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和利南培分开后,路歌带着阿宝往回返。
港铁旁的二楼廊桥四通八达,桥上挤满了拖行李箱的旅客。
其中有一条走廊直接连接上水商场。衣服,包包,化妆品,不少顶级品牌都设有专柜。
路歌进里面转了一圈,走走停停,逛了半个小时不到,已经切切实实地感受到标价带来的伤害。
最终她什么也没有买。
出来后,路歌揉揉眉心,低眼看着身旁的小人:“我去洗手间,你呢?在这儿等我,还是?”
“呃……”
阿宝长相乖巧,一双单眼皮的眼睛细长迷离,个头要比同龄的孩子小,看上去最多幼儿园大班的年纪。
他背了个蜘蛛侠图案的双肩书包,包容量很大,把他的小身板压得像个虾米一样。但路歌知道,他这包里可没有几本正经书。
只见阿宝左看右看,不知道在想什么,路歌的注意力时不时就瞟到他帽子上。
那是一顶鸭舌帽,肉粉色的。
古怪的是,帽顶中间竖起一根同色的粗棒,他晃晃脑袋,那根棒子也跟着晃。
“喂,想好了没有?”路歌忍不住伸手撸了一下。
软塌塌的,手感还不错。
真是个……
儿童不宜的设计。
阿宝脖子上挂着装有通行证和港铁八达通的卡套,他两个拇指勾着绳子晃来晃去,说:“我想去买面包。”
路歌晃了晃包,“我身上没带港币。”
阿宝似乎早就习惯了,略带讽刺的小眼神一眯,“我有钱。”
“那就好。”路歌点点头:“你等我两分钟先。”
进了洗手间的隔间。
路歌打开那个黑丝绒小袋,把东西倒出来一看,果真是钻戒。
切割精致,价格不菲。
在利南培手里也是上等货。
路歌作为一个底层劳动人民,自觉跟这种东西气质不符,她用指尖捏住,分别戴在左右无名指上。
怎么看都不像那么回事。
“啧……”
路歌伸展着十指,微微眯起眼,在眼前打量了一会儿。
那种眼神,不是欣赏,也不是别的什么情绪,她只是在单纯地计算着。这趟……撑死也就千把块吧。
为此再去置办一身行头?
不值。
路歌摇摇头,把戒指摘下来,又叹了口气。
真是的。
利南培早说要带这个,她就不背这小破包来了,起码也得那个五百块买来的爱马仕才配得上!
路歌边想边恨恨地把东西往包里塞。
很显然,直接戴在手上过关的想法行不通。
出了洗手间,见阿宝趴在廊桥的栏杆上,那根棒就在他脑袋上摇摇晃晃。
路歌走近又摸了一把,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廊桥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路边有家面包店。
忽然,路歌灵光一闪,片刻之后,她勾唇笑了。
“三个菠萝包,分开装。”
收银台很高,阿宝仰着脑袋,路歌抽走他手里的零钱,递给店员。
阿宝拽她衣服问:“一个就够了,谁要吃三个?”
“你一个,我一个,剩的那个……”路歌眨眨眼,笑了:“拿回去吃啊。”
阿宝自然不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趁着他坐在花坛边拆面包的时候,路歌又去了一家水果店,回来后,她把一盒车厘子装进阿宝的书包里。
作为重量替换,路歌掏出他的几本漫画书,装进塑料袋里自己拎着。
阿宝吃完嘴边挂着面包屑,打了个饱嗝,呆楞的眼神看着她。
“你在干什么?”
路歌充耳不闻。
阿宝提醒道:“过关不能带水果的。”
路歌没理。
他又重复了一遍。
路歌掌心扣住阿宝的帽子,转了个方向,指着旁边的便利店:“去买牛奶。”
“我不想喝。”
“我想喝。”
阿宝不情愿地去了,等他买完回来,路歌已经解决掉自己的面包,剩下的那袋明显被打开过,菠萝包撕开了口子,塑料袋口扎得很敷衍。
路歌随手递给他:“你拿着。”
阿宝看着手里的牛奶面包,有点不满:“你怎么不……”
路歌拎着塑料袋站起来,慢悠悠截断他的话,“这个周末你跟我过。”她回头一笑:“还想不想吃大餐?”
“想!”
就这样,路歌带着阿宝挤进浩浩荡荡的旅客队伍里。
和来时一样,坐一站,出港铁。
紧接着进入关口边防窗口排队,阿宝是港籍,他在另一个窗口查验证件,而路歌这边排得很长,他过去之后,停在不远处等了她一会儿。
路歌通过后,经过玻璃廊桥,又过一道内地的自助关卡。
一大一小两人进入行李查验区。
无论机场,码头,还是陆地口岸,大多都一样,各部门各司其职,查证的是边防,查货的是海关。
这个口岸人流量极大,每天一开关,就像泄洪的闸口。
七拐八绕的不锈钢防护栏隔离出来的通道,空间还算宽敞。
通道旁摆放着过关须知的牌子,所有行李物品携带的种类及数量,一条一条列举得很清楚。
然而,对于步履匆匆的旅客来说,那些规定条例毫无存在感,因为很少有人会停下来仔细看一眼。
大厅广播反复提示:请携带大件行李的旅客过安检,队伍排得很长。
路歌没有大包,所以她牵着阿宝走另一条快速通道。
因为不用停留过机,行人步伐一个比一个快。路歌自然也是神情自若,专注地往前走。
“那位女士,麻烦过来一下。”
耳旁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路歌不由地顿了一下。
她稍稍侧眼,余光发现,右手边的一个胖女人被叫去抽查行李。
丛林惊鸟般,周围人纷纷投去目光。
而路歌身形笔直,头没回,更没打算往那边看。
她紧了紧阿宝的手腕,继续向前走。
忽然一个声音——
“这位带小朋友的女士,请您也到这边接受检查。”
“……”路歌眼角往后瞥。
有个白色制服的身影靠近,短袖下那只健硕的手臂指引她去查验台。
墨菲定律,怕什么来什么。
破天荒被抽查,她觉得可能是最近心理活动太多,过于得瑟。
今天周五,来往两地的人非常多,被叫住抽查行李的旅客也比平日多几倍。
路歌淡定地排在队尾,等待期间她观察了一番,发现在外面做查验工作的白制服全都是男人。
这意味着被搜身的可能性不大。
当然,也不能保证女工作人员不会随时从隔板间里出来。
十分钟后。
路歌才知道,这个想法……
很天真。
原来,抽查是一批一批的,而她刚好是这一批最后一个。
轮到她时后面已经没有人了,前面那十几个旅客几乎全都被搜出了违规物品,或没收,或交税,惩罚不一。
或许是那个穿白制服的男人不相信眼前这个女人会是例外。
他脸色凝重,严肃地盯着路歌。
而她歪着头,冷静地笑了笑。
“接下来,您还想怎么检查?”
一遍搜身,一遍探测门,鞋都脱了,她的小挎包也被翻了个底朝天,没完了。
“女士,不好意思。”男人紧了紧眉,偏脸看向阿宝:“能不能把小朋友的书包打开?”
“不能。”
路歌揽着阿宝,绕到查验台后面,抱起他小小的一只,两人叠坐在椅子上。
书包被夹在中间,护得周全。
她那副此地无银的模样,令男人散发出审视的目光,缓缓撑起胯,气场越凝越重。
路歌连眼都没抬,神色不慌也不怯。
她知道那人正在看她,甚至她还知道,他耽误不起时间跟她在这儿耗。
有经验的各路水客大多会选择在高峰期冲关。
为什么?
因为,一天下来,至少有成千上万的人在眼前晃,再精神的值班人员到了这个点,恐怕也已经是倦怠期。
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狩猎场,捕手搜寻人群里那双闪躲的眼睛。
而猎物极力隐蔽和伪装,他们之间陌生且熟悉,每天进行着最直接最正面的较量。
此时身穿白制服的那群人正在尽可能地搜寻有夹带嫌疑的水客身影,携带推拉行李箱的旅客最容易被抽查。
而路歌没有。
所以啊,那些大箱大包的人就够他们忙活的了,哪个傻瓜会跟她这儿浪费精力?
唇边的微笑还未勾起,路歌发现自己又一次估算失误。
那男人拿着她的证件进了隔板间。
他要查她的过往记录。
路歌手臂环住阿宝的肚子,头枕在书包上,不动声色弯起方才来不及微笑的唇角。
她确实干净着呢。
她等着对方出来妥协。
不知过了多久,路歌开始犯困,哈欠刚打到一半,忽然被低沉的声音打断。
“起来,这里不是你坐的地方。”
男人已经来到她眼前,而他并没把证件还给她。
“把小朋友书包打开。”
路歌眼底掠过一丝惊诧。
按道理来说,她证件上没有任何不良记录,此刻带着孩子又没有大件行李,明显是正常过关的家庭主妇形象。
路歌有点恼了,很想看看这人是不是长了一张狗脸,否则他为什么这样死咬着她不放?
她仰起头,视线从下往上望着。
男人个头一米八左右,身材很壮。
他戴着黑檐白帽和蓝色口罩,眉弓骨高挺,鼻梁藏进口罩,无纺布面料被撑得鼓囊。
虽没露出整张脸,但依然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震慑。
路歌觉得他说得太对了,她真不该坐在这儿。
因为现在无论怎么看,气势上她都弱了一大截,这种绝对的碾压,让路歌莫名觉得好气。
“你站远点,这样会吓到孩子。”
路歌瞪向他,心底却也清楚这种话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她纯粹是发泄满腔的不服气。
却没想到,那个男人竟沉默着,真的往后退了两大步。
“……”路歌怔神。
人,有时候会被一个眼神定住,即时性的,没有征兆,也没有任何特别的深意。
就是那么两三秒的思维空白期,路歌的眼睛眯起来,直勾勾看着他。
而他目光坚定,“女士,我们也是依法办事,请您务必配合。”
虽然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但口气依然很正,语调也重。
那些字传到路歌耳朵里,却被她自动忽略了原本的肃然正经。
她暗自猜测,他应该是个北方人。
路歌冷静下来,细细琢磨。
这个男人虽然抽查很严格,一腔热忱,但明显经验不足,不像别的白制服注重效率,他能花这么多时间跟她耗,正说明这一点。
路歌提起嘴角,笑笑,“我配合啊。”
语调转柔,可她只说不动,还慢悠悠问他:“大哥,你读书的时候书包里会装什么呢?”
男人蓦地一愣。
路歌笑:“扑克牌,游戏卡,打火机?”
她调侃的语气,像在闲聊,而对方仿佛没了耐性,不打算跟她绕弯子。
“别再浪费时间,如果您不肯配合,我有权利怀疑你利用儿童携带禁限物入境。”
“你放……”想了想英姐的下场,路歌还是咽下了第三个字,咬咬牙,“你说话可要负责。”
男人点点头:“我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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