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节 意外答案
在这一刻，穆子楚完全放下了对林歌打探的心思，一心一意地只想着怎么将林歌快快弄走，“你们就别这么谢来谢去的了，莫不如有什么事讲在当面的好。”穆子楚打开折扇快速地摇着，“我看着着实气闷！”
“呵呵，”唐文清笑出声来，坐下来后说，“倒是我的不是了。”
林歌的脸再度微微涨红，“我也不是恼了两位，只是恼自己罢了，好生羡慕你们的精明能干，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年龄，哦，我恐怕还痴长一两岁，偏就没有你们这样的玲珑心肝，做什么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哼！”穆子楚一声冷笑，“这有什么可羡慕的，倘若林兄生在我这样的环境，日日里有八百个人算计你，动不动就想要了你的命，恐怕林兄的那心肝，都能变成钢浇铁铸的哦！”有情真意切的苍凉。
引得林歌一声轻叹之后，不忍地说，“越是这样，越让我不忍再劳烦两位了，见到公子平安无恙，林歌也该告辞回寻国了。”
唐文清却热络地说，“这次累林兄因子楚受了无妄之灾，我们的心中都十分过意不去，连尽绵薄之力的机会都没有，更是遗憾，”转头对穆子楚说，“你可知林兄在那听风阁是自由之身，来去无碍，连赎身银子都不用，现下住的这小宅院，不仅是林兄自己提前找好的，连租屋的银子都是林兄付的，我实在是没帮上什么忙！”
穆子楚心中一凛，唐文清的提醒简直再直白不过，这林歌背后绝对有巨大的势力，到了这时，索性直言道，“子楚实在是想不通，林兄出身高贵，又是此等人物，何必去做那等受辱之事，和那穆子翼又是怎么掺杂在一处，才无端受了这天大的委屈？！”
林歌单纯，但是并不傻，自己出现得如此凑巧，穆子楚又刚经历了杀身之祸，想要弄清楚来龙去脉，实在是有情可原，穆子楚和唐文清两人如此对他，他实在该给人家一个交待，这才没有在出了事后立即动身，直到等到和穆子楚相见。
“实不相瞒，林歌此来实为寻访，可佑都如此阔大，想要寻到实属不易。如此我便想出了一个法子，去听风阁做歌者，等到名满佑都之时，结识的人多了，或许能得到我要的消息。不曾想，那听风阁老板见了我竟然以为是奇货可居，说要先筹划一番方可让我出现在人前。我也觉得若能一曲成名那是最好，行事能更加方便些。正在商讨期间，恰逢那穆子翼上门，听风阁老板竟然私下里就应了，我正因这老板出尔反尔而不喜，想要推辞，穆子翼却说，他定能让我一曲成名，也就应了。”林歌苦笑，“谁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成名法儿。”
这番说辞可信度相当高，而且，唐文清还为此做了注脚，“我听说林兄要寻访一事，便向林兄推荐了朗乾门，这朗乾门打探消息虽然价格贵了些倒也算得上便利可靠。”
穆子楚两眼放光，是啊，只要林歌向朗乾门说出所寻访的目的，那么他们不也就知道了吗？
可林歌只是为难地摇了摇头，“在来佑都之前，我们早已问过朗乾门，只是被拒绝了。”若是没有这个朗乾门，林歌也不会冒险来佑都。
唐文清和穆子楚一听，齐齐发问，“为何啊？”
林歌再次闭口不言，唐文清试探着说，“若非不能言说之事，林兄只管开口，单就佑都来说，我和子楚二人还有些小法子，一定不比那朗乾门差！”
穆子楚连连点头。
林歌沉吟半晌，终于说，“那二位可知，这朗乾门是何人所创？此人是男是女？这朗乾之名，又是何人所取呢？”
林歌这些问题一出口，唐文清和穆子楚两人心中齐齐掀起滔天巨浪，他们的不祥预感得到了最终证实——这林歌的确不是为了穆子楚而来，却是为了夜问心而来！
穆子楚讷讷不成语，“这……这……”
林歌却误会了，“想那朗乾门现在也是赫赫有名的江湖门派了，我们这样的问题听在对方的耳中就如儿戏一般，所以被赶出门来，倒也可以谅解，不过，”林歌一把抓住了穆子楚的手臂，“我却是真的想知道，此事对我们极为重要，公子若能相助，大恩大德林歌没齿难忘。”
穆子楚有点哆嗦，林歌越认真越急切，他就觉得越可怕，可面前的林歌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偏偏刚刚为了套话，他又将承诺说得有点满，现在倒是让他如何回答啊？
唐文清倒还冷静，先是笑着摇了摇头，“如此大的江湖门派，难道还能是个女子所创？”又说，“对了，刚才我提到的那位同窗，林兄可愿前去探访？”
林歌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放开了穆子楚，看向唐文清，“自然想去看一看的，清少爷若能代为引荐，林歌感激不尽。”
唐文清谦让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不过，亭轩兄去岁腊月年考之后，已离开佑都回了中原，但我有他当初留下的住址，也常常通信，还可派人护送林兄过去。”
好一招祸水东引，穆子楚在心中暗赞一声，刚要说话，林歌却已拒绝，“去岁就离开了佑都？那便不必麻烦了，我的问题，此人无法解答。”
林歌如此笃定的态度，又让唐文清和穆子楚两人心头一沉，因为他们都清楚地记得，夜问心是今年三月回的佑都，所以这林歌才哪里都不去，专门到这佑都来找，可这寻国圣府又是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呢？
就在此时，林歌又正色地对唐文清说，“清少爷，这世间有些女子，才华能力和高贵的出身，都远在诸多男子之上，万不可只因对方的女子身份就不存敬畏之心！”
唐文清和穆子楚都傻了，他们现在可以确定，林歌要找的人必是夜问心无疑，而且，很可能是经过寻国圣府授意的，再联想到寻国这古怪的国名……倾一国之力去找一个人？！这简直是太令人震惊了，而且，他们寻的到底是敌是友啊？！
林歌看着他们惊愣的表情，笑了，“两位可是因我的奇谈怪论而惊着了？这也怨不得旁人，不过，等到你们亲眼见过了这样的女子，就知我所言非虚了，现在多说无意。”
穆子楚挣扎着问，“林兄可曾见过这样的女子？”
林歌摇头，“不曾。”满怀怅惘，“但愿我有生之年能够见到。”毫不掩饰地憧憬希翼。
穆子楚如坠冰窟，夜问心身边有个唐文清就够麻烦了，现在竟然又冒出来个林歌，心儿，到底离他有多远？！
唐文清天人交战，恨恨咬牙，到底还是对穆子楚说，“子楚身边不是有两个朗乾卫？可否叫进来问问？有些问题直接去问，别人会当做笑谈，莫不如找些知内情的人当闲话说说。”
如果，林歌和他所代表的寻国圣府已经注意到了朗乾门和夜问心的关系，或者从朗乾门身上怀疑到了夜问心的存在，那么他们就一定会不遗余力地追查下去。
朗乾门再小心防范，也挡不住背靠举国之力的一大群人日日追查，与其这样，还不如混淆视听，让他们觉得朗乾门和他们所要找的人没关系，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毕竟，谁都想不到，对林歌的问题，朗乾门的人是有备而来的。
可，这样做也是很冒险，因为，朗乾门也好，唐文清也好，在这之前，还真的没任何准备，不过，唐文清下定了决心，做为朗乾门的副门主，他应该对自己下属的表现有信心！
穆子楚的心里同样七上八下，可他也明白，自己身边的朗乾卫其实还是唐文清说了算，再说，夜问心在唐文清心目中的地位绝不比在自己心中低，唐文清这么说应该是有了稳妥打算的。
旺福旺财的表现没让唐文清失望，更没让穆子楚失望。
旺福说，“朗乾门是由门主、副门主和长老们所创，其中有男有女，至于具体容貌，我等地位低下，见过的最高级别头领，也不过是堂主而已。”这是外出当值的朗乾卫统一口径的官方回答，事实上，知道自己的门主其实是个稚龄女童的人，还真不多，而且职位均在堂主以上，即便是一等朗乾卫也是不知道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
旺财接着说，“至于宗派的名字，自然是刚才提到的，门主等人共同商量的结果，就算是其中一人的主意，也总要人人认可才行，当然还可能是听从了旁人的建议……”句句都是猜测，说了跟没说一样，偏偏说的都是实话。
不过，每个宗派的名字，也大抵如此，朗乾门唯一例外的是，他们本是绝剑宗的原班人马，为了避祸所以再不敢让宗派的名字和修习武功有任何牵连了。
可这样的答案，实在是让林歌感到深深的遗憾，他还记得当听说了朗乾门这个称呼后，整个圣府中那种狂热兴奋的气氛，圣子大人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而现在，难道他们又要失望了吗？又要踏上漫无目的的茫茫寻求之路了吗？不，不对，朗乾门的出现还有圣火的异动，都在明确地告诉他们，他们一路寻找的那个人，就在这片大陆上，甚至在林歌从寻国出发时，那人就在佑都之中！
“那你们可知，朗乾这两个字出自哪里代表何意？”林歌不死心的问题，让唐文清两人心脏骤缩，差点没功亏一篑地跳起来去捂旺福旺财的嘴，这是个新问题，四个人都毫无准备。
可是，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因为有唐文清在，旺福旺财回答问题时就格外放松一些，反倒表现得无比坦诚，此时一听林歌的话，两人齐齐一跺脚，震得屋子里的地板都是一颤，他们挺胸、抬头目视前方，高声回答，“朗朗乾坤一男儿，纵横天地无所惧！”端的是铿锵有力、整齐划一、热血激昂，这样带着浓厚的信仰之力的回答，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培养出来的，更不可能是敷衍性的胡言乱语。
假如，寻国圣府对他们所要寻找之人多些了解，就一眼可以看出，旺福和旺财现在的这副样子和口中说出的话，恰恰是朗乾帝当年所带领的百万雄师铁骑的风采，只可惜，他们那时不过是一群女尊国度中的后、宫弱质男流，又怎么能见过这些呢？！
旺福旺财话音落下许久，三位主子，还在各自发呆，似乎是被他们的男儿胆气给震慑住，让他们不由因身为朗乾门中人，而产生深深的自豪，而这也正是夜问心当初想要达到的目的，她不过是把原来口号中的“大女子”换成了现在的“一男儿”罢了，因为她实在是不愿意将男子称呼为“大丈夫”！
旺福和旺财出去了，林歌才缓缓开口，“真不知要如何感谢二位的相助，有了这番机遇，林歌此次东行虽一波三折却也收获颇丰，看来朗乾门和我要寻访的人真的没有关系，不过是名字凑巧而已。”他终于说出了寻找的是个人，也摆脱了朗乾门和此人之间的关系，让唐文清的这次冒险之举没有白费。
唐文清和穆子楚的笑容都很勉强，林歌既然都说了找的是个人，那么必是夜问心无疑了，尽管，迄今为止就连唐文清和穆子楚都不确切地知道，朗乾门这个名字到底是不是夜问心取的，真实的意思又是什么，可只要想想夜问心那惟我独尊的脾气，有些事根本就无需问。
林歌看到两人的样子，不由歉意地说，“我问了些不该问的，可是给你们惹来了麻烦？”脸上带着愧意和关心。
穆子楚真想说，麻烦大了，而你就是那个大麻烦！却只能微微地垂下了头。
见穆子楚的样子很显然是默认了，林歌想了想拿出两根带子，交给了他们，“既然是因我为你们惹来的麻烦，就算我明日必须启程回去，也不能不管，你们一旦有应付不了的事，就拿着这花带去找寻国商会，到时自会有人帮你们的！”
两人一听林歌明日就要走了，先松了口气，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至少能从夜问心那里探问些东西出来，这才细看手中的带子，只见那带子大约有一寸来宽，上面织就了繁复美丽的花纹，不仅质地极为特殊，花样也是他们重未见过的，而且，这带子还打了结，那结打得层层叠叠，聚集在带子的中间，根本找不出头尾来，形状还特别奇怪，似图形又像个字，只是这图形他们不曾见过，这么古怪的字，他们也不认识。
穆子楚和唐文清对视了一眼后，都很仔细地把带子收了起来，他们心中均已打定了主意，这个东西，绝对绝对不能让夜问心看到啊！
穆子楚和唐文清两人对这花带珍重异常的样子，让林歌十分感动，他这一生中还是头一次离开圣府，今后能不能再有机会离开，也很难说。此去一别，三人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想到穆子楚和唐文清两个人对自己的真心相待和处处关怀，尤其是他们能在不明自己身份时，不顾地位身份的悬殊而诚意结交，实在难得，这拳拳的感人友情，让林歌差点落下泪来。
“二位在有闲暇时，也可凭这花带来圣府寻我，林歌必扫榻相迎。对了，三年之后是圣府圣子得到传承之后的重生仪式和成人礼，届时的盛况会远超当初的选储，清少爷如果能来就不必抱憾了，也希望公子能前来观礼。”林歌殷殷地邀请着。
穆子楚腹诽着，鬼才会去，去看着那些个个容貌气质均在我之上的男子们生闷气吗？到时心儿还会说我，长得不错吗？
唐文清却在听到“得到传承”和“重生”几个字时，心动神摇，这不正是和他猜测的夜问心得到“奇遇”的法子差不多吗？难道，心儿本是从寻国圣府逃出来的王储圣储？或者，心儿的师傅是？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家去，问个清楚。
三人又订下了明日为林歌践行的时间和地点，这才告辞。
出了门，上马时，唐文清和穆子楚之间又恢复了针锋相对的状态——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不是那么容易拔除的。穆子楚现在谁都不信，而这正是唐文清的目的。
“你既然使尽了手段赖在她的身边，就要想法子护好她，不然，我定不饶你！”穆子楚的声音极低，可话语的坚定和威胁却一点都不少。
唐文清冷笑一声，“有本事你也是使手段留在她身边啊！我不护好她，难道你有那个能耐？别说穆楚两家还没到你的手里，就是已被你掌握了，他们还能敌得过一国吗？”
穆子楚在雪地上默立了一会儿，忽然间轻轻地说了一句，“你很快会看到的。”跳上马去，瞬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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