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杀青
自行车碾过雪地留下的痕迹像是充满了未知意味的纹路，吐息出的雾气在眼镜上凝结，让前方的道路更加模糊不清了。
黑色的伞在夜晚投下了更为浓重的影子。无视了雪花在上面累积的重量，水月涟将伞向宫崎葵那边倾斜了角度。
稀薄的寒冷空气冻结了声音，两人在压低了整个天空的沉重气氛中登上平缓的坡道。抵达了作为终点的老旧房屋，宫崎葵从包中取出钥匙，水月涟也将伞收起。
房门打开的瞬间，一声“OK”从身后传来。
转头看过去，房屋对面的拍摄场地明亮起来，作为导演的石井裕也将双手举过头顶，用力拍着。
像是某种能够快速传热的症状，所有人都鼓起掌了。水月涟怔在原地，直到工作人员将捧花塞到他手上，他才意识到，《编舟记》的拍摄结束了。
接受祝贺，和找上他的人合影、道别。又特意请人帮他在那件房屋前单独拍了张照片，发给通讯录中的几个人。
换好自己的衣服时，场地已经整理完毕。一行人簇拥着上车，向着下一个目的地去了。
虽然结束拍摄并不意味着电影制作到此结束，后期处理、宣传乃至可能的评奖还会持续很长时间。不过对于大多数工作人员和主要角色之外的演员而言，他们的工作就到此为止了，所以一次告别的宴会也是理所应当。
银座的居酒屋中，已经有人先行到达。小田切让将水月涟拉到主坐下首的位置上，自己也坐在旁边，趁着宴会还没开始，主动将两人的啤酒杯倒满了。
“隔着门就听到石井桑又在称赞你了，怎么，演技又提高了？”
“没什么，最近发生了一点事。”
话说到这种程度就足够。碰撞的酒杯发出清亮的响声，各自喝下一口，小田切让又开口了。
“对了，我刚听说黑木华和池胁千鹤她们打算好好灌你一次。”
没理会他满脸的暧昧表情，水月涟看向右前方刚刚入座的黑木华，她也正好看过来，举着手中的空酒杯，飞快地眨了下右眼。
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水月涟收回视线，对着小田切压低声音，“怎么会找我？”
他笑着拍了拍水月涟的肩，“谁知道。”
“怎么不找你？”
“喂，我可是结了婚的人。”
……
再醒来时已经在上原良介的车上。感觉大脑像是碎裂后又被强行缝在一起，忍受着痛感，水月涟在熟悉的位置找到了醒酒药，摇出两粒，塞进干涩的口中和着水吞下。
“…没出什么事吧？”
“还行，差一点。”
“怎么了？”
“我到的时候，你正被小田切和黑木华扶着向外走，去哪我就不知道了。”
“这样啊。”
上原良介将车驶入隧道，示意水月涟去看后视镜。
水月涟眯起眼睛，后面有车跟着，没有明显的特点，放在路上不会有人想去看第二眼那种。
“已经查过了，是《Friday》的人。就停在餐馆门口，看来是提前知道了消息，想着碰碰运气。”
“那现在？”
“没碰到，所以想再跟一段。先回公司吧，等一会换车送你回去。”
……
辗转一阵，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
打开房门，将大衣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步入客厅，发现厨房的灯光从门缝里漏了出来，隐约又人影闪动。
轻轻将门推开，白石麻衣正穿着围裙俏生生站在炉灶前，手中拿着汤匙，锅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沸腾着。
“啊，水月你回来了。”
“麻衣，你什么时候…”
她手背在身后，嘴角含着笑意，“看到你杀青的消息，我就猜到你会喝酒，所以那边一结束就过来了。”
这种场合下再说劳烦未免显得太过多余。水月涟简单道谢，沐浴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再出来时汤已经端上餐桌了。
勺子与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水月涟正想说这次的味道更好了些，她却掩着嘴角，笑了起来。
“总感觉水月今天比几个月前那次要好上不少。”
“也许是经历的次数多了，渐渐适应了吧。”
白石麻衣闻言转头看向垂在肩头的长发，嘟囔一声，“我倒是宁愿你不用去适应比较好。”
水月涟愣了下，拿着汤勺的手在空中悬了几秒，最终放回碗中，“毕竟是工作上的事，没办法的。”
她只是轻轻点头，没有说什么。
“你们团里有喜欢喝酒的人吗？”
“大部分都没成年吧，真要说的话，misa…卫藤美彩会经常一个人去宿舍附近的烤肉店喝酒。”
“一个人，烤肉店吗？还真是有够特别…”
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用来醒酒的热汤最终全部被水月涟吞下。这种场景持续下去的理由，也像是放在桌上的碗一样，变得空荡。
交谈突然中断几秒，恢复后多少有些不够自然。
“那…我回去了”，将餐具放进水槽，白石麻衣撇开头望着窗外的灯光，依然亮着的寥寥无几。
“等一下”，水月涟突然想起什么，“你明天有事吗？”
“白天的话并没有，晚上要坐飞机去鸟取县，后天有单曲祈愿的外景…怎么了？”
“我回来的时候，遇上了周刊记者…”
“啊，那…”
白石麻衣突然惊讶，瞬间瞪大的眼睛里透漏出几分慌乱，纤细的手指在身前绕着，有些不知所措了。
“应该没有跟到这里”，水月涟出言安慰着，“不过…以防万一吧…我明天找白川送你回去好了”。
她沉默着，点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提议。
不过新的问题随之出现，作为满足单人生活的公寓，并没有能用来作为客房的多余房间。
白石麻衣也像是意识到了，没有去看水月涟的眼睛，只是装作对遥远的夜景升起兴趣，暗自等待着。
“柜子里应该还有多出来的被褥…我睡在沙发上就好”。
虽是这么说着，两人却没有注意那句话里的含义。毕竟这是夏季之后，第一个两人独处的夜晚。
总之，还有很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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