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循规蹈矩
霄书堂被这个问题噎住了,在宋濂的疯狂暗示下久久说不出话,只能支支吾吾回答:“这…暂时没有。”
宋濂在那里手舞足蹈地对着口型,虽然霄书堂并不理解他对口型为什么要有那么多多余动作。
霄书堂当然看得懂他说的是“情书”二字,可是他从来就没有这个打算,也总不能当场编一个出来。而且这回林童渺说的完全和情书不是一档子事,他现在都有想给宋濂一拳让他清醒清醒的想法了。
“算了我不逗你们了,说吧,大晚上来有什么事?”
霄书堂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木桌上:“我想问问最近路…镇长有没有来过这给谁存信,或者是有谁把信留在这标明了要镇长来取的?”
宋濂:“我不是之前和你说了,本店的原则是不泄露任何客人信息,你这明目张胆的想走后门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说你…”霄书堂起身,比宋濂站起来要高了半个头:“白家老爷都死了,你说是信誉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你说白楚?路卡尔在零点之前确实来过一次,接白屿的信。”看到难得严肃的霄书堂,他也不得不任他走了后门,他苦苦思索着路卡尔在烛光下模糊的表情:“他好像还很…那个形容好像叫痴迷吧,对对,他看到了信之后一点斯文范都没了,一脸愉悦抄起信就走,钱都没给我。”
林童渺向霄书堂点点头:“时间对上了。”
“这么说路卡尔还有可能是帮凶,我还没见过和人一起谋划杀人能开心成这个鬼样子的,那龟孙子是首例。”
霄书堂气愤地掐着木桌,颇有誓把桌子掐碎的架势。
宋濂过来掰开他的手:“少爷你别掐了,这桌子都碎过一次了,弱不禁风的,你放过它行行好吧。”
林童渺看到霄书堂从气愤忽然切换到愧疚的眼神,只见他低下头诚恳地对着宋濂说了一句:“抱歉。”
“害,都是以前的事了,不用抱歉。”
宋濂重新戴上了单片眼镜观察着桌子上的裂痕,手不自觉地轻抚上去:“那老头可不希望他看好的霄大少爷坐在这一脸颓废。”
“哎对了,姑娘你是送信的吧?”
一时不知情况的林童渺还没反应过来宋濂在叫她,回味了半天才恍然回应:“嗯,是的。”
“那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这家店这几天要关门,我暂时没事干,你们去忙你们的事,送信这种耽误活的事就交给我吧。”
林童渺:“这不好吧?”
霄书堂直接上去揽住了宋濂的脖子:“不愧是我霄书堂的兄弟,就是明事理,连我想求你什么你都知道。”
“得,我这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让弟妹轻快点,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他抽出一沓信纸回了柜台,下了逐客令:“行了快滚,我忙着呢。”
霄书堂立马蹦下桌子拉走了林童渺:“好嘞宋哥,那明天我们把信给你送来,你别反悔就成。”
“……”
汤圆可能是也明事理,见二人离开店铺迅速变得严肃的脸,连脑袋都不乱晃悠了,乖乖低下头让二人坐上来。
马走得很慢,在月光下载着二人。
头上是尚未破晓的天。
脚底是倒着月光的几个水坑,刚刚二人在店铺内时,外面下起了零碎的雨。
空气里的雨汽尚存,还有些余党颤颤巍巍地落在衣襟与发丝上,天渐凉,已然察觉不到雨点的冰冷。
“霄少爷,我明天就去路卡尔家里去送一封你给姐姐的信,劳烦你把信的内容整理好,我大概八九点钟去你家取信。”
霄书堂:“别这么麻烦,为了方便指导你还是直接去我家比较好。”
本以为林童渺会一口拒绝,没想到她的反应还是蛮坦然的:“嗯,我觉得你父亲应该不会在意,那就走吧。”
“这么草率?”
“我好赖能去蹭一顿早饭,何乐而不为。”
然后霄桉明看着霄书堂心安理得的把人家小姑娘拐回家,还在凌晨天还没量的时候。
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能在小姑娘面前发脾气。
于是他揪着霄书堂的耳朵走到了一边:“臭小子能耐了,夜不归宿就算了,还把你未婚妻带出去,这你让我怎么想,让外人看到怎么想?”
“您听我解释,我们连手都没拉过,夜不归宿这个词就过分了。”霄书堂义正辞严地讲着,过后还不忘补充:“但是我们晚上去了哪还是不方便告诉您,要杀要剐随您便。”
霄桉明作势要开始吼,结果调不小心起高了,才冒出一个字就被堵了回去,林童渺在一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猛地把儿子推开:“行了,今天看你们死里逃生可怜,就饶你们一把,一会饭去厨房自己拿,我不在家吃,白楚那家伙昨天晚上突然猝死,我得去送他一程。”
他回头看看林童渺:“臭小子你就别去了,在家陪你未婚妻待着。”
说完他带着人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二人在风中凌乱。
“你爸…挺幽默的哈。”
“不是,白老头以前和我爹关系确实铁,他这样肯定是被刺激着了。”
霄书堂在霄桉明走之前注意到他红了一圈的眼眶,拳头又一次不自觉地捏紧了。
他记得白楚特别喜欢过来找霄桉明一起吃饭,还经常能听到白楚讲从前的事,那时他就把三四岁的霄书堂抱在腿上,死活不还给霄桉明。
他常常趁霄桉明不在给霄书堂讲他当年是如何欺负霄桉明的,有一次在山上讲得太投入,一时忘了把霄小少爷还回去,见霄桉明没来就心生一计,直接抱起霄书堂就回了白家古堡。
白夫人走的早,临近成年的白屿也不知一天天都在干什么,每次白楚只是抱着霄书堂给她的屋子里送碗粥就离开了,到傍晚也不见白屿的影子。
霄书堂不知道白家发生了什么,他只感觉到白楚作为父亲心底的一丝落寞。
“白老头,你分明想陪白姐姐过生日,可为什么不告诉她?”
他被抱在怀里,看不到白楚苦涩的笑:“你还小,有的事不能理解,当有一天你见到了你熟识的人却不能打一声招呼的时候,那你就明白了。”
“她不理我都是我的错,一个犯了错的人总归要承受些东西,还要心甘情愿。”
霄少爷很不解地歪歪头:“我还是不懂。”
“没事。”白楚揉了揉他的头:“以后就都懂了…”
“你说,犯了错的人该不该罚呢?”
小少爷单纯地点头:“那是当然。”
“那就罚我的葬礼上没人愿意哭泣,甚至没人能记得我。”
霄书堂不是不想参加白楚的葬礼,他知道白楚一生受过太多束缚,与其说是惩罚,还不如说是愿望。他原本的愿望只想着能独自默默离去,他若去了,就是不听白老爷的话。
在他的印象里,白楚始终温文尔雅,谈吐不凡,一张面若和风的脸上带着些许沧桑。
他曾经想在白楚的怀里用自己的小手把这沧桑抓走,却无济于事,只能看着手里的空白愣愣发呆。
现在的感觉也是这样,一个熟悉的人突然就走了,心就好像缺了一块。
不影响心的跳动,不痛不痒,却也撼动着回忆使其再度浮现。
霄书堂了解他,他不会怪白屿,即使是白屿亲自动手,他也不会挣扎。
他在夕阳下的眼神是落寞的,他在等待什么,他还在隐藏他的本质,讲他的错放致最大化。
霄书堂难以理解,却又不想再深入他的曾经。
“想来那一定是一段难以想象的误会与遗憾。”林童渺总结道。
“谁知道呢,要是我会验尸,我早就去葬礼上把白老头的尸体偷过来了,他那人不迷信,是不会责怪我的。”霄书堂拿起使他一看就能造成催眠效果的书,往脸上一扣:“男儿有泪不轻弹哪,我主要是怕我泪撒当场。”
“哎你饿不饿,我去厨房里给你做顿饭。”
“少爷你家厨子不是没请假吗?”
霄书堂撸起袖子走向厨房:“你信不着我也没用,本少爷今天想化悲愤为厨艺,给你露一手。”
林童渺:“…行吧,我没那么高要求。”
话说化悲愤为厨艺,难道不容易把厨房毁了么?
但是事实难预料,谁能想到一个整天在外面乱晃的人会有这么好的厨艺,本来以为早上这碗面拿出来只是那么普通的一碗,谁成想霄书堂居然热衷于装饰,一碗面上不只有汤卤,还加了用萝卜雕出的花和一个形状奇怪的煎蛋。
林童渺夹起这个圆得离谱的煎蛋看了老半天:“你这东西是怎么搞这么圆的?”
“这个啊。”霄书堂拿筷子指指厨房菜板子上摆的那个铁制模具:“我从铁匠兄弟那顺手拿的,他那的废料不知道怎么用,我就试试看能不能圈成圆形,拿回来洗洗就当模具了。”
“那…这萝卜花…”
霄书堂见状抽出随身带的小刀:“现做现刻,绝对新鲜,而且我是洗了手的,您就放心下嘴吧。”
他身上的围裙还没来得及脱,这么一看霄书堂还是很有大家风范的…只要他不出门的话。
面条咸淡适中,味道虽然没有那么惊艳,但也远远超过了林童渺的预期,在她读过的书的印象里富贵人家的孩子应该没什么自理能力才对,而且一个个都是纨绔子弟,女孩子叛逆离家出走,男孩子就到处参加酒会和各种夜场所夜不归宿…那样的。
啊,那个说瞎话的小说作者,出来赔礼道歉。
一碗下肚,林童渺有些撑了,直挺挺地坐在那缓着,霄书堂却会错了意,起飞似的拿起她的碗去厨房又盛了一碗。
林童渺:“你都没吃第二碗你还给我盛,你是不是想撑死我然后走人。”
“那算了。”霄书堂一把把面条全倒入自己碗中:“实话说我没吃饱,献丑了。”
“……”
霄书堂嘴里塞满了面条,说话含含糊糊的:“你真不要了?拿我当什么外人呢真是,锅里还有。”
“…你非要我一个姑娘家打嗝证明自己吃饱了么?”
“好吧我不烦你了,要是撑的话我天亮带你出去消化消化食。”
林童渺抽起口袋里的钢笔就往霄书堂脑袋上来了一下:“快吃,一会还有一封信要写,写完才能出去。”
她这一敲和催促,让霄书堂想起了儿时在学堂被作业支配的恐惧。
但是没办法,他只能接过钢笔和纸,在林童渺的指导下一笔一划地写时给他姐姐的信。
时隔半月,他抬笔一时不知该写些什么,只能机械化地强调林童渺说的内容,并一遍遍嘱咐,还在封上写着在无人时再打开什么什么的,总之比他研究如何刺杀路卡尔还要全面,而且还能实施。
现在是早晨近七点,写信花了整整一个小时。
他的确是应允了林童渺要陪她去消化食,可是这都一个小时了,再怎么撑也消化完了,还需要他干什么。
但是林童渺还是敲了下他榆木似的脑袋:“走了,你说要陪我去消化食,消化完了我去送信,你去准备你的事。”
直到今天,霄书堂才知道原来消化这件事是可以人为控制的。
当然还是要看对方是谁,你愿不愿意。
清晨最具代表性的东西恐怕就一个--冰凉的露水,再加上手拂过露水感触冰凉的感觉那再好不过。
不过是不过,不过霄书堂从来没这么想过。
早上起来本来就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了,还要被冰凉的露珠激一下,反正沁人心脾是假,浑身起鸡皮疙瘩是真。
于是他可以避开树丛的行为引起了林童渺的注意:“大早上逛公园你离树那么远干什么?”
霄书堂做出了一个特别认真的表情:“姑娘不瞒你说,我对这种带叶子的东西有点过敏。”
林童渺:“…少爷你别逗我,我自认为读书不少,但是还没到鉴定如此奇怪过敏原的地步。”
“过于敏感,俗称过敏。”
“哈哈哈你这个笑话好冷。”林童渺对着他干笑了好几声,转过头去弹叶子上的露珠了。
就这样瞎逛了两圈,二人分道扬镳,霄书堂怀着不舍的心情把汤圆还给林童渺:“你别看它不听话,那这好歹也是你收养的,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咱俩养的,少拿鞭子抽了行不。”
林童渺把身上装着信的包甩给他:“虽然不知道四舍五入这个词你从哪学的,但是不听话就该打,这是原则,我走了。”
看着汤圆脑瘫一样奔跑的背影,霄书堂差点哭出来。
多优秀,多合他眼缘的一匹马啊,这天天送信不是可惜了?它就该和他一起驰骋路宅,踏平路卡尔管辖的范围,一起战沙场斗匈奴才对。
好吧他的脑内活动确实有点多,但无一不体现了他对汤圆的不舍。
他拎起挎包掂量两下,发现今天装的信并不多,宋濂那家伙干的活又少了,他实在无聊,就想着帮宋濂分担点信件,结果见到那些人呆滞的目光后连句话都忘了说。
他只能跟在宋濂身后,看着他送信。
怪不得以前林童渺除了骑马外不怎么让他碰信,原来还考虑到了他个人的性格问题,真的好评。
这样霄书堂的一天都能预想到有多悠哉了,他甚至打算等林童渺回来三个人一起回霄家吃顿饭。
当然还是他下厨。
……
林童渺想象中的今天,自然也是悠哉悠哉的。
只不过今天汤圆这家伙有些不老实,让她的大好心情被一个小污点给毁了,她正打算抽出鞭子来教训汤圆,结果一个晃神看见路宅的二楼窗台上探出个人脑袋来。
她被吓了一激灵,当即缓过神来:“那是…霄疏?”
还以为是什么路卡尔新研究的杀人方式和玩法,她都要准备骑马回去找霄书堂了。
她把缰绳绑在树上,系了两个简单的死扣就赶忙跑去路宅,那个上次惨遭她和霄书堂毒手的几个守卫见到她之后都表示强烈的谴责,并表示看她是个女同志就算了,要是霄书堂在这他们肯定就动手了。
林童渺在心里咂摸了一声,就单看霄书堂那身手,就算不耍为了节省时间的阴招,他们也挺不过他的几招,还是要被打得眼眶发青,眼冒金星。
“林姑娘不是我说你,你这么一个良好镇民和霄书堂那纨绔子弟瞎混什么,就算你是他未婚妻也不能这么惯着他吧?你看我这眼眶,现在还没恢复好,都是那小子惹的。”
林童渺被迫替霄书堂赔了笑脸:“实在对不住各位,但是也不能全怪他,因为我也有错在先…”
“那是。”守卫们觉得这是一个没犯错的人的客套话,就没在意,随随便便就放了林童渺进去。
等到了一个守卫能听到但是已经抓不到她的位置时,她才缓缓道出后续:“我的错就是策划了如何打晕你们,顺便再把霄家少爷拐来当打手,实在不应该…”
“话是这么说,但为什么我心里一点歉意都没有呢?”
“嘶…”她站在原地观察着守卫们的动向,趁他们还没完全起杀心,顺带补充了一句:“难不成这就是良好镇民的外冷内热嘛,真的受益匪浅。”
说完她撒腿就跑,拿出了从前追汤圆的速度。
汤圆的事迹虽然人人皆知,但还没有除林童渺之外的人抓到过它,那就证明在跑步这方面…
林童渺绝非等闲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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