕，电话确实挂断了。

　　轻叹了口气，却是想起上千公里外的那个人。最开始接触的时候，总是一种面对陌生人的礼貌中包含着淡淡疏远的态度，就如同他在电视上表现出的那样。之后熟悉起来，才发现他潜藏在水面下的小小癖好，比如喜欢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什么的。

　　所以呢？这次也是玩笑吧？

　　毕竟是元旦…就算是突发奇想，在这个日子里也要有个限度才对。

　　桥本奈奈未这样想着，躺在床上，触碰按钮，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新年的第一个夜晚终于完全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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