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都是青春13
13
傍晚的风轻轻吹拂，天色渐渐暗下。
时间说晚不晚，梅溪巷街道两边的店已经关了三两家，大多是些大龄老爷老奶开来耗日子的，饭点一到就回家了。
耳边传来了叮铃铃的声音。
有人接起了电话：“喂？马上到马上到。”
“知道了啊，乖，等我回去。”
“不累，搬点东西而已……”
回去的路上赵醒和林径霄并排，隔着适当距离，沉默地走过一家又一家门店。中途林径霄也接起过一个电话，他轻嗯一声，答了句“知道了”便挂了。之后又再次恢复了原来的安静，或许觉得没必要多说，又或许是多说也是尴尬。
一开始谁都没有开口。
但那道铃声像突然暂停了某一瞬的时间，把赵醒拉回了那天火车上他第一次在她身旁打电话的时候。她睡醒往往会产生一种反复无常的踏空感，可那天他的声音竟能让她踏实。
王合择问她，喜不喜欢林径霄？
她不知道，但她不可否认的是，她很喜欢他的声音。
那种一觉醒来，就想听的声音。
眼见明苑小区的大门越来越近。
赵醒开始懊恼自己居然浪费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应该多说点什么的，随便掰扯都好，就算是那些“不好意思”“谢谢”“没关系”“不客气”都行，只要他开口说话就好。
“冲冲呢？没带去学校了吗？”
林径霄一时没料到她会突然开口，顿了下才答：“它在家里。”
赵醒“哦”一声，又问：“之后还会带它去学校吗？”
“会，在我找到房子前。”
“你不是已经租了房子——”赵醒忽然止声。
林径霄斜睨她一眼，“那是我舅舅家。”
赵醒心下松口气，上次网吧里偷窥他屏幕的事情差点被发现，她想起草丛那晚他说的“家里不合适”，问：“所以你是为了冲冲才想去外面租房？你舅舅不喜欢小狗吗？”
问完她就后悔了。
时间对不上，那天在网吧，冲冲还没出现时，他就已经在看租房信息了，而且她不该问这么多，她好像许久不见的朋友问家常一样，难免有些逾越他们之间微乎其微的关系了。
林径霄却没在意，说：“我舅妈不喜欢，她对宠物毛过敏，只能占时养在我弟房间了，但不是长久之计。”
赵醒点头：“哦。”
他的声音和平常一样，冷清清的。
赵醒心底一阵雀跃，低着头，怕被他发现。
气氛又忽然安静下来。
林径霄看了她一眼，她身上的校服洗的很干净，稍微走近一点能闻见一股淡淡的柠檬香，许是被风吹的，额前的刘海有些杂乱，扎了个马尾，松垮垮的搭在书包上。
又走过大约一百米。
两人又回到之前波澜不惊的平静中。
“冲冲是母狗吗？”
她忽然又问。像是感知到什么似的，林径霄嘴角轻微一勾，两人已经走到明苑小区的门了，他手指在口袋里捏着钥匙把玩，嗯了声：“小母狗，已经成年了。它是被人遗弃的。”
“遗弃？”赵醒皱眉问：“为什么会被遗弃？”
“犬瘟热。”林径霄说：“在治着，很快就好了。”
她说：“它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生病的样子。”
林径霄淡淡一笑：“嗯。”
走到12栋楼下，林径霄说：“走了。”
走几步他又转过头：“差点忘了，刚才的事，谢谢。”
赵醒对他摇摇头：“没关系。”
林径霄情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往回走。
赵醒站在原地，咬咬下唇，上前一步，“哎”了一声。
他脚步停顿，转头：“有事？”
赵醒抓着书包肩带的食指朝天上一指：“我突然想起来，我家楼顶有个地方，应该可以养冲冲，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
明苑小区d区的楼房像阶梯式一样层层往上。
13栋是d区最后一栋，也是最高的一栋，每栋楼的楼顶天台无异，但13栋的视野是最辽阔的，最远还能看见东禾夜市。
两人来到楼顶，门一打开，一阵大风拂面而来。
赵醒险些没站稳，走在她身后的林径霄拿手轻轻抵了下她背，“别被吹跑了。”说着绕过她先走了出去。
赵醒楞楞看着他背影，快步跟上。
还没来得及带他去看那处相对隐蔽的凹槽，林径霄已经打开手机手电筒走过去了。那是一个背风向三角区，用作房子外形美观的，微微下陷的空间不算小，放下冲冲还有空余。
比较好的一点是，它能遮风挡雨。
“就是夏天不能遮阳。”赵醒说。
林径霄说：“问题不大。”
现在才刚入秋，距离夏天还早，他懒得去考虑那么远的事情。眼下冲冲不能再待家里了，舅妈的鼻炎天天发作一两回，找不到房子的情况下，这里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风一阵阵吹刮，赵醒耳边的头发被吹得散乱，林径霄半蹲下去，应该也是被风吹烦了。她微微俯身，顶风说：“我弟之前在这养过两只仓鼠，后来越狱了，冲冲不怕老鼠吧？”
“你说呢？”林径霄勾唇一笑。
天已完全暗下，天台上除了他手上那道光周围已是一片漆黑。赵醒站在他身侧，看少年眼梢微扬，光晕打亮的瞳孔漆黑明朗，半蹲在那儿，赵醒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嘴角。
这是今天他笑得第几次？
“走吧。”他起身说。
“哦。”赵醒回神，“走吧。”
下楼时，林径霄还是一样走在赵醒后面，见赵醒在一户门前停下，他站停在阶梯上，本来她就比他矮许多，这下变得更矮了，俯视的错觉让女生的身体变得有些娇小。
看着就挺轻的，林径霄想。
怪不得风一吹就倒。
“我到了。”她说。
“嗯。”林径霄长腿迈下，“谢谢。”
赵醒看他一眼，语气凉薄：“你太客气了。”
-
打开房门，舅舅舅妈都在家。
黄青山见林径霄回来了，招呼他过去吃饭：“怎么这么晚？”
“遇见个朋友，聊了几句。”
“这么快就认识新朋友了？”
“嗯。”
林径霄放下包，洗完手坐下。
许英端上最后一盘腌笋，说：“都去学校那么些天了，认识新朋友有什么奇怪的，来阿霄，试试舅妈的拿手菜。”说着夹了两块放他碗里，“快尝尝怎么样？有没有长宁的味道？”
林径霄点头说：“好吃。”
许英：“是吧，这可是你妈当年亲手教我的。”
“咳咳——！”黄青山差点被这笋噎着，脖子和脸都咳的涨红，放下筷子，说：“又提他妈干什么，没话说了是吧？”
许英对林径霄说：“一时嘴快，别介意。”
林径霄笑了下：“见外了舅妈。”
黄青山说：“这笋是顶楼陈奶奶给的，她自己在楼上种了点笋苗和蔬菜，经常拿来让你舅妈帮忙炒，也会分我们一些。”
林径霄：“顶楼种菜？”
许英坐下说：“是，一小片地方，平时也没人留意，刚好陈奶奶也住顶楼，就偷偷占了，经常会分些菜给我们这些邻居，所以也没人多说。这季节笋也挺嫩的，是吧老公？”
黄青山：“嗯，主要是你手艺好。”
许英眼里含笑，给黄青山夹了菜，也给林径霄碗里夹了点，“子贺晚自习不能回家吃饭，就我们两个炒不了几个菜吃。阿霄，你之后如果不想上晚自习，打个电话，你回来我也能多炒两个菜，吃饭就是要人多才热闹，你说是不？”
林径霄点头，笑了笑：“是。”
许英：“你这孩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话少，安安静静的，不像子贺，本来就大大咧咧一个人，现在又跟狗住一窝，更闹腾了。阿霄，你这几天家里住的还习惯吧？”
“……”
“习惯。”
“那就好，我还怕你不习惯，还想把子贺那屋腾给你，让那臭小子睡客卧去，这样你也好照顾你的小狗。”
林径霄嚼饭的嘴几不可闻的慢了下来，很快又恢复如初，垂眸盯着碗里饭继续吃着，说：“不用麻烦，客卧挺好的。”
许英：“这不是——”
“差不多得了你。”黄青山打断道，暗示许英一眼：“吃个饭就安安静静吃，话怎么这么多。”又转头对林径霄笑：“你舅妈更年期到了，越来越啰嗦，烦得很。”
“我今晚会把狗带出去。”林径霄说。
“你这……”许英尴尬的看了黄青山一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黄青山无奈回视，对林径霄说：“你舅妈没别的意思，就放家里吧，带出去你能放哪，它才刚适应这里的环境。”
林径霄放下筷子，抽了张纸擦嘴，倒是没什么过多的情绪，坦然牵起嘴角笑道：“是刚才遇见的朋友推荐的，她想养狗，正好放她家，也很近，就在13栋，我想看也方便。”
他看着黄青山说：“我没有多想，你们也别太紧张，舅妈鼻炎要是因为狗变严重了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放心吧。”他朝许英笑了笑，起身，“你们慢吃，我去收拾一下。”
“……”
待人进了屋，黄青山轻啧一声，瞪道：“喊你少说点！”
“知道了。”许英承认是自己不对：“我下次不说了！”
-
林径霄把冲冲带到13栋楼顶时已经过了晚上8点，放好狗笼，加满水，还给冲冲放了个软垫，他做这些时，冲冲在天台撒欢，突然没了牵引绳的束缚，不知道跑的有多快。
没想到它还挺喜欢这片地方。
林径霄回头看了眼，又看了看四周的护栏，见没什么问题了，把狗招回来，关进笼子里。
冲冲进去就立马趴着，或许是刚才跑累了。
林径霄说：“不准乱叫，听见没？”
冲冲只盯着他，眼含不舍。
林径霄揉揉它狗头，“明早就来看你。”
关上天台的门，他下楼回去。
到7楼时他留意了一眼701的门，赵醒家在这。他没多想，继续往下，但没走两步，701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吼，这声怒吼特别响亮，瞬间就把上下两层楼的声控灯都吼亮了。
“你站住！”
他随之站定，回头看向701的门。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仗着成绩好就能在这个家为所欲为了是不是？你真是够能耐的，让校长亲自告状就算了，你还狡辩不承认——你还走！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林径霄不确定男人的怒气是在冲谁发，但从声音能听出来，他的怒火已经到达一个极点。林径霄回头，刚想继续下楼，男人的声音很快又透过门传来。
“赵醒，你想造反是不是？！”
“……”屋里的女生终于说了什么，听不清。林径霄脚迈在半空，蹙起眉，再次回头看向那道房门。
只听屋里男人说：“过来！到你妈面前跪下。”
然后他又听见一个女人说话：“为什么这次没考第一？是不是因为那个男的？我从来没想到，你居然胆子大到敢教唆别人跟你谈恋爱了？你以为自己多漂亮是吗？外面的人要是知道你没考第一，你知不知道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女人愤愤道：“他们只会觉得我们又在区别对待！”
女生又说了什么，林径霄眉头紧地一蹙。
这次他听清楚了，赵醒说的话。
她说：“你们不就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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