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九娘,她还是不吃饭。”莺歌对唐九霄摇了摇头。
“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
唐九霄的声音隔着房门传进陆思清的耳朵里,随即便是一阵清香拂过鼻尖,待陆思清抬头看时,那声音的主人已端端正正地站在了自己面前,身后两扇房门也关得格外严实,竟似不曾打开过一般。
陆思清抬起头打量着眼前这身水青色旗袍的主人,此时对方那张略施粉黛的脸正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通身却是气质如兰,不流于俗。陆思清一时难把眼前这位佳人与自己身处这方花柳之地联系起来,脸色便柔和了些,又想绝不能败了志气,便将眼睛瞪得再大些,好显自己气吞虎豹似的。
唐九霄看着地上的碎瓷残羹,又抬起头来看着眼前怒目圆睁的女孩。前几日还安详地躺在床上任人摆弄的小人此刻正怒发冲冠地看着自己。唐九霄知道这人是银样蜡枪头,色厉内荏的气质还不够火候,倒先把短处露出来半截。
忠叔站在窗旁瞧着外面的动静,莺歌蹲下来去拣地上的碎瓷片。
“睡美人醒了果然就没那么招人喜欢了,”唐九霄坐在凳上翘起二郎腿,“不必收拾了,忠叔,你且去忙罢,这事我来处理。”
忠叔走了出去,屋里也安静了下来,莺歌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站在墙角。
“说说罢,要怎么感谢我这位救命恩人?”唐九霄道。
“救命恩人?”陆思清冷笑了一声。
“我给你吃给你喝,让你好生生睡在这间房里,怎么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家世清白的人被送到这种地方,你说你是要救我的?”
“这是什么地方?销金窟还是阎罗殿?你是缺了斤还是少了两?”
“什么地方你不知道,”陆思清气冲冲地看着唐九霄,“下流地方,肮脏所在。”
唐九霄大笑着站起来走到那人面前,只看见那张愈发愤怒的小脸。
“清白家世?”唐九霄道,“这位姑娘,你倒说说你是什么家世?”
陆思清并不答话,唐就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起来。
“家世清白的姑娘平白无故叫人绑了从南边儿拉到天津卫来,家世清白的姑娘被人随手扔进乱葬岗子里,浑身值钱东西剥得一件不剩,家世清白的姑娘被装进麻袋,扛到我这里当百货物件儿换酒喝。”唐九霄咂了咂嘴,“这位家世清白的姑娘,若不是我唐九霄大发慈悲花了银子把你从泼皮无赖手里买回来,你早不知被什么脑满肠肥的恶心男人拖到床上开了苞了。”
唐九霄眼见这位方才还咄咄逼人的人顿时没了声响,轻轻呷了一口茶。
“小姑娘,做人做事总要知道前因后果才好张口责备,”唐九霄看了看右手的指甲,“现在总可以承认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陆思清怔怔地站在原地不动,嘴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
“救命之恩我谢你。”
“还算懂事,”唐九霄道,“那就不用客气了。”
陆思清看到唐九霄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又道,“这位姑娘,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做的什么买卖,请立刻将我送回去。”
“陆姑娘这口气是要谢我,还是要挟我,”唐九霄抬起头来,“否则呢,报警报官,还是跑到大街上喊人救命?”
“我会想尽办法逃出去,”陆思清道,“你拦不住我。”
“哦,”唐九霄漫不经心地喝着茶,“报警报官没用,天津警署的队长是我的老相好儿,和我穿同一条裤子,跑到大街上喊也没用,因为没有人敢在我唐九霄的地界儿管闲事儿,除非你咬着牙多跑出几里路去,饿死也好,冻死也好,被车撞死也好,或者再被别的什么人绑了掳了,我眼不见你,也就拦不住你了。”
陆思清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如一只红了眼的野兽,嘴里恶狠狠地吐出几个字来。
“寡廉鲜耻!”
“我忘了,”唐九霄却不恼,朝窗户努了努嘴,“这三层楼一猛子扎下去,如果不是断胳膊断腿,或者把脑浆子摔出来,你也可以逃得出去。”
陆思清再不说话,莺歌却对陆思清露出了一脸厌恶。
“莺歌,去把小武叫进来。”唐九霄道。
莺歌点了点头,打开窗户向外吹了个极响的口哨,便出了唐九霄的门。
“我情愿你从不救我,”陆思清叹了口气,“干脆叫我死了,也好过呆在这里。”
“我可不是要救你,我是见你还有几分姿色,打算养肥了当摇钱树接客的。”
“你,下流,不知廉耻!”
“陆姑娘果然是文明人,骂人的话也不过这几句罢了。”
唐九霄笑了笑,上下打量着陆思清,被盯的发毛的人心里忐忑得很,不知对方打的什么算盘,只好由着那目光逡巡在自己身上,再恶狠狠地看回去,被看的地方却如火烧一般热,她只好清了清嗓子试图转移唐九霄的注意力。
“你过来。”唐九霄并不生气,只是轻轻招呼了一声。
被唤之人不明所以,又不比唐九霄的气势,只好犹疑着走到桌边。
唐九霄捏住眼前人的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陆思清被捏得吃痛,沉默着将头别向一边。
“那我给你按我园子里的起一个,”唐九霄想了想,“就叫小红罢,叫着也顺口。”
“我有名字,”陆思清瞪着眼前这人,“我叫陆思清。”
“陆思清,”唐九霄将脸贴近,趁陆思清意识迷蒙时吻在了她的嘴唇上,对方显然是乱了阵脚,僵直着不动,她将舌尖若无其事地在她嘴巴深处转了几圈,附在陆思清耳边轻声讥笑道,“这就是我的身份,我的买卖,我的寡廉鲜耻。”
陆思清恼羞成怒,一把推开唐九霄,脸颊已涨得通红。
唐九霄看着陆思清用手背狠狠地揉着嘴唇,直到把那粉嫩的两瓣揉得嫣红,双眼竟有些亮晶晶地泛着红,她嘴角弯起,竟莫名其妙来了兴致。
“别擦了,嫌我脏,你浑身上下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叫我看了个遍,该摸的不该摸的地方也都叫我摸了,谁让我唐九霄看不得明珠蒙尘,如此的美人儿搞得脏兮兮的可不妥,我一定要把她洗干净了看着才顺眼。陆小姐,前几日未经你同意便擅自将你脱了个精光,可真是不好意思,我唐九霄这厢有礼。”
唐九霄再看时,那名曰陆思清的小丫头眼角竟流下一滴泪来,她并不去擦,脸上的神色也执拗着,倒像是刑场就义一般,显出一副贞烈之姿来。
做这一行,是最瞧不得贞洁烈女的,唐九霄无端想起了过往,神色一滞。
她走了出去,把陆思清一人留在屋内,临走前看了那默不作声的人一眼,道:“你逃不出去,别白费力气,更不许寻死,否则我有的是办法教你还魂。”
唐九霄前脚离开,陆思清后脚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重重坐在凳子上,她从方才莺歌开的窗户里瞧见一轮月亮,泪水便如两行清溪从眼眶深处流出来。他乡一轮月,惹起陆思清万千愁思,倒并非静夜乡情,而是花自飘零水自流,茕茕孑立,与影相吊,如今身在花柳地,四面艳歌声,外面丝竹管弦自是热闹,自己却不明前路难辨敌友,前路捉摸不透,孤身一人不知何处去,不觉悲从中来。
门外响起几声敲门声,陆思清立刻擦干了眼泪,莺歌探头进来,将门关紧。
“九娘呢,”莺歌问,“刚跟你说话的人,九娘。”
陆思清不响,莺歌却轻蔑地笑了一声。
“没良心,”莺歌道,“九娘从孙癞子手里救了你,还给你赎回了你的东西,你反倒倒打我们一耙。”
陆思清听罢这话立刻低头看自己脖颈处。
“你那块玉被忠叔送到宝玉楼去修了,”莺歌阴阳怪气道,“也不知是什么宝贝,孙癞子连半块大洋都没得当,也配送到宝玉楼去,你竟然还不领情。”
陆思清沉默不语,盯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九娘看你浑身脏得野猫似的,大半夜亲自跑到后厨烧了锅热水给你擦洗干净,又抱着你跑上跑下,你不千恩万谢不说,还嫌弃我们。”
陆思清冷哼了一声,莺歌更气恼了。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九娘自打当了风陵渡的家还没见她这么跑前跑后地伺候过谁,你倒是头一个,”莺歌白了陆思清一眼,“你出去打听打听风陵渡的名号,真是不明白九娘为什么要救你。”
陆思清不响,莺歌说久了也觉得无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等小武哥来了,把个前因后果都说出来,看你道不道歉。”
“劳烦请问,我是何时来到此处的?”陆思清淡淡地说。
“你这一身的衣服都是我买的,好歹也该叫我一声姐姐罢。”
陆思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物。
“从里到外都是新的,”莺歌故意说得大声些,看到陆思清沉默不语,便嘲讽起来,“切,知道自己理亏了就装哑巴。”
“这就是你们的打算吗,”陆思清问道,“软硬兼施,再逼我就范。”
“谁要逼你就范,”莺歌忽然站起身来,气冲冲地看着陆思清,“白眼儿狼,九娘根本不会要你接客,凭你去问谁,我们风陵渡也从来不收来路不明的人,我们如今好心好意救你一命,你倒拿腔拿调起来,我们要真是下作的人,当初不如叫你死在乱葬岗里,我们这些恶人还能落个清静!”
“乱葬岗?”陆思清心下一惊,“请将事情说明白些。”
莺歌冷哼一声,“你别想从我嘴里套话,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半个字,你有刚才摔盘子摔碗的本事便自己去求九娘罢。”
莺歌说完便走了出去,陆思清琢磨着话中深意,不知为何,她竟无端地相信了莺歌说的话,心中不免有些稍微的松快。
她定下神来观察四周,橱柜、桌椅、脸盆架一应俱全,这是一间卧室,还是一间简洁的卧室,她想了想唐九霄的衣着打扮,猜不出这是谁住的地方。陆思清打开窗户向外看去,这卧室位置极为巧妙,可将前街风景尽收眼底,颇有城楼暗哨的便宜,窗户多,因此视野颇为四通八达,连正门上的招牌和楹联也看得清楚。此时正是热闹时段,楼下行人如织,风陵渡门楼上的两盏灯将整条街照得白亮如昼。陆思清眯了眯眼睛,从窗缝里看出去,大门两侧挂着一副楹联,书曰,笙箫吹断风陵渡,佳人醉卧明月清。
陆思清再看时,便看到风陵渡门口的墙角处姿态各异躺着的乞丐,偶尔起身捡一把豪客贵人扔出的银元,竟显得风陵渡的大门颇有些不相配称的悲悯。
这卧室关上窗则又变成了极为安静的所在,似是将方才所有嘈杂哄闹都隔绝在外,卧室外有方小阳台,支着一副桌椅,小阳台与里屋有一道隔门,门鼻上挂了一把开着的小锁。
房间里有淡淡的香气,陆思清忽然想到莺歌出门前跟她讲的那句话。
“衣服从里到外都是新的。”
她揪起衣领,味道是一样的,和唐九霄身上的味道有点像,她想起她折辱她的行为来,又气恼,又恨,觉得下贱,便走到门边的脸盆架上拿起胰子搓洗手和脸,胰子味与自己身上的味道也是如出一辙,便丢进盒里,心灰意冷地瘫坐下来。
白费力气,唐九霄说得对,房间在三楼,看下去却比三楼更高,楼下尽是些摆着桌椅板凳的摊位和密密的人流,这是处繁华之地,摊主们一个比一个,抬着嗓子高声吆喝,一只手将热锅里的汤水搅得浑浊,她铁了心一头扎下去,要么滚进油锅里,要么糊在饭桌上,总要拖累不相干,撞墙、割腕子、上吊,说到底又有贪生的念头,陆思清想起莺歌说的话来,九娘根本不会要你接客,她这下不敢不信了,又做了和唐九霄谈判的准备,便清了脑子里的念头,长舒了一口气。
“姑娘,孙癞子那边解决好了。”
门外传来男人压低的说话声,她小心翼翼地挪到门边,贴在门上去听。
“姑娘,孙癞子果然把前因后果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把咱们风陵渡也捅了出去,这下他以为两头惹了麻烦,有段日子不敢再露面了。这几日兄弟们守在乱葬岗,发现后半夜确实有人来扒拉坟堆,只是当时天太黑了,我看不清是谁。”
“派人去告诉殷先生,让他注意那边的动静,把咱们的人叫回来罢。”
“好,”小武点头,“陆姑娘,暂且安全了,不过兄弟们还没打听到她什么消息。”
陆思清皱了皱眉,将耳朵贴得更近了些。
“没关系,陆姑娘的事我会派人去打听,这几日你们辛苦,今晚早些歇着。”
陆思清越听越糊涂,唐九霄和那男人的意思,似乎自己成了一位关键人物,天降的冠冕,出其不意的恩赐,她实在想不到,自己和一所妓院,一个喜怒无常的□□扯上了关系,□□,她将门拉开一点来,从这里看出去瞥得到唐九霄的侧脸,女人罢,一个喜怒无常的女人,她在心里默默道。
“小武。”唐九霄叫了那人一声。
“入秋天凉,夜里加件衣服。”唐九霄淡淡地说。
“姑娘放心,我娘早就做好秋衣分给兄弟们了。”小武说罢便走下楼去。
唐九霄乜斜着瞧了一眼房门,故意在外面站定了会,陆思清看见小武走了,便关上了门,小武又悄悄折回来。
“姑娘,那具女尸,我已经安排好了,”小武又道,“姑娘不要有负担,事成之后我会殓好她的尸身,再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葬了,现在虽说暂且委屈了她,好歹将来咱们多多上香供奉就是了,总比得过叫她爹卖了尸首配了阴婚,我到时候再多烧些纸钱发送她,这姑娘九泉下有知,也是能原谅的。”
“但愿罢。”唐九霄点了点头。
陆思清细细想着唐九霄说过的每一句话,内心回忆着从南京到天津一路上的梦魇,脑子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她只记得自己是去学校探望老师和师弟妹,如今一觉醒来竟过了淮河到了天津地界。若真如唐九霄所说,自己是被人绑架至此,为何能够稀里糊涂逃过一劫,接着又是被谁送到这烟花柳巷之地,孙癞子、小武、莺歌、殷先生,这些人都和唐九霄是什么关系,金销玉醉,玉醉金销,陆思清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自己被缠进了只毛线球里,挣不脱,厘不断,越勒越紧。
陆思清见唐九霄走进门来,道,“唐姑娘,我想和你谈谈,关于我的事。”
“我现在没心思和你谈这些弯弯绕的事,我将来会仔细说与你听,因此你走不得,我也不会放你走,”唐九霄坐下来,“你可以烧香拜佛,祈求此事早日了结,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还你自由身。”
“你值得我信么?”陆思清道。
“你可以试试,”唐九霄不耐烦地推开一扇窗,又坐了回去。
陆思清一时不知如何答话,竟鬼使神差地坐到了唐九霄对面去。
“我知道你没有寻死的胆量,这会让你在风陵渡活得更好,”唐九霄给陆思清倒了一杯茶,“你害怕的事我不会让你做,当然,前提是要你乖乖听我的话。”
陆思清轻蔑地哼了一声,“唐小姐很喜欢故弄玄虚么?”
唐九霄并不答话,反倒目不转睛地看着陆思清,陆思清被盯得心里发毛,又见唐九霄伸出手来要碰自己的脸,她向后歪了歪身子,唐九霄便把手收了回去。
“唐小姐请自重。”
“前几日遇到个假道学,今天倒碰上个真君子,”唐九霄低着头笑,又对上陆思清那双坚毅的眼睛,“别摆出你那副贞洁烈女的脸给我看。”
陆思清不应声,脸却拉得更长。
“你若在风陵渡摆起这样一张脸可是会挨打的,”唐九霄道,“男人们不会喜欢这样一张脸。”
“唐小姐的脸,男人们会喜欢么?”陆思清嘲讽道。
“当然,陆小姐真是冰雪聪明,”唐九霄笑了笑,“你这副嘴脸倒真让我想起自己刚到这里的样子,不过好景不长,没用多少日子我便乖乖听了话,希望陆小姐也能早做这份打算。”
“我吃不来这碗饭,我嫌恶心。”陆思清道。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争气到什么时候。”
唐九霄说罢,走到门边锁住门,又将小阳台的门扣住。
“你要干什么?”陆思清惊恐道。
“脱衣服睡觉,”唐九霄道,“饭不吃,觉总要睡罢,陆姑娘放心,我是不会半夜趁人之危的。”
“你可以去别的房间睡。”
“这里是我的房间,陆小姐可不要反客为主。”唐九霄故意盯着陆思清。
“我走。”
陆思清打开房门,便看到从旁边雅间里走出来的嫖客正醉醺醺地搂着姑娘在门口亲得起劲,那姑娘看到陆思清便对她眨了眨眼睛,接着嘴里故意将那销魂的□□喊得更大声些。时至深夜,四下极为安静,那嫖客与姑娘的欢好声回荡着整座风陵渡,显得突兀又诡魅,有起夜的人从旁提着裤子不慌不忙地经过,竟不看一眼,似是对这场景早就习以为常。
陆思清又惊又怕,立刻将半个身子缩回来关紧了门。
这番举动惹得唐九霄笑起来,她向里挪了挪,给陆思清空出一块地方来。
“今晚就委屈陆姑娘与我同床共枕了。”
陆思清看了看唐九霄,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
“陆姑娘好气节,”唐九霄笑了笑,又将身子挪回来,“我忘了提醒陆姑娘,我说的话,你最好都记住,不要再生什么逃跑的念头,你但凡走出我风陵渡去,妓院、赌场、暗门子遍地都是,拍花子的说不定也在门口候着,我到时候找不着你,也保不了你了。”
陆思清不作声,夜深人静时,她见门外与床上之人再无动静,便蹑手蹑脚推开门走了出去。
唐九霄叹了口气,将被子向上扯了扯后,熟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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