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
第六章
周四这天课很少，鹿怀诗把周末的课备好，挑了个人少的时间去的食堂，刚买完饭一转头，穆家齐跟几个同学一起往这边走。
鹿怀诗想当做没看见找位置坐下，穆家齐眼尖，取筷子的间隙看到人群中的鹿怀诗，叫了她好几声之后追过来。
“怀诗。”
没有办法，鹿怀诗只得冷冷看他一眼：“学长。”
“你，你一个人吃饭啊？”穆家齐在她对面坐下：“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鹿怀诗没说话，掰开方便筷子，把上面的细毛毛刺搓掉。
穆家齐的目光从她的手移到她的脸上：“一直想跟你聊聊的，上次的事还没有好好跟你道歉，对不起啊。”
鹿怀诗：“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开学之后你就再没来过戏剧社了……”穆家齐有些急了：“其实上一次我到图书馆找你了，看你在自习，我，我没敢过去。”
有时候穆家齐挺害怕鹿怀诗的，尤其害怕她看他时那种冷漠到极点的眼神。
不由得让人想起以前两人刚认识的时候，鹿怀诗那种有一点信任，有一点融化的模样。
只过去两年，却好像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现在早已物是人非了。
鹿怀诗不咸不淡的哼哼一声，快速往嘴里扒饭。
“最近挺忙的吧？还是在做兼职吗？”
“嗯。”
“忙是忙，可也别累坏了身体，不管怎么样，身体还是本钱。”穆家齐兜了一大圈，绕回到他最想说的事情上来：“你……你好久都没来戏剧社了，群里的消息也没回，活动也不参加。”
两人的相识就是在戏剧社。
鹿怀诗是大一的时候加入的，穆家齐是戏剧社的前辈，有一次社团要收活动费，穆家齐帮着当时的社长一起收费，到了鹿怀诗这里拖了好几天都没有收上来。
穆家齐是微信里跟她要的，鹿怀诗一再推脱，穆家齐有些不高兴了，以为她是故意不支持他的工作，约了她面谈。
鹿怀诗对人特别冷淡，就算是他这个直系学长也不例外，有事就说事，一点都没有学妹头一次见到学长的那种怯懦。
穆家齐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困难，鹿怀诗不说，穆家齐猜到她可能是家境不太好，看她的样子应该也不是故意拖着不交的，于是穆家齐对她说，如果手头紧的话他这边有资源可以帮她找找兼职赚点钱。
登时鹿怀诗眼睛就亮了——其实她面上是没什么表情的，她的那张脸就跟没有生命活力的皮囊似的，硬扯才会有表情。
但是她的眼睛会说话。
那一瞬间的光亮特别明显，穆家齐的心脏仿佛被击了一下，说话都有些结巴，“啊，啊，你想试一下嘛？你会什么乐器吗？”
自那之后俩人就算认识了，鹿怀诗的工作做得特别好，赢得老板连连夸赞，赚到钱之后鹿怀诗算了算自己还有平时课下的时间可以利用，就问穆家齐还有没有别的兼职。
穆家齐算是在学生会里混得比较开的那种人，认识不少外交部的同学，他便开始拼命帮鹿怀诗打听，就连他当时的女朋友柳之星都觉得奇怪：“你总问兼职干什么？你不是最怕累的吗？”
穆家齐只说帮同学找，事实上他心里清楚，他就是为了看鹿怀诗的眼睛。
他觉得能让鹿怀诗觉得开心，真是一件太有成就感的事。
鹿怀诗有了工作，对穆家齐也没有之前那么冷淡了，有时候甚至还会笑一下，穆家齐觉得自己就跟着魔了似的，她的那一丁点笑够他品味一整天的。
这一切都挺平稳的，直到有一天柳之星跟踪穆家齐找到鹿怀诗，她一巴掌扇在鹿怀诗脸上：“臭不要脸的，敢勾引我男朋友？！”
那是中午下课时分，人最多的教学楼门前。
柳之星声音尖利无比，不明就里的众人自动围成一个圈，把他们三个围在中间。
柳之星说穆家齐出轨，说他是渣男，穆家齐这才往这方面想。
可他瞬间又否定了这种想法。
不有那么句话么，物以稀为贵。
穆家齐觉得他对鹿怀诗的感情并不是爱，而是一种莫名的成就感，逗笑一个爱笑的人是件很容易的事，可要逗笑这样一个大冰山却足以称得上“成就感”三个字。
穆家齐心里期待着自己能把这座冰山融化，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他从未站在鹿怀诗的角度去想。
后来从同学口中，从老师那里，逐渐知道一些鹿怀诗的情况，知道她甚至为了赚钱需要帮各科老师免费干活，好让老师在课上点名的时候不扣她的分数，不管谁说到她，都会说到钱，因为好像鹿怀诗这个人的存在，就是为了赚钱一样。
所以他给她介绍兼职，她才会那么开心。
鹿怀诗身兼数职，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唯一一点所谓空闲，就是那些除了上课，也没有产生利益价值的时间，都给了戏剧社。
穆家齐知道，鹿怀诗是真心喜欢戏剧社的。
“是因为我吧？”穆家齐不想让鹿怀诗最后一点爱好也消失。尤其不想因为他而消失：“开学之后你一直没来社里，是躲着我的吧？”
“你想多了，”鹿怀诗夹了两片油菜放在碗里，“最近新接了学生，比较忙而已。”
“以前你也忙，有时候也会来参加一下的。”
穆家齐还挺固执，他认定的事儿就一定是他想的那样。
鹿怀诗也不想解释，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穆家齐看到鹿怀诗就总能想起以前，她待他越冷，他就越能回忆起鹿怀诗的陡然亮起的眼睛，时间这么久了，还总是能在梦里出现。
“下周五晚上你有时间吗？是老带新收徒会。”
鹿怀诗的筷子停顿了一下，老带新收徒会算是云城专大戏剧社的一个传统，一般都是大二或者大三的带新入社的大一学生快速熟悉，手把手教他们熟知剧本和表演的过程，因为戏剧算是一门说难不难，可又必须往深了学的艺术，像其他社团那样单靠大一学生自己熟悉，可能一个戏剧本子都顺不下来，更别说本子背后的背景和成就了，枯燥一本之后也就离退团不远。
这是戏剧社每年最重要的集会，正常情况下社团要求每个人都得参加。
“咱们今年招上来不少人，单靠咱们几个肯定是不够的，除去社长和我们几个干事，就属你在社团里年头最久，懂的也最多，现在的小孩儿太浮躁了，能真正说喜欢戏剧，真心想要学习戏剧的根本没有几个，现在这个社团说白了就是在咱们几个前辈手里，如果真的折在我们手里做不下去，该怎么跟之前带过我们的学长学姐交代呢。”
鹿怀诗把那口饭送进嘴里，穆家齐继续道：“怀诗，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事情，忙，但是这事儿也用不了你多长时间，我们几个知道你的情况，肯定帮你顶着压力，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也很久没有接触戏剧了吧，单凭看书肯定是不过瘾的，就当是给自己也放松一下，过来玩一玩，顺手帮帮我们几个，不好吗？”
“我已经跟社长说完了，说你会参加，老带新的新人都给你预定好了。提前量我都打完了，到时候决不会浪费你的时间。”
意思就是你来也得来，你不来也得来。
“怀诗，”穆家齐手肘撑在桌子上，身子微微前倾凑近鹿怀诗：“你不是说你没有躲着我么，那就别拒绝了，那事儿早就过去了不是吗。下周五晚上，别忘记了。”
激将法。
不知穆家齐在哪里学聪明了，整场谈话软硬兼施，一会儿说理一会儿讲情，时而勒她一下时而又给她一颗甜枣。
把她架得高高的，最后来一波激将，如果她不去，就说明她对穆家齐旧情难忘，干脆躲着他不见，台都下不来。
这完全不是穆家齐的风格，倒像是有什么高人指点着他这么说的，又或许是接触的人多了，他也成长起来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番话到底是给鹿怀诗说动心了，不为别的，只是穆家齐那一句说对了。
真正喜欢戏剧的，光看书是解不了馋的，空了这么长的时间，她也很想回社里看看。
本周的最后一节课是生物化学，老师特别严厉，没有几个敢逃课的，她们寝室也都来了，鹿怀诗一进教室，就感觉到一阵热情的呼唤，穆丽丽在第三排那里高举双手：“怀诗！这呢这呢。”
她们居然帮鹿怀诗占了座，这还是头一次，鹿怀诗几步跑过去，坐到最里边穆丽丽旁边。
“我们好早就来了，才占到这么好的座。”
谭美玉道：“一会儿老师肯定点名。”
鹿怀诗点点头，她们几个人又开始聊明星聊网红那些她听不懂的，这句“谢”也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前几周生化老师都没来上课，怎么回事啊？”
“好像听说老师的母亲走失了。”
谭美玉惊道：“走失？真的假的？”
穆丽丽拉了她一下，然后眨眨眼：“我听说的，不知道呢。”转头看向鹿怀诗：“你听说了吗？好像老师的母亲有老年痴呆症，前几天走失了。”
鹿怀诗没有想到她们的谈话会突然带上自己，只是听到“走失”两个字的时候瞬间握紧了拳：“不知道。”
她的这一点反应也落在穆丽丽眼中，她笑了一下：“是啊，真是可怜啊，也不知道老师得多伤心，感觉她都瘦了好多，你说家人走失得是什么感觉啊，是不是超级超级痛苦？”
鹿怀诗不由自主的看向讲台，生化老师正在准备念课件，按照以往的上课方式拿起花名册。
就在鹿怀诗看着讲台的时候，穆丽丽拉了一下谭美玉的手，脸上的笑容都快要绷不住了。
下课，穆丽丽亲昵的拉住鹿怀诗的手，提议道：“我们一起去食堂吧？”
“我不去了，还有事，先走了。”
穆丽丽似乎对鹿怀诗非常好奇，又把她拉了回来：“哎哎你去哪啊？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鹿怀诗不太懂穆丽丽的这波热情，这让被冷落惯了的她有些不适应。
等鹿怀诗跑开，谭美玉过来问道：“你叫她干嘛？她肯定不会跟咱们一起吃的。”
穆丽丽笑得非常开心：“搞好关系才能知道更多的事儿啊，你没看见吗？上课的时候我说亲人走失，她的反应多明显啊。”
谭美玉皱了皱眉：“啊，我们这么探别人的隐私，是不是不太好啊？”
穆丽丽有点不高兴了：“你不想知道？等我弄明白了我就不告诉你了。”
谭美玉想了一想，嬉笑起来：“倒是想知道哈哈哈，告诉我告诉我，反正我不告诉别人，就当谁也不知道。”
穆丽丽笑了：“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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