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婚前夜
是夜，萧源再次偷偷潜入聆芳殿，这次宛央已经把微芷指去与红玉她们一同睡在侧殿了，空荡的寝殿内便只有她一人支着下颌坐在桌边，一点烛火如豆，为她白皙的肌肤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
他悄悄走过去，将手放在她肩上，她惊讶的跳起来，差点连桌子都掀翻。
“嘘，”他一把捂住她的嘴，“是我。”
她这才平静下来，将他的手甩开，“你疯了，又这样闯进来，万一被别人发现了……”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就那群侍卫，想抓到我？”
宛央撇撇嘴，用指尖戳了戳他上次受伤的肩膀，“那这个是什么？连我这样一个女子都可以伤到你，更何况那些身手比我好得多的侍卫。”
萧源顺势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那是我故意让你得手的，”看到她美丽的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他突然收敛了戏谑的语气，正色道：“普天之下，只有你一人才能伤到我，那是子恪心甘情愿的。”他将那只柔软的手拉到唇边，深深印下一吻，抬起金色的眼睛深深的看着她，目光深邃而温柔。
宛央只觉得脸颊发烫，再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生怕会沉溺在其中。她轻轻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再过两天就是大婚之期了，你答应我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做到？”
萧源神色凝重下来，“抱歉，我以为事情会很容易的，可是……现在还没到时机，看来，必须得等下去了。”
“多久？”她抬起头，神色幽怨，“难道要我真的嫁给太子？”
他突然不敢正视她的问题，放开了她的手，“是我食言了，我没有能力在大婚前带你走，你怪我吧，是我情难自禁对你许下了诺言，却无法做到。”他的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无奈，或许还有自责。
等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她忽然释然的笑了，“我知道了，”轻轻的语声很快就消逝在空气中，“既然如此，秣陵侯请回吧。”
他猛然回身将她拥入怀中，慌乱的说：“这是什么意思？”
宛央闭上眼睛，“既然如此就当作之前的那些话都没有说过，今后你仍是做你的秣陵侯，再过两日，我亦不是长乐公主，而是永朝太子妃。”
“不！”他抓住她的双肩强迫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子恪一直坚信只要相爱，就能等到相守的那天，公主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我没有信心？”
宛央的眉梢眼角溢满悲伤：“我做不到，我无法这样嫁给太子，那样的话，我成什么人了，假如带着对你的爱嫁给太子，这会是怎样的冤孽！”
“宛央，”他叫出她的名字，“嫁给太子不是你心甘情愿的，是他们一起逼你这样做的，你为什么不能忍一忍等一等呢，等到永朝的天下易主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他注视着她绝望的容颜，继续说下去：“除了我们的感情，还有许多事等着我们去做呢，收起你的内疚吧，我们最终一定会并肩站在揽星台上，看着属于我们的天下！”
“可是太子……”
萧源温柔地将她重新揽入怀中，轻柔的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李璟与我妹妹今缨彼此有情，我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我只是想要给所有人，给整个天下一个重生的契机，”他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只有成为帝王，才能让你摆脱太子妃的身份，才能给李璟和今缨在一起的机会，宛央，我的梦想不仅仅在此，我渴望的不是至高无上的皇权那样简单，我希望能用我的双手创建一个太平盛世。”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他英俊容颜上坚毅的表情，忽然有中错觉，让她几乎以为眼前的人是俾睨天下的帝王，眼中有着与生俱来的帝王霸气。那样的气质让她不由自主的为之心折，那是她爱上的人啊。
萧源捧起她的脸，“宛央，我曾说过，此生若不能得你相随，纵有天下也枉然，纵使山河易主，死生轮回，此心永不改！”
宛央再也抵不住汹涌而至的情感，含泪凝视着他的双眼，一字字道：“唯愿你我此生相伴，一世长安！”
星夜辽远，那是作为长乐公主的宛央对萧源许下的诺言，为了这一句誓言，她背弃了自己的国家，放弃了身份，跨越重重荆棘险阻，只为了实现他的宏愿。只是，那些曾经说出的誓言，终究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奢望罢了。
就在六月的末尾，太子与长乐公主的婚期来临了。不仅是宫中，就连整座帝都都已是张灯结彩，为太子的大婚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那一日的来临。
大婚前夜，萧源再次悄悄潜入后宫，见到了宛央。微芷被他一掌劈昏，面对宛央的担忧他解释道：“不会有事的，我只用了一成的力道，你不用担心。”
她略带忧伤地看着他，“明日便是大婚了，你……还没有决定什么时候才能起事吗？”
萧源无奈道：“想到明日你就要和李璟……我比任何人都要难过，宛央，原谅我，原谅我不能及时将你带走。“他苦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神情哀恸。
“子恪，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举事不是那样容易的。”她轻声说。
“我需要一个契机，”他看着她的眼睛，“放心，一旦有机会我会立刻起事，到时若是宛国的军队来援，我需要你帮我，好吗？”
她柔顺的点点头，“你放心。”
两人沉默了片刻，宛央勉强打起精神说：“你还没有看过我穿嫁衣的样子吧，子恪，我穿上给你看可好？”
他亦以笑容回报她，见她走到屏风后去换嫁衣，他才收敛了笑意，目光复杂地看向屏风。嫁衣极是繁复难穿，兼以又无人帮忙，宛央一个人折腾了好久才将那嫁衣穿好，略带羞怯地走出屏风，走到萧源面前。
萧源的呼吸一窒，宛如当初在城下第一次见到她的美丽。红色显然是最适合她的颜色，她身上穿着红色的深衣，样式古朴而庄重，长长的后裾拖曳在身后。她明丽的眸子含着羞意望着他，情深款款。
他猛然伸手紧紧抱住她，紧的仿佛要将她深深勒入自己骨中。“宛央，我真的不想让你嫁给李璟，真的不想。”
“我知道，”她闭着眼睛，忍住心中的哀伤，许久才轻轻挣脱他的拥抱，“子恪，你好好看着我，一定要记住我的样子，这或许是我一生中最美的时候了……”只可惜不是为了最爱的人而披上嫁衣，这是她未说出口的话。
烛光中的她含泪微笑，有种凄凉绝艳的美丽，无处不在撼动着他冷硬的心。那夜聆芳殿中的宛央，许久以后仍时时在他梦中出现，那是她最美的时候，那时她的美丽，只为他一人而盛开。
“你要当心自己，不要与李璟……我会难过的。”他含糊的说。
她面色微红，娇嗔地捶了他肩膀一下。他面现痛苦之色，“你碰到我的伤口了，好痛。”
她花容失色，连连道歉，待见到他眼中狡黠的笑意才明白过来，“你骗我！”
她作势欲再打他，却被他捉住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柔声道：“那是你留给我的伤痕，真希望它能永远痛下去。”
“你胡说什么啊，哪有人想让伤口永远不愈合的。”
他轻笑：“你不就是我永不愈合的伤口？”他拉着她的手点点自己的胸口，“就在这里，恐怕永远不会愈合了，因为，你永远在我心里。”
她羞涩的低下头去，从未听过男子如此甜言蜜语的她很容易为萧源露骨的话脸红，或许这就是她无法抗拒萧源的原因。对于萧源来说，只要认定一个目标，他就会一直追逐下去，直到达成目的为止，永远不会放弃。在达成目的的过程中，萧源也并不是一个正人君子，他一向是这样标榜自己的。
无论多么恋恋不舍，还是要有分别的时刻。大婚前夜太子妃很早就要起来装扮，萧源最后一次拥抱她，然后趁着夜色匆匆离去。此时宛央就算是要睡也睡不了多久了，况且此刻她本就是了无睡意，就这样睁着眼睛一直到为她梳妆的嬷嬷前来叫她起身。
她看着铜镜中自己因睡眠不足而略显憔悴的容颜，心中是一片荒芜。曾经爱过的毓修，眼下相爱的萧源，还有即将嫁给他的太子，她闭上眼睛，或许是命运让他们彼此纠缠，走向一个现下还看不到的结局。而她只能选择相信萧源，相信他终有一天会带给她一个不同的命运，或许还有她渴求的幸福。
她霍然睁开双眼，注视着镜中自己的容颜，目光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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