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运筹帷幄的混乱
路楠百天,凌晨三点。
霄书堂在路宅旁边潜伏了快两个小时了,路卡尔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除了守卫的人数一直在后门增加之外,没有一点要动的反应。
他现在不确定队伍是会在前门还是后门走,而且如果路卡尔选择兵分两路,把婴儿藏在队伍里,那样难度就增大了。
他只有一个人,即便是身手再好也分身乏术。
他把这个担忧随口告诉了身边的宋濂,结果宋濂立马就从大背包里取出了一套和霄书堂一样的装备:“不用担心,兵分两路就咱俩一起上,马我也备好了。”
“可是你的伤…”
“你不是说我命大死不了吗,不碍事,直接去把孩子抢出来就成。”话说到这,宋濂对人手这方面有些疑惑:“你们霄家不是下人挺多的,为什么不多找些下人来打群架?”
霄书堂叹气:“我也想,可是我爹把他们看得死死的,我带一个人出来都要了老命了,更别说好几个。”
“刘叔那边的几个只能招架的了林子里那几个守卫,实在是难分配人手到我这。”
“上次还是因为突袭,我浑身披了几条刚板才勉强没受伤,要不是站在前面的都是工人,身强力壮的守卫还没来得及靠近我,我恐怕也难招架。”
宋濂:“那这次呢?”
“没把握。”霄书堂从背后拿出两根铁棍,腿上和手臂上都绑着防身用的铁甲,都是上次的半成品拿到铁匠铺重新制造的。
然而宋濂这人居然瞒着他也去铁匠铺打了一套,除了两根铁棍换成了狼牙棒之外没什么区别。
霄书堂摸了摸他的狼牙棒:“你打算送谁去世?”
宋濂把装备在身上使劲绑了绑:“路卡尔呗,再多送走几个我也不介意。”
“哎对了,林姑娘那边怎么样了?”
霄书堂还是直直盯着路宅:“她啊,把工人那身行头换上了,我帮她打晕几个守卫让她提前进石台底下的密室等着了。”
宋濂:“那里…隔音怎么样?”
霄书堂:“不好,特别适合偷听和观察动向。等咱们把孩子抢了,你带着孩子去找刘叔,我直接骑马去教堂接应她和阿姐,最好能趁乱踹路卡尔两脚。”
宋濂:“你和林姑娘可真是,一点都不忌讳,放着棺材的地方都能待得这么坦然。”
霄书堂:“那是,林姑娘是谁啊,就算有个女鬼来了她都能第一时间抄家伙往上砸看是不是实体。”
宋濂嘴角一抽:“我好像…猜到你们在里面经历过什么了。”
话音落,二人低头看表,已是近凌晨四点。
路宅内的守卫已经开始聚集,霄书堂和宋濂的行动也都进入倒计时。
宋濂只对霄书堂点点头便拉上马去往路宅后门附近等候着,霄书堂也一把薅回了乱蹦哒的汤圆,拍了拍它肚皮上的黑毛:“别给我关键时刻撒欢,小心我告诉你主人让她抽你。”
“好了。”他认真起来摸摸它的鬃毛:“一会靠你了兄弟,事成了绝对有你好处。”
他对着路宅拥出的人群吹了一个口哨:“上!”
汤圆随即冲到了人群中央,守卫们看见这匹马时一时难以反应,又觉得这匹马好像在哪见过,就慢了一步被马整个掀翻。
霄书堂趁汤圆吸引了所有注意力的功夫,翻上墙扒到最高的那处建筑上,戴上面具一跃而下,那些人反应不来,他腿风一扫就是一片人倒地。
他被守卫手上的棍子震得虎口发麻,咬着牙抓着铁棍,一棍放倒一个,之后再踩着那人腾空转身一个飞膝外加甩棍解决掉两个。
他在人群里逐渐招架不住,汤圆也差点被擒,却还是没法逼近那个抱着孩子的人,他干脆绑紧了胳膊上的护臂,找机会把绳子塞到汤圆的嘴里,汤圆就这样咬着绳子和霄书堂配合,逐步逼近路楠。
霄书堂将绳子在手上缠了一圈,在躲避袭击时翻到马的另一侧,再借助绳子迅速转移到马的前方。
绳子作为障碍,也就此打乱了多数人的动作。
左手的铁棍在打斗中掉落,他只能直接把绳子松绑,护甲移到手部,卯足了劲抡到别人脸上,让护甲来给他制造满天的星星。
他一不留神被人在地下偷袭绊倒,他单手撑地调动腿部直接一脚踢向那人的肋骨,骨骼的嘎吱声清晰可见。
霄书堂这次把他平生从各色人那里学的格斗技巧全部都用上了,不留一点私货,趁骑上汤圆背部的功夫,他从怀中的护甲内掏出一把他和宋濂闲着没事把鞭炮拆开攒出来的几包粉末。
他解开口袋,在确定顺风的情况下撒了众人满脸。
然而他怎么可能不带上现成的鞭炮,这次他和宋濂把三节鞭炮拿绳子绑在了一块,在众人都被迷了眼睛动作迟缓的情况下,他把鞭炮挂在铁棍上,像上次那样变着花样甩来甩去。
路卡尔不在,没有人会为了讨好他而扑上来甘愿被炸,只能争取找到霄书堂动作的缝隙给他一棍子。
然而他的动作太快,根本不给他们任何的机会。
他在马背上纵身一跃扑倒那个抱着孩子的人,一铁棍死死扎到那人的胸口上,趁那人松手的一瞬间翻身滚过抢到了孩子。
他抓着棍子的手有些颤抖,但现在容不得他迟疑。
用尽全身力气将铁棍往人群里一甩,使人群因躲避棍子出现了一席空白,他借着绳子翻身上马,护住怀中的孩子离开现场。
他伤得不轻,已经预计到了回家后身上有多少处可怖的淤青。
霄少爷的后槽牙已经快被自己磨平了,却还是不能减轻痛感,只能死死绑着手上的护臂来减轻伤痛。
婴儿的啼哭声也快震碎了他的耳膜。
“该死。”
他骂了一句,驾马企图甩开后面的守卫。
……
宋濂知道身上的伤不便于他独自冲向人群,于是他把怀里的锁链缠在了马脖子上,戴上自己都嫌丑的面具,握着锁链骑马冲向那个隐藏着金发的一行人。
他一眼便看出这里没有婴儿,却被金发把满腔的火都彻底引了出来。
遵循着既然来了就送佛送到西的原则,他觉得去拿着这个狼牙棒把路卡尔打残要比知难而退要强的多。
他不像霄书堂一样用大幅度的动作来避免攻击,相反他更擅长在马上躲避,他知道自己身上带着伤也没多少能使的力气,得留着用来对付路卡尔。
所以他就一路用那个没受伤的胳膊抡着狼牙棒,总之是在这个范围内没人敢和他挥狼牙棒的速度一较高下。
棍棒和锁链的声音在耳边呼啸,却使他越来越兴奋,因为这都是他打残路卡尔之前的预备乐章。
但是他还是忘了一件事,路卡尔这一生最注重的就是自己的人身安全,怎么可能不在身边安排人手,就在他即将到达路卡尔身边的那一刻,他的马头被两只手挡下了,随即从视觉盲区里闪出一个巨大的人影,一掌过来就差点将他掀翻在地。
若不是死死抓着锁链,他现在已经被众人踩踏而死了。
那人身形巨大,速度也远远超过了常人,他心一凛,那人的身影就莫名和记忆中的雪人重合了。
想起那时被雪人袭击,他的伤就隐隐作痛。
大块头的速度虽快,但终究还是快不过一匹马,动作也快不多年少时整天在树上蹿来蹿去的宋濂,他连着试着几次挥刀砍向宋濂,都被他一一躲过,无功而返。
人群受了路卡尔的指示,自动退开站成一排,宋濂看见路卡尔脸上那看戏似的笑容,气不打一处来:“妈的,狗\娘养的东西。”
大块头为了让他不占任何优势,不惜一个滑跪撞击马腿,马随即被掀翻倒地,宋濂利用手里的狼牙棒撑着地面,换来了一个不用在倒下和站起之间切换的时间。
他用的是受伤的那条胳膊,连着肩膀上的伤口一齐撕裂开,使他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还是面朝地,胸口的伤口再次受到重创。
他来不及感受有多疼,就撑着地面吃力弹起来,躲开了大块头的攻击范围。
他凭着一身蛮力直直冲向宋濂,挥起一只手企图使劲抡他一掌,宋濂吃着痛躲开,他的余光瞟到了他的那只手,那挥手的动作却不标准,微微地弯了下指头,像是作爪状。
宋濂怀疑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
大块头的另一只手拾起地上的铁棍,以极其夸张的力道砸向宋濂的脑袋,宋濂一偏头躲过了,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铁棍带起的风呼啸在耳边,告诉他如果他这一击没有躲过,他就会当场死亡。
“老子要你命。”
经历过生死后,宋濂放弃了脑子里紧绷的那根筋,莽着一股劲试图撑到马起身。
铁棍又从他的头顶横向扫过,他头上的青筋暴起,狼牙棒反握在手中卯足了劲向大块头的胸口死死扎过去,棒顶端的尖刺镶入了他的胸口,宋濂又怒吼一声把棒子用力向下一顶,伤口被拉成了长长的一道,血肉模糊。
这一次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尝试,成功将大块头逼退两步。
他捂住自己胸口的这道极深的伤口,面目狰狞。
说来也怪,在固有印象里大块头理应是动作声音都特别大的一个存在,宋濂也是这么想的,可即便是身上被划了这么深的一道伤口,这个大块头却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听不见他粗犷的喘息。
宋濂看了看他身后依旧优雅胸有成竹的路卡尔,忽就明白了洗脑的恐怖。
此时那马终于挣扎着站起来,他冲过去又给大块头一个重创,翻身上马逃离现场。
在远离众人之时,宋濂隐约看到有一个不一样的人,在地上抱头痛哭,并在那里小声喃喃:“我的孩子…”
直到隐入深林,他才放松警惕,随着而来的是伤口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捂住自己的嘴止住声音,力竭倒下。
他倒在了自己最讨厌的地面上。
……
相对于两人艰难的处境,林童渺这边暂时轻松一些。
她找了一块密室里隔音最不好的一块墙壁,耳朵贴在上面随时观察教堂里的动向。
现在是凌晨四点,路卡尔还没有勤奋到凌晨就把众人召集过来,但是提前将家属安置好的事情是所有人安排孩子百天时都会干的,为了以防万一,林童渺提出了计划提前三个小时的指令。
然后三个人就多等了三小时,可喜可贺。
但至少三人能第一时间观察到动向,就算是等三个小时也值。
她在墙上挂着的火把下看表,认为路卡尔那边应该已经出发了才是,便开始担忧起霄书堂和宋濂二人的安危。
霄书堂倒还好,平时不正经但是关键时刻靠谱。
而宋濂靠谱是靠谱,可他身上还带着伤,一旦不小心被守卫抓到,不仅受罪还有可能被带到疗养院去。
之前说什么来着,让他去疗养院还不如让他伤口感染而死。
就很难办。
她只能在充满了麻木的祷告声中用别样的方式来祈祷二人平安,如果计划不成功,那至少也要保住一条命回来,这是前提。
也是她能接受的底线。
她捏紧自己的衣角,不断压抑着自己被担忧而无限放大的恐惧。
时间凌晨四点过半,教堂内祷告声止,林童渺进入准备状态,脚步声在头顶不断响起,交谈的内容无非是孩子被抢走,宴会要不要终止的问题。
她在众多的谈话声中,听见了霄桉明的声音:“镇长怀疑我的儿子劫了你的孩子?笑话,我了解他,他一向做事都有目的性,如果真像您说的是我的儿子劫了你的孩子,您为什么不想想自身的问题?”
路卡尔的脚步声不疾不徐:“自身…我觉得我无愧于心,既然霄老爷不愿意听,我不说就是,何必闹个不快呢。”
霄桉明:“那你倒是说,没孩子这百天该怎么开下去,我女儿又该怎么办?”
路卡尔:“稍等,故事需要变故才会精彩,往往这样的时刻就越要安下心来,神会保佑你,阿门。”
霄桉明:“整天神神神,那你现在这个雕像是怎么回事,以后要让他们去拜雪人?拜那个杀了不知多少人的雪人?”
路卡尔:“此言差矣,拜雪人是为了感化,是为了让雪人得到被崇尚的感觉,从而放过这些无辜者,还世间一个公道。”
林童渺判断路卡尔和霄父的位置应该在石台附近的长桌上,而谈话到这就戛然而止,好像是二人因看见了什么就离开了座位。
能发言的都是些里镇力有名气的人,小人物如果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祷告,也是要被送到疗养院的。
林童渺和霄书堂之前在密室里是找到了另一个出口的,是在教堂的另一个比较隐蔽的方位,所以她不用担心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石台上钻出来然后装作若无其事。
那场面,肯定想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还好里镇中有人气名分的人比较少,否则所有人都说话,凭她的耳朵肯定不可能从那嘈杂的声音里分出霄疏来。
霄疏的声音必定是有气无力且柔和的,现场能达到这个地步的人不多,毕竟能和路卡尔周旋一番的人,能有几个好脾气的?
话虽如此,可是她直到现在都没有听到霄疏的声音。
她严重怀疑路卡尔用某种手段束缚了霄疏的语言,因为有霄疏目盲的事情在先,路卡尔不得不谨慎。
于是她取下火把,在密室这长到离谱的隧道中摸索前进,大概走了有一半的路程,她面无表情地停了下来,拿起右手抓着的铁棍往自己正前方狠狠一戳。
那是个被人挂在那不知是不是辟邪的白衣服,上面还有路卡尔在去雪原前给他们准备的面具,那面具本就恐怖,再加上白衣服就别有一番能吓死人的风味。
上次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以至于她记上了仇,每次来着考察都要拿个什么东西忘它身上抡一下才解气。
她抬腿往那个挂满鞋印子的白衣服上又踹了一脚,然后绕开这个晦气的东西赶路,边走边说:“什么东西真是,晦气死了。”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不怕死在路卡尔眼皮子底下偷工减料,这个隧道的上方地面建的要比石台那边的厚一些,声音都渐渐听不到了。
她在这条隧道里拐了不知多少次弯,走的路线要远远长于教堂两点之间最长的那条线段。
“建隧道的人是不是连点基本常识都没有,连个隧道都建这么绕,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傻的?”
走了这么多次隧道,林童渺终于忍不住吐槽了一番。
终于到了这个隐蔽的出口,这里好是好,唯一的缺点是必须要手动挪开石板,要不是那天霄书堂多动症似的敲来敲去,他们也不可能发现这么个手动的出口。
这里的隔音也是不太好,却没有几个人说话。
她推测站在这里的都是些下人,只敢过来应路卡尔的愿走个过场,她知道这个石板的旁边是横着竖着一堆木板的,她出来的动作应该没几个人能注意到。
除非那人就踩在石板上。
可笑,踩石板上她根本挪不动。
当她放开自己的脑子任其考虑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时,她听到了石板上那微乎其微的脚步声。
那人俯下身,轻语道:“童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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