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他们忠的不止是王
蔡勇忠看着周围昏暗的景象，看着脚下越来越高的石阶，看着不时被抬起的双脚，他知道这双脚在这些年里走遍了多少旅程，磨破了多少水泡，现在他终于也有机会登上神坛了。
然而登上神坛就能成神吗？
他眼神开始变得平静，似乎只是在散步一般，他不着急，当然在场也没有人比他更急。
他想要登坛，所以他登上了神坛！
走到璇奇身旁，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有些老态的面容，他跪了下去，锋芒自行让开一旁护住相国大人，静静看着眼前一幕。
“殿下，末将无能，未能保殿下成功登基，还请殿下恕罪！”
蔡勇忠抱起拳头，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该说的话，只是将往常失职时说的“责罚”换成了“恕罪”，虽两字之差，但似乎又别有深意。
说完这句话后，他再难忍住这二十年来积攒了许久的泪水，像是没神江决堤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璇奇伸手扶起面前这个对自己忠心得有些变态的将军，叹了口气说：“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必自责。”
他似乎不愿见到这个悍将哭得像个烂柿子一样，转过身去看着神坛外，看着不远处以及远处的王宫景象，此时虽黯淡了下去，却依旧难掩其华贵，这座不知经历了多少个岁月的宫殿群，现在似乎也正冷漠甚至怜悯地望着他。
此时祭台上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也不知那些灰也掉进了香炉里还是已经随风远去了，然而祭台上还有那纸文书，还有那一方玺印。
璇奇和冥殿殿主达成的协议只是合作，既然是合作那便是各取所需，殿主的仇人如今已被关入了九幽炼狱，那么他的利益已经取得，自然没有必要继续合作下去。
而将王关入九幽炼狱，一定程度上已经算是帮助璇奇走了第一步，至于之后能否成功登基，那就看璇奇自己的本事了。
所以此刻在神坛之上的璇奇知道冥殿的人不会来，甚至那个杀伐果决的殿主可能正在某个房间里神情淡漠或者冷笑地显示屏上的画面，看着王宫中所发生的一切。
他也没有指望冥殿的人会做一些什么，因为奇轩冥本应该是储君，如果冥殿出动，他难保自己最后是否能复国还朝。
璇奇看着九天之上那轮冷月，更准确的说是看着那轮突然变成冷月的太阳，他沉默了许久，然后抬起手扶了扶头顶上在方才混乱中倾斜的宝冠，平淡地说：“勇忠，宣读祭词吧！”
此时的他眼中似乎已经没有了周围这些人的存在，似乎那轮冷月就是他的神明，他要向它乞求王权。
蔡勇忠走到祭台旁，抬起镇纸取出那一纸文书，然后看着面前沧桑的背影，沉默不语，眼中泪水愈发难抑，有若突发的洪水冲倒树木般冲掉了几根睫毛，然后滴落在那张纸上。
整理了一下心情，还是念了出来。
“今，奇轩二十年，因王不理政事导致朝纲紊乱，百姓疾苦，特举贤能代位，由此恳请上苍将王权授予之，率天下诸郡，顺万民意，造福苍生，拜！”
璇奇听着蔡勇忠口齿有些不清的词，但念及他乃是武将，少识得几个字也能够理解，听着最后一个字被拖长，于是应声朝那轮冷月跪拜而下。
“再拜！”
蔡勇忠也跟着跪了下去，随着磕了一个头后又继续念着。
璇奇头上那顶宝冠因为磕头而剧烈摇晃，仿佛下一刻便要砸到地上，他特意伸手小心翼翼将之扶住。
“三拜！”
只有两人在正经地祭拜天地，周围众人一直沉默，没有人打断，也没有因为璇奇正在登基而紧张，因为一切局势都已在掌控之中。
神坛上两人站起身来，接下来就是拿着那方玺印在童男童女的护送之下走下神坛，然而童男童女不会护送他，所以他没有拿起那方玺印，也没有走下神坛，而是走到了神坛边上的矮墙边。
他望着那轮冷月，然后低头看到了角落里停着的那口棺材以及周围一众穿着冥服的鬼兵，沉默片刻后说：“勇忠，看来我们等不到太阳了！”
璇奇不理会身后蔡勇忠什么神情，艰难挪动着他的身躯上了墙头，然后一跃而下！
“殿下……”
蔡勇忠急忙上前想要拉住自己的主子，然而就当他的指尖碰到璇奇衣角时又赶紧缩了回来，因为在那一刻，他想到了拉回璇奇之后可能会面临的一切折磨。
他看着神坛之下那具尸体，眼神逐渐坚定，他放开手中那张纸，任由它被风吹到相国大人的脚边，然后他也跨上了矮墙，随着嘴角的弧度被勾起，他那旁人看来似乎永远都不会倒下的魁梧身躯也终于倒了下去。
所有人沉默，神坛四周一片鸦雀无声！
相国大人陆艺神色漠然看着那处矮墙，这才注意到脚边那张纸，童男反应过来将纸捡了起来递给陆艺。
陆艺看着这张纸又再度沉默，眉头缓缓皱起，片刻后才说：“他真的只是个武将吗？”
之所以有此疑问，是因为他想从这张纸上看出一些什么，然而哪怕一个标点符号都没能看到，因为这就是一张白纸！
没有人会想到，璇奇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事到头来竟然是这种结局。
璇奇登上了神坛，但是他没有成神，只是成了一具即将腐烂的尸体，伴随着曾经的的神璇王朝，仿佛没神江上破烂的木板一样，在历史的长河中向着远方不知处飘去。
……
……
王宫门前，小刚看着为自己送行的文武百官，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舍地说：“各位大人，就送到这里吧，前方还有大段路程，可别劳累的身体。”
他担心的自然不是那些武官，而是担心似相国大人这般年老体衰的官员。
依照奇轩律法，官员到了一定年纪可以请求告老，然而若是到了年纪仍不请示，那就算是王也不能强行令其退休，因为律法里规定，无论老少妇孺，允许任何人为了国事而作为。
比如刑狱司里的锋芒二人组，虽年仅七岁，但仍可执行任务；比如相国大人，虽年老，但脑子还清醒，允许其继续任职，倘若他愿意，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在这个职位上老死。
很多关心他的官员都多次劝其退休，可惜陆艺毫不理会，毅然坚守在岗，其对王朝的忠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
奇轩王朝有此官员，想要覆灭都不易！
相国大人看着小刚众人，他不认识小刚，但是他不排斥任何一个为王朝奋不顾身的人，所以他再三感谢：“此番多亏公子出手，才得以保全王名，老臣万分感谢！”
小刚感觉受之有愧，忙说：“不敢不敢，若非刑狱司出手，就算再来一百个我也难以扭转局面！”
刚说完才觉这话有些不妥，若真再来一百个他，那只会更加轻松，然而这种事实也只有他知道，在旁人听来只不过一句谦辞而已。
“汪将军卓将军，劳烦你们务必把王安全带回来！”
原芝神色淡漠看着众人，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带着锋芒二童消失在了宫门里。
如今汪平海已经重新夺回了禁军统领的职位，对此事自然义不容辞，他朝宫门方向行了一礼，神色上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乃是禁军统领，这座王宫本就是由他镇守的，所以在王宫里他地位超群，然而尽管职位再如何高上，他还是不敢亵渎刑狱司这三个字，他知道那三个字代表着什么。
禁军统领汪平海以及护国大将军卓震山二人就此告别百官，同小刚众人离开了王宫。
小刚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神色有些凝重地说：“现在少爷应该已经进入九幽炼狱了，我们只能在外等着他出来。”
秋娘面有忧色看着车窗上反射的面容，沉默片刻后说：“如今王宫禁军已经回到汪将军手中，为了确保王从九幽炼狱中出来时的安全，卓将军的军权也是时候收回了！”
卓震山本是王朝的护国大将军，手中更是握着王城中的百万大军，自是深得将士们的忠心，然而前不久被璇奇假借王命以拥兵自重之罪将其收押，由此便控制住了其麾下的百万将士不敢有所异动。
那些将士自然不相信什么拥兵自重的说法，可惜将军被当做人质关进了地牢，他们也没有办法。好在当时璇奇也怕激起百万将士的愤怒，不敢直接将护国大将军处决。
毕竟是百万忠于护国大将军、忠于王朝的死士，冥殿也并没能通过噬魂蛊将其全部控制，所以碍于王城中重兵把守，是以冥殿始终没敢在王城中太过造次，就连彭氏一族也仅是在璇奇的授意下稍微弄一点动静来扰乱人心。
种种迹象表明，奇轩王朝并不是没有王不行，至少在没有王的时候，那些将士守住了王朝最后一道防线。更准确的说，这些人忠心的不止是护国大将军，也不止是那个被关进九幽炼狱的王，而是这个养育了他们多年的王朝，以及这片江山！
众人调转方向朝王城军部而去，此时已是下午时分，那轮冷月也在众人的视线中早已恢复了本来面貌。
当知道王宫里那偷天换日都是黑白二位将军的手段之后无不感佩，心中对黑白二人也都肃然起敬。
军部早在收到王宫中消息传出时便知道了王城中的危机已经解除，于是又开始恢复到充满希望的整军操练之中。
毕竟是百万将士，不可能所有人都直接听命于卓震山，所以其下又分作各种不同的军团，军团之下又分各种小队，每个军团各有其将领，所以才能保证卓震山不在的日子里军部的一切依旧按部就班。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军部并不是没有护国大将军就不行，这些将士忠心的不止是护国大将军，更是这个王朝以及这片江山。
倘若外敌来犯，即便没有王的命令，即便护国大将军依旧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不理国事，这些将士还是会拿起手上的枪，把一颗颗擦拭得锃亮的子弹上膛，然后送进敌人或者自己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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