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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昏庸之君慕南卿


  操碎心的老朱雀还特意贼心不死抻着脖子呼喊两句,令在门外站岗的弟子去请医修殿的人过来,却并未得到想象中的回应,只能一步三回头慢吞吞从寝宫门口退开,连连叹息。
——白云间再怎么不注重尊卑,身为风殿主的慕鸳鹭也不至于在门口蹲守一夜,去听仙首的墙角。
老朱雀气得挠头,边磨蹭边咬牙切齿在心间狠狠咒骂,这次咒骂的对象换成了萧宸玖。
——这个萧城主,祸国殃民勾引他们在仙首也就罢了,如今成了白云间的正统女婿…怎的这般无礼?不对——这不是重点!
反射弧极长的老朱雀眼前闪过萧宸玖却才配饰于腰间的那支羽毛金流苏,一念间眼熟不已,回忆了半响才想起事情的前因后果,瞬间发出一声刺破苍穹的怒叫,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
倘若他没眼花看错的话,那根羽毛!正是慕清离那遭天谴的祸害从他身上拔下去的那根!
——竟然连这东西都给他了!?
慕鸳鹭愤怒之余满目沉痛。
所谓龙之逆鳞不可触、朱雀金羽不可落,这是亘古以来种族天性上的自尊!
慕鸳鹭现下简直欲哭无泪、手足无措!
眼下他不但倒霉至极被拔了金羽,羽毛还被仙首的小情儿挂在了腰间当配饰。
这于人而言看起来可能没什么、再正常不过,于朱雀而言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会让他在同类面前抬不起头的难堪!
——他堂堂朱雀神鸟,竟然被一人类奴役了!?
——果真色令君昏是句意义广泛的好话,这四个字不管放在男人还是女人身上,都很贴切。
西周时期有周幽王无故点燃烽火戏弄诸侯,为搏宠妃褒姒一笑,最终导致亡国。
今朝有玄修界盟主慕某人勇拔朱雀之羽,为夺萧姓美人一嗔,当真是天要亡他白云间,此生无望!
——慕清离这厮,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祸害,她为仙首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那萧宸玖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像是哪路敌手派来祸国殃民、助纣为虐的祸世小妖精!
挺大岁数儿的慕鸳鹭在这一刻觉得自己老了,里死不远了,彻彻底底心力交瘁,心说这白云间已经没法儿待了,他要换个地儿养老,争取要尽早撂挑子走人!
可惜人的苦乐并不相通。
寝殿中,两人并不知慕鸳鹭心理路程。
萧宸玖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可面对慕南卿的动作却一如既往温柔体贴,半扶半抱将她带入房间内,将她安顿在榻上,耐心地一层一层解开她的衣裳。
慕南卿抱着软枕,歪歪扭扭靠在一旁,神色恹恹跟面前精致可口的饭食无声较劲,磨磨蹭蹭不肯拿箸,时不时还娇气地哼唧两声:“萧六,我没手。”
萧宸玖站在她身边,放轻动作给她处理被傀儡丝割出的切面式伤口以及被阳灼只术烫出来的伤痕,眉头皱得死紧,时不时催促几句,夜已渐深,让她快些吃了饭才好休息:“你伤到的是左边,不耽误用箸,快吃。”
“可是我拿不了汤匙啊。”慕南卿眼巴巴看着萧宸玖,弱小可怜又无助。
她受伤不算轻,尤其麻烦的是她现在灵息消失,被少量属于叶东青的灵息倾注伤口中,阳灼只术焚毁了傀儡丝,毁不去外来的灵息。
残余在伤口中的灵息会持续影响后续的伤口恢复,想要除去需要花一定的时间,恰巧慕南卿现下最紧缺的就是时间。
“咝——”见萧宸玖不为所动,慕仙尊眼珠子一转,夸张地倒抽了口冷气,拧着眉头丧着脸道,“好疼啊,萧六我没有食欲。”
生怕萧宸玖不信她,慕南卿说着还刻意躲避了下他的动作。
一来二去,她的鼻头都有点泛红,仿佛趴在草丛中耷拉着耳朵的软兔子,可怜兮兮道:“你不知道,叶东青那个变态出手就用傀儡丝封锁我的肢体动作,还故意使坏,让他的破丝在我骨肉中来回剐蹭。”
萧宸玖指尖顿了顿,仍旧没有着急说话,过了须臾,轻轻拉上慕南卿的衣裳,道一句:“好了,待会儿在让医修殿调制些镇痛安神的药送来。”
慕南卿眨了眨眼睛,抬起另一只手讪讪摸了摸鼻头,心说她这戏演得好像有点儿晚了。
……
天明时分,“失踪”了半个晚上的慕鸳戟总算是风尘仆仆回来了。
慕南卿妊娠不适,几乎一夜未眠,早早醒来,见状惊诧地瞪大眼睛,搞不懂眼前这个鼻青脸肿、甚至还以白布挎着一只胳膊的人怎么会是那个平日里那位拽破苍穹的冥殿婆婆。
慕南卿只看了一眼便默不作声别过头去。
惨不忍睹,凄惨到她想笑。
她强行压下上扬的唇角,老神在在道:“鸳戟啊,你这身是什么打扮?可是某个特殊国度的当下流行?”
慕鸳戟罕见地老脸一红,执拗地回答:“这是属下和叶东青那个疯子打架留下的……”
慕南卿沉默了一瞬,丝毫不意外地点点头,问:“可是打输了?”
“是…”
慕鸳戟为人略有些眼高过顶,可同样也是个实在人,没打算瞒着自家主子,三言两语坦白从宽了。
难得听到慕鸳戟输嘴,慕南卿心下好笑不已,就连肩膀处伤口的疼痛都减轻了几分。
她叹了口气,忍着笑正色安慰道:“还好,输在他的手上,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打架嘛,又赢就有输,鸳鹭那里应该备了些酒菜,你俩去对酌几许?”
慕鸳戟将自家非人仙首的幸灾乐祸看在眼里,神色颓废地抬头,无声骂了句脏话:“……”
其实在白云间内,一直以来广泛流传着一句话:仙首你慕殿,人怂嘴还欠。
慕鸳戟以往还觉得这话不礼貌,现在突然觉得这句话无比贴切,简直就是为她尊贵可敬的仙首量身定制。
慕南卿被她看得心虚,说实话她也没想到那个疯子竟然会真的不嫌麻烦教训了慕鸳戟这个玄修界公认“老前辈”。
但这话她没说,总之她的赌注已经赢了。
慕仙尊轻咳一声,用一贯欠嗖嗖地语气继续道:“就算是巅峰时期的我,也不一定能在他手上讨到多大便宜。你该知道,当年我手持御仙笛,能以一己之力重创三大仙门,却没能弄死他一个叶东青。”
这句话倒是不掺杂水分,难得有了几分诚恳,早年间一直是慕南卿羞愧于齿、不愿提及的败绩——她杀不了叶东青。
严格来说她是打赢了的,但那一次她是奔着杀死叶东青去的,目的没能到达,按慕南卿的话来说,就是败了。
慕鸳戟被她唬住了,她隐隐感觉她家仙首在编造瞎话忽悠她,但又不能确定,只能低下头暗暗沉思。
依慕鸳戟对慕南卿的了解,后者看似随性,实际上可很少会不曾承认自己不如旁人,今日之语,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末了,慕南卿上下打量了一番慕鸳戟身上的伤势,见她虽然狼狈了些,但精神还算不错,判定她大概只受了些不会损及根本的轻伤。
“叶东青还算是识大体,没把你伤的太重。”慕南卿自顾自点点头,未受伤的手轻轻抚了抚腹部,目光微寒吩咐,“传令下去,让身在天妖域的慕悦情带着她的宗门,灭掉明月城在妖族的分舵,先行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教训。”
慕悦情是白云间一个能力不错的小辈,早年间被慕南卿安排去妖境历练,代替她琴仙的位置。
妖境开狱后暂时没回来,在天妖域创建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宗门,虽说没有挂上白云间的旗号,却一直以来是慕南卿最为锋利的爪牙之一。
“仙首打算…让那丫头回来了?”
“嗯。”慕南卿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睡了一夜还是有些疲乏,“白云间吟殿主的位置,可是已经空了出来,我也只能抽调悦情回来。”
慕南卿从一开始就洞穿了慕辛芮的狼子野心,知道提拔她迟早会生出祸端。
可她仍旧不惧,将其安置在了吟殿之主的位置上,并在多年前设法将吟殿主原本的天选之主慕悦情送去妖境历练,避过了杀身之祸,不动声色挡下了那孩子身上的死劫。
慕鸳戟是这件事情为数不多的知情者,深知倘若没有慕南卿的安排,那么当初会被剜心剖腹的倒霉鬼就从仙首慕南卿换成了那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女。
“是,属下这便去替仙首安排。”挎着胳膊的慕鸳戟领命之时有些晃神。
“不急,你先把伤养好。”慕南卿笑了笑,挑挑眉,“还有事儿?”
“没有了,属下告退。”慕鸳戟应了一声,逃命似的退出了慕南卿的寝宫。
她的眉头逐渐凝重地拧成一团,声音清亮但不乏杀气,恶狠狠道:“仙首为何会对区区一个疯子评价如此之高,当真是长他人志气!”
“仙首是欣赏。俗话说英雄惜英雄,我看啊,仙首大致是欣赏那家伙的身手。”慕清越从一旁走过来,他长年在外,还同侍二主,又是云殿出身,看待事情的眼光要比慕鸳戟长远不少,“与其说催命的鬼对仙首觊觎,不如说是仙首以另外一种更高明的方式盯上了他。”
“仙首想把他收入麾下?”慕鸳戟足够一向淡定,这会儿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瞪圆了眼睛咬牙切齿道,“糊涂!简直异想天开!叶东青此人喜怒无常,做事根本不受控制,天知道何时会一时兴起反水,何人能够放心跟他共事!?”
慕鸳戟心绪纷乱,胸口剧烈起伏:“那种人放在身边就是蛊毒,随时都会发作,反噬主人。谁能保证他不会因一时兴趣背叛仙首、坑害白云间!?”
慕鸳戟情绪实在是无法平静,转身往回跑,要找慕南卿要个说法。
“婆婆你冷静!慕清离做事必有她的道理!”慕清越此人颇为身残志坚,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挡住岔怒不已慕鸳戟的去路,苦口婆心道,“你就算是现在闯进去跟她打一架,也改变不了仙首的想法。她是个果敢而缜密的人,若非经过精心推敲而定论,便不会提出来。”
“退一万步讲,我们是下属,对主子的命令无非是服从,咱们要做的就是相信主子、听主子的话。”
慕鸳戟紧拧的眉头有所松动:…敢情这家伙做杀手久了,彻彻底底成了奴,云殿之主是他真的没问题吗?
而且她实在没想到长期游逛在外、屡次违抗仙首之令的人能够如此面不红、心不跳说出这番话。
“云殿嫡传的脸皮,永远是整个白云间最厚的。”沉寂良久,慕鸳戟阴沉着脸说出这句话来。
“嘿嘿……”

慕南卿现在还不太能判断将万众聚集往引城究竟是虞磬城的主意,还是叶东青本人的一时兴起,或者说二者都有。
时光很充裕,她并不着急,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慕南卿在等对方的下一步动作,顺便看看号称催命阎罗的叶东青究竟有多大本事、有没有资格为己所用。
白云间看似随性,门内没什么规矩,实则某些层面上御下严格,能够在白云间排队殴仙首的人,都是精锐经过重重筛选,聚集了一群最“不起眼的普通”人才,其中心性是尤为重要的一项。
慕南卿看人眼光独到,她掌管的玄门成了五大仙门中唯一不能仅仅靠着强大实力去强行立足的仙门。
白云间不一定收强弟子,但门下弟子一定强。
一晃三天时光飞速而过,各方大小股仙门势力驻守在往引城相安无事,关系愈发亲厚了。
又过了几日,不止是仙门,连凡尘的诸位帝王都派了精锐铁骑,想要在“神域”开启之时夺得那件至宝。
更有甚者,他乡逢知己,跟“仇人”建立起非同一般的“情意”。
比如眼前拎着酒壶鼾声如雷、口水飞流七尺的家伙,正是那明月城大名鼎鼎的护法月均潭。
别看这人相貌堂堂,平日里一副笑眯眯彬彬有礼又豪爽的模样,一旦喝醉了酒便多愁善感起来。
——若不是慕清越及时出手,以白云间“晨眠”之术让其睡过去,将其神不知鬼不觉拎进无人之所,这货怕不是要当众表演一出“黛玉葬花”。
玄门高手多聚在往引城玄修公会,慕南卿身为白云间仙首、玄修界的盟主,自然是也要跟着露一面的。
此刻,一张狐脸面具遮住了她大半面容,只露出了纤细姣好的下巴和精致的鼻子、软嫩的嘴唇。
一眼望去,她的气场依旧如冰似雪、清高冷傲,不可亵渎。
白云间仙首向来神秘低调,诸弟子面前贯不以真面目示人,这在玄修界中不是秘密。
这并不突兀。
身在仙门,多数修者都有不为人知的苦衷,如她这般身家和长相成迷、胡乱编造的大有人在。
本着尊重豪杰的规矩,只要非本人意愿,便没人会提出看人真面目的要求。
慕南卿长久身居高位,养出了浑然天成的清贵之气,到哪里都是众目云集,挡着脸也实属为了避免些不必要的麻烦。
倘若她摘下面具,头一回见到她的人总是会看着她愣上那么几个须臾,届时家里养的那棵琉璃做的白菜又要自闭许久。
人群中,萧宸玖依旧穿着那身金丝镶嵌羽翼的黑袍,暗暗注视着上首座位自家娘子的一举一动。
他早就注意到有人在盯着慕南卿看。
那人剑眉星目,举手投足自成一派风流,端的是一副名门正派的道骨仙风,眉眼间竟与已经故去的陈剑神有几分神似,不是陈轩还是谁。
萧宸玖气得暗暗咬紧后牙槽,心道这家伙竟然敢出现在这里?
——还敢偷看卿卿,简直活腻了!
所谓的天之骄子、世人眼里的传奇人物,其实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萧宸玖面无表情,桃花瓣似的双眸垂下,睫羽遮挡住眼底的思绪。
——他竟然还在执迷不悟。
眼前黑影一闪,慕鸳戟不露声色蹿到主子身前,用身体挡住了陈轩赤裸裸的视线,毫不客气瞪了回去。
时隔半月余,她身上的伤势早就痊愈,依旧是那个眼高过顶、天不怕地不怕的婆婆。
——黄口小儿,也配去看她家仙首!?天大的笑话!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互相厮杀片刻,陈轩败下阵率先移开目光。
慕鸳戟这下满意了,高傲地扬起头颅,轻蔑地嗤哼了一声。
慕南卿连眼皮都在抽搐,心说婆婆您一把年纪了返老还童了还是怎么的?并趁其不备狠狠拧了她的胳膊一把。
“慕清离——”慕鸳戟被不识好歹的仙首气得额角直跳,没料到阴沟翻船,亮声一嗓子喝训出来,整个大堂中的人纷纷侧目抬头,朝上首座位看来。
慕鸳戟好歹是先辈,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顿时老脸羞红,将脱口而出的痛呼吞了回去。
“哈哈——”慕鸳戟迫于自家仙首无形中的威慑,扭曲着脸挤出笑容,笑得实在渗人,比起冤死的鬼来说亦不逞多让,连连摆手,“我没事,我没事,你们继续…交谈。”
慕南卿只觉得更丢人了,暗戳戳捻开折扇挡住了脸。
哪怕是蒙着面脸上都跟着烧得慌。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慕鸳戟不算聪明,但是不曾想过她会愚蠢到这步田地。
一大把年纪了,这不是摆明了给人留话垢吗?
场众人视线齐刷刷从慕鸳戟脸上转移到慕南卿身上,后者身为修者势力之首白云间的掌权人,在此处端的是盟主的身份。
眼下这种情形,慕仙尊只能硬着头皮强装看不到,垂眸低叱道:“退下。”
丢人现眼到大庭广众之下,慕南卿还真是有生以来第…不知道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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