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林婧在公司门口撞见了崔昊，崔昊看见她手上的绷带，反问：“这就是你说的不碍事的一点点小伤？”
林婧淡笑：“确实不碍事”。她本来还想晃晃手证明一下，刚抬起就感到疼，只好垂在旁边没有再动。
崔昊拍拍她肩膀：“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别太好强了。”
林婧只是笑笑，她从没觉得自己好强，但却似乎给所有人都留下了女强人的印象。
崔昊低声说：“听说王彬在追求你，你考虑考虑？”
林婧倒是没料到崔总也这么八卦，她开玩笑说：“谈恋爱结婚都要请假，王总您要明天准我个大长假我就考虑考虑。”
崔昊再拍拍她：“不开玩笑的，你也该找个人了。或者我让你嫂子留意着，在上海给你找一个。”
说曹操，曹操到，王彬的电话打了过来。崔昊对着电脑屏幕王彬的名字打了个响指，走了。那表情太明显，在说“没事，好好接电话，别着急。”
“你在方家大院建家具博物馆那事，还真能成”，王彬电话那头显然情绪不错：“我有个朋友做仿古家具生意的，他很感兴趣，说要做就做大，做大了才有噱头……”
“我不想把这事当噱头”，林婧打断她。
“不是噱头，我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词。我那个朋友是商人，商人都是逐利的，他拿这个当宣传引起关注也无可厚非，对咱们来说是好事……”
林婧知道这其中的共赢关系，她只是单纯不喜欢听到这两个字，便说没关系，这个具体可以谈。
王彬跟她大概说了内容，说还得见面谈，那边有那边的要求，咱们这边也要列出咱们自己的要求。
电话正打着，崔昊过来敲了敲她的办公桌挡板，指指会议室的方向，轻声说：“打完电话来会议室，医院和保险公司的人临时过来了。”
医院和保险公司？这又是什么事？这两个名称总是让人跟危险、伤痛和赔付挂钩，林婧心里一紧。
她点点头，做手势表示很快就过去，但并没有挂掉电话，王彬那边在说着他那个朋友投资合作的细节。
她有记会议记录的习惯，于是肩膀耳朵夹着手机，抽出一份会议记录夹，边听电话边去了通往会议室的走廊。
“恩他提的这个条件还是可以答应的，而且听你这么说，你这个朋友还挺有想法的，是真正对家具艺术展览有理解的……”
她脚步匆匆，说着走着，没有留意到从侧旁卫生间走道出来一个人，好巧不巧地撞到了那人身上，啪一声，文件夹掉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
“对不起……”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抱歉的话，却在都弯腰去捡文件夹的时候怔住了——林婧撞上的，是许霄。
本就不宽的过道瞬间变得更加狭窄，空间似乎一下子都压缩到了两人中间，凝结在一起，呼吸凝重起来。
两人各抓着文件夹的一头，本就硬挺平整的文件像要变成一块薄脆煎饼，快被拉扯断了。
互相看着，较劲似的，都没移开。最终还是许霄松了手：“我跟医院的人一起来的。跟你们谈场地合作的事。”
场地合作？既然是来谈公事的，那就没有和他在通道里继续说下去的必要，她冷淡地说：“那去会议室吧。”
会议室里早已坐了三个人，林婧对在座的几位点头微笑，然后在崔昊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
“直升机空中游览目前是我们的林经理负责，具体情况还需要诸位和林经理再详谈。”崔昊对会议桌
对面的三个人介绍，他说完，对许教练眼神打了个招呼。
中间隔着近两米宽的深木冷色调大会议桌，即便许霄就在林婧斜对面，但丝毫不影响谈公事的基调。
原来畅达公司跟医院和保险公司的已经达成合作协议，在昱洛开展急救业务。但昱洛医院的设施比较老旧，硬件设备条件不足，没有合适的场地做停机坪，之前营救林婧和廖太太的临时停机坪原本是要用来扩建新住院部的，早就被占用。他们想用星泰的场地，和星泰的空中游览直升机放在一起。
林婧和崔昊互看了一眼，表示这件事他们没有决定权，需要请示上面。如果领导批准，星泰会全力支持。
星泰的直升机场地本来就是专门准备的，也跟昱洛古城各方沟通过特批的，场地够大，放两架直升机也不是问题。无论是巡游还是直升机紧急救援，只要获得了有关部门的批准，合作是肯定的，价钱什么也不是星泰能决定的，星泰只看怎样配合。
会议的实质内容很快结束，后面大家聊了些关于急救的事情，后续基本像聊天了。林婧不好找借口离开，再加上她也想了解些有关急救的内容，也就坐着没动。
昱洛古城直升机空中游览项目自林婧接手后，她去现场接洽了具体事宜并体验了一番。高空俯览古城，大街小巷、城池院落，有种别样的几何之美。总体体验下来，收费合理，体验感佳，是个不错的项目。飞行员楼小天长了一张白嫩嫩的小圆脸，一说话露出两个隐隐约约小梨涡，是个热情洋溢的弟弟版小伙子。
说是许霄的徒弟。
许霄正在专注地给与会者讲述着此前的急救案例，神情专注。
“除了急救病人转院，还涉及的项目有消防、林业防护、事故救援、空运物资等”，许霄边说边展示此前一些救援案例的图片和影像资料：“还有这个案例比较特殊，是应林业局和环保局的指示，到深山林区消灭外来物种“
视频里，有人从后座上用弓箭似的东西对准密林中一株深红色的植物射去。箭到杆断，直升机里响起阵阵掌声。
因为拍摄角度，许霄的侧影，几乎给了十几秒钟的特写。高挺的鼻梁和流畅的侧脸线条，被密林背景衬托的格外坚毅美好。
林婧禁不住看了一眼斜对面的许霄，他认真工作的样子，有着不由人控制的吸引力。
今日这样利落的短头发是适合他的，配上他飞行员的身份，看起来果敢、坚毅。相隔七年，他说话的样子变了，比起年少时的自信轻狂，他的言语间多了份沉稳，还有对工作和职责的敬意。他说话的语调不快不慢，背挺直着，虽然穿着外衣，但仍能看出常年健身人的健壮的体魄，尤其在抬手间，肩臂的线条展现无遗。有那么几个瞬间，林婧躲不开眼。
恍惚间仿若回到十五六岁时的学校操场，打篮球中场，许霄把本就已经是短袖的运动衣袖撸到肩膀上，不顾周围人的口哨朝她走过来，从她手里抓过早就准备好的瓶装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篮球场是学校里女生聚集最多的地方，那里聚集着青春最无掺杂的悸动和躁动，弥散着想肆意挥洒却又不得不压抑的年轻身体的热量。
许霄总是摸摸她的头，把剩下的水哗哗浇在自己头上，上半身淋个湿透。似乎只有那样，青春才够潇洒。
“之后要与林小姐经常见面了，还请多多关照啊”，许霄一句话打碎了她方才的出神。有那么几秒，林婧恍若迷失在时空交错处，分不清她在哪里，对面坐着的是哪个许霄。
旁边有人挪凳子，好像是金属椅腿碰到了硬的东西，呲啦一声，有些刺耳。
林婧没有表情地回应：“那是自然。具体业务我的助理一直在跟进，还请放心。”
椅子回正，落在地毯上，没了声响。
许霄时不时地看她，和她一样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在工作面前，他一向控制有度。即便是高中时期，他在班长职责中也公司有分，宣布什么事情时也不会对林婧的眼神有任何私偏，更何况如今已是多年的陌路。
几人谈得愉快，都对直升机救援工作表示了莫大的敬意，说许教练不仅年轻有为，还有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许霄倒也没谦虚，说虽然一直做商飞培训，但他一直对直升机救援是热情，以后也想成为专业的救援队员。
后半节开始夸许霄的时侯，已经不涉及具体工作内容了，林婧这时候很希望谁能打个电话过来，她就可以借口提前出去，留下几个男人在那里继续聊。哪怕王彬也行，只要来个电话。
但没有。
看大家还没有要结束会议的意思，而许霄看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眼神停留在她这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林婧决定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
她装作突然被手机振动到的样子，低头按了手机，抓在手里，对大家说：“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崔昊：“没事了林经理，你去忙吧”。
其他几个人也表示都谈完了。
她没有看许霄，一手抓手机，一手抓文件夹，装作抱歉的样子边接电话边出了会议室。但她忘了，会议室是玻璃的，只有中间隔条是磨砂的，而从许霄的位置，是完全能看到她出会议室那一刻，因逃脱而放松的表情和根本就是黑屏的手机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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