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雪人事件
里十二年三月。
队伍如期归来,带回被雪人袭击的消息。
里镇就此人心惶惶,路卡尔定下的规矩险些无用。
因疗养院人数增长迅速,也无人敢言雪人与路卡尔之间的关联,也从未有人想过倘若真的是路卡尔制造的雪人事件,那他的目的何在。
雪人传说破坏了他从前的规矩,自然于他无益,也鲜有人怀疑。
“那可不,怀疑的人现在都在疗养院里受罪呢。”
刘衔从院子里端来一个木盆搁在桌上,又从椅子下面抬出一盆瓜子,手里抓了两把给霄书堂和林童渺递过去:“愣着干嘛,吃啊。”
霄书堂只从这一把瓜子里头取了一颗,拿出手帕擦了几下才放到嘴边:“算了吧老头,你觉得我们现在吃得下瓜子吗?”
另一边把瓜子全接过来的林童渺:“……”
前几天雪人事件刚闹出来的时候,刘衔正在家里研究霄桉明给他练手用的菜谱,正对着一锅糊肉郁闷的时候院子的门就让人一脚踹开了。
他一股火就上了脑袋,撸起袖子就要拿擀面杖打人,不料气势汹汹走到外面之后,看到满脸焦急的霄桉明站在那到处巡视。
他那时才知道霄书堂前往雪原的事情没有和霄桉明提起过,但无论如何霄桉明都不至于会这么着急,他以为自己年岁大了,心理承受能力怎么着也比一般年轻人强,结果听到雪人杀人的事件后还是彻底慌了神,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后来他就在醒了晕晕了醒的状态下提心吊胆地等着霄书堂和林童渺回来,最后彻底扛不住睡死过去。
醒来时他身边坐着的就是刚被霄桉明打了一顿的霄书堂和林童渺,他意识还没清醒,见到二人的脸后“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也不知哪来的脾气驱使着他狠狠揪住了霄书堂的耳朵:“明知道我和老爷容易着急,你还耽误什么时间,赶紧回来报平安不比什么都强?”
“嘶,臭老头你放开。”
霄书堂费了半天的力气才把刘衔那双挂满茧子的老手挪开,眼神直直盯着门口片刻不离,伸出手去扒拉了下林童渺的胳膊:“林姑娘你看着点,一会我爹再自己越想越气拿着棍子过来再打我一顿,我这腿可真受不起。”
林姑娘站在一旁一脸的寡淡,一个侧身躲过了霄书堂的动作:“知道了我看着呢,刘叔你身体还好吧?”
“你们还有脸问?”刘衔心里的那股无名之火被林童渺这么一句话给点燃了,还越烧越旺,他动作浮夸地指着二人:“就你们,都成年了还不让我们省点心?一个死了人的事啊,你俩连个抓紧回来报平安的动作都没有,老爷知道你们没回来连我拐杖都甩飞了,就差扑到死人堆里去找他儿子和儿媳妇了。你俩那是没看见老爷检查完死人的那张脸,铁青,回来就让我准备几个棍子要亲自打人,我拦都拦不住…”
霄书堂一把捂住他的嘴:“行了行了,我爹好赖没镇动手打他儿媳妇,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老头还是气不太顺,喘着粗气质问道:“我问你们,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上哪玩去了?年轻人是年轻气盛,可是凡事总要有个度吧…”
或许是实在受不了刘叔的碎碎念,一只手在霄书堂的后背上拍了拍,他转身对上林童渺略微凝重的眼神:“我来解释。”
霄书堂几近崩溃,起身让位置:“快快快,我受不了他这念经了。”
深吸一口气后,林童渺将手覆上刘衔的胳膊,竭力将语气放缓解释道:“刘叔你误会了,我们虽说名义上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但是现实里我们连手都没拉过,更别提什么年轻气盛的了。”
霄书堂在一旁埋怨:“这是重点吗?”
“这怎么不是重点了?”
老管家被以前印象斯文的林童渺吓了一跳,随即感受到自己的胳膊被死死掐了一下。
看样子,林童渺心里的那股子气不少于霄桉明和刘衔,然后只有霄书堂一个没心没肺似的往那一站,解释还要别人来动嘴,他现在可好浑身上下没有能用的地方了。
她又重重吐了一口气,稳定了情绪,带着愧疚给刘衔边按摩手臂边解释他们二人失踪的这一晚上零几个时辰,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经历了些什么…鬼经历。
……
林童渺那时想蹲下检查雪人造成的伤口,却被路卡尔的人一把拦下,原因不明。
根据那些人的描述来看出现在此处的怪物和传说中的极其相似,疗养院的众人几乎是没有质疑便相信了自己的眼睛,并在返回的途中开始不时回头提防,警惕心达到了极致。
二人根据猜测分析出这件事有八成的可能是路卡尔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另外两成是根据路卡尔创造雪人传说打乱秩序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是也不排除他舍小取大的可能性。
一路上本活泼好动的几只雪橇犬似乎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全程耷拉着脑袋,看都不看霄书堂手中的肉一眼。
霄书堂想起林童渺之前和他提到的地点,贴近她小声问:“我们什么时候跑出去?”
“不跑了,跟着队伍回去。”
“为什么?机会很难得的。”
霄书堂知道这件事与路楠等人脱不了干系,但他还是想要实行一开始的计划,再想其它。
自从看到了尸体之后,林童渺的眼睛就如同裹上了一层黑布,失去了焦点,但从未停止过思虑。
她的声音有点奇怪,像是被一种无形的东西压着,不得动弹:“机会是难得,但我不能把你的姐姐和侄女置之不理。”
她的眼神逐渐聚焦在了路卡尔那挺直的后背上:“雪人和教堂,教堂和路楠的百天,我不得不考虑到他的目的可能需要非常长的一段铺垫。”
“那我们…”
“想办法联系你姐姐,去教堂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她忽然转过来握住了他的胳膊:“你今天晚上准备一下,深夜的时候…”
霄书堂用力捏紧了她的手:“我爹管得松,一晚上不回去他不会计较。”
他接着嗔笑了一声:“虽然说得容易让人误会,但你懂我意思对吧?”
“嗯,辛苦你了霄少爷。”
她趁乱揭下了面具,嘴唇已经失了血色。
……
教堂的位置尚不明确,能确定教堂位置的关键只有一个,那就是路卡尔身边一直跟着的那个人,林童渺自幼被抓着训练各种小兽的听力,自然也就练出了隔着墙辨人嗓音的功夫。
她能听出那人就是他们二人潜入路宅那天与路卡尔交涉雪人教堂一事的人,先姑且把他称为建筑师,想到他们那天的谈话和路卡尔步步紧逼的态度,建筑师今晚是不可能在家睡安稳觉的。
他顶了两个特大的黑眼圈,还在路卡尔悲痛欲绝时因为太困没能发挥出演技,回去肯定少不了路卡尔的一顿收拾。
他们观察了他的行踪,在某个时间段里消失在了雪原旁的深林中,二人注意到这点,开始行动。
天色已晚,随行的人没有带火把,二人很快便潜行到了队伍附近的一个树丛内,林童渺险些被树藤绊倒:“这林子不用来放雪人可惜了,跑都跑不了。”
霄书堂在扶她起来的同时还要保持自己不被缠着脚的那根藤绊倒,一时忘了看旁边有没有人。
待二人察觉到了那个人后,那人已经睁着呆愣的双眼指着前方准备告状了。
林童渺给霄书堂递了个眼神。
霄书堂:“嗯。”
他一脚扯断树藤,疾走两步过去给那人来了一拳,然后故技重施把那人用树藤绑成了木乃伊。
“他这样不会被饿死么?这边又没人来。”
“不会。”霄书堂扛起木乃伊,猛的向外一甩:“队伍还没走完,咱们快点跑就是。”
一阵惊呼后,霄书堂看了愣在原地的林童渺两秒,一把扛起她就开始往林子里跑,因为对地形熟悉,他很快就甩开了追在后面的人,本以为林童渺被强制扛起来反应会很激烈,谁知她一秒的惊讶都没有,就欣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哎…姑娘你还真是不把我当外人啊。”
霄书堂给林童渺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树底把她放下来,然后自己在旁边扶着树歇一会。
林童渺摊手:“没办法,跑得慢只能任人宰割。”
接着她迅速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你确定他往这边来了?”
霄书堂点头:“确定,还好这家伙是个慢性子,不然跟都跟不上。”他居然没有一点怕建筑师走丢要快点跟上去的意思,只是坐在了林童渺旁边,指着那身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神神秘秘道,“你猜我现在为什么坐下来?”
“你知道他走的是哪条路了?”
“对,还有我为什么不着急也要麻烦你猜一下了。”
就算是再有耐心的人,也禁不住霄书堂这么一番话,她闭眼掐了霄书堂一把,逼问道:“快说。”
他见林童渺有些不耐烦,起身将她扶了起来:“我这人平时喜欢到处逛,这里地形我几乎都能背下来。”
“然后?”
“然后我一年前发现林子通往镇上的路不止一条,但是我那天晚上睡迷糊了,没和任何人说。”
“所以。”
“所以他回去的那条路比我了解的那条要长,咱们算是可以抄近路,位置我也大致猜到是哪了,到了地方等他就行了,不过…”
“那条路应该不是没人发现,是没人敢走,就委屈一下林姑娘在我肩上多待一会了。”
林童渺:“……”
怪不得整天不见霄书堂干正经事他却练得一副好身体,原来是实践出真知,霄桉明听了都直呼长见识。
霄书堂扛着林童渺一路摸黑,他脚步娴熟,几乎没在障碍面前停住过,直到背上的人忽然发出一阵惊呼,他才停下脚步:“怎么了?”
林童渺感受着脸边呼啸而过的风,不自觉的去寻找风的来源--那是一条长到看不到头的裂谷,而裂谷的这边是高耸的山壁,霄书堂就这样背着一个人踩着这里仅有的一条半人宽的土路,摸黑走着。
谷风不断吹动着林童渺的发丝,在空间的碰撞间发出类似野兽的嘶鸣,她感到一阵凉意,并非冷风,而是自己被风激出的泪水。
“要不咱们原路返回吧,这也太…”她的声音很小,像是在压着哽咽的感觉,她伸出颤抖的手使劲拍了霄书堂一把:“听到了没,咱回去好不好?太危险了。”
在这样连他都难以应付的处境面前,他失去了从前的耐心,一把捂住了林童渺的嘴:“回不去了,别吵。”
林童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闭上眼睛乖乖待在他的背上。
她深知,一旦霄书堂踩空两个人都会掉下去,就算是不为她着想,霄书堂也不可能轻易把命丢在这的。
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那就是把握大于未知的。
事已至此,呼吸已经不是无意识的作为,在寂静的黑夜中时间仿佛停滞,漫长的岁月长河就此缺了一角,那正在进行的记忆也随着呼吸的频率揉碎在风里,最终连黑夜的颜色都随之逝去,只剩下感知自身存在的起伏。
林童渺分明全程都是清醒着,却像是缺失了一段意识。
她唯一的感觉只有伏在霄书堂的背上听天由命,彼此的呼吸和稳重的脚步声。
霄书堂没有将她放下来,而是慢慢转过头去问候,手上的力道随着她的颤抖而越发紧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好不好?”
背上的人不再说话,他也一直背着她,直到颤抖停止才轻声细语地说道:“一会要和那人周旋,你一直呆在这总归不行的,不然我找个地方让你休息一下?”
林童渺放在他身上的手又曲起,狠狠地掐了他一下,头却始终没有抬起来,即使说话也是闷闷的:“休息个头,等我缓缓。”
霄书堂不自觉地摆正身体,无声地笑了:“好。”
待林童渺完全缓过来时,二人的尴尬劲才随之而来,他们不能够向以前那样坦然地说话,甚至看着对方的脸都成了一件难事。
当然,这种情况只限于建筑师来之前。
那人踩着树叶的脚步声从远处响起时,二人就迅速恢复了正常。
尾随自然不会是二人的选择,他们选择躲在墙角用刚捡来的麻袋给建筑师来一个特殊的包装。
据二人了解,即便是规则再严,也有几个从疗养院跑出来半夜发疯的,这个建筑师就被误伤过几次,然后那些人又被关了回去,现在再跑出来一次也很合理。
于是他们又又又故技重施,把他打晕捆起来之后套上麻袋,二人身上那个丑死了的面具刚好没扔,就戴上先把他吓了个半死然后采取措施。
林童渺从他身上摸索到了钥匙递给霄书堂:“给,你找入口,我眼神有点不好使。”
霄书堂抬头看了看这个比工厂还要庞大的教堂,陷入沉默。
与其说是教堂,还不如说就是一个废弃工厂,好几个部分都是正在建造的模样,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雪人教堂。
霄书堂用小刀把建筑师身上绑着的绳子取下来一截,一端绑在自己手上,一段递给林童渺:“我说清楚,这根绳子不是红的,你可以放心绑,我推测就算有人把咱俩抓着了,你和我待一块也是最安全的,所以就将就一下吧。”
林童渺接过,绑在了手腕上。
“好,那慢慢找。”
此时的霄桉明看着归来的队伍想拿着棍子迎接自家儿子,哪成想队伍前面几个人扛着尸体就大步流星走回来了,后面跟着坐在雪橇内的路卡尔。
路卡尔一副眼泪哭干了的模样,开始各种解释雪人有多恐怖,多少的守卫都招架不住,他对不起疗养院病人的家属,对不起这个那个,说完还自顾自背上了圣经。
霄桉明哪有时间听他废话,一把推开拦着的守卫就吩咐人查看尸体,恨不得自己亲自上手。
最大的问题是队伍里和尸体堆里都没有霄书堂和他儿媳妇的身影,他一时乱了手脚,着急忙慌就往刘衔家里赶,还一脚就踹开了铁门。
但是他没有注意到,路卡尔在确定他进入了刘衔家中时,戴上面具绕道前往了一个更为偏僻的地方。
他按照约定推开了白家古堡三层的房门,里面站着白楚唯一的女儿白屿。
她手中握着一把仍在滴血的匕首,血液在木制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一道血迹,直至房间深处的沙发脚下,她先是处在晃神的状态中,在黑暗中确定了路卡尔的那头黄发时才笑容满面:“镇长过来做客?”
路卡尔不惧,伸出手和她另一只沾满鲜血的手紧紧相握:“哪里哪里,过来看望一下白家主,他近来身体可好?”
滑腻的鲜血自二人的手中流淌下来,白屿的眼中闪过一丝愉悦的光:“镇长亲自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路卡尔顺着血迹踱步走着,小心地避开了血迹,他绕过茶几和其它摆设径直走向沙发。
白家家主白楚就安稳地坐在那里,眉头皱成一团,紧闭着的双眼昭示了此刻他睡得香甜,他穿着棕色的长衫,白屿将他腹部的布料精心染成了红色,在黑暗的渲染下散发着猩红的色彩。
路卡尔点燃了手上的烟,打火机创造的微光浮在血迹流淌,映射出难以割舍的乐章,血色的字符跃动在白屿尚不满足的情绪间,随着火焰的熄灭而无限放大。
白屿端详着手中的匕首,还有白楚身上和匕首相吻合的缺口,嘴角微微上扬,轻轻的,像是不想惊醒父亲\美梦一般,让它们再次变得完整。
她抚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俯身舒展了白楚紧皱的眉头,说话的声音极轻,缓缓飘在空旷的古堡里:“我敬爱的父亲因病去世,镇长您理应帮我办一场葬礼。”
路卡尔微笑着点头:“这是当然。”
她痴痴地看着沉睡的父亲,上前轻抚了他的脸颊:“我的孩子叫白浔,并非无名之辈。”
“她会在雪人的保佑下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再无苦难。”
她的笑容又开始变得苦涩,变得无所适从:“镇长,我赠予你的那座工厂,修葺得如何了?”
镇长上前递了一支烟:“很好,临近完工。”
“如果有外人闯入又该如何处理?”
路卡尔端起茶几上白楚的咖啡杯,无比欣赏其上的花纹,他陶醉着:“无所谓。”
“就算他们凭借那里知道了一切…”
“也都无力回天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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