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瘴雾之中,英招带着古浪与即墨一道进了那石缝之中,挥挥手,两边的山壁拼到一处,严丝合缝,不露一丝破绽。
他径直走进正中一间茅草屋,笑着同他们招招手。
只见进了此屋,英招模样几经变化,从一个头发花白,驼背弯腰的老者变作一个中年人,腰背挺得极直,看上去与陆吾上神的气质有些相似——即墨与古浪竟不知是这屋中摆了什么,才能让英招有这变化。
他们两个虽疑惑,但还是想着一会儿再问。举步而入,突觉一阵威压迎面而来,好似从他们两个身体之内涤荡过去。古浪与即墨打了一个激灵,随即感觉一切恢复如常。
英招看他们两个进了屋,示意他们随意,手中挥出一道白光,将屋门阖上。
他这才说道:“不曾想,天帝都已经自入封印了,他的卜算依旧成了真。果然若不从根里拔除朽烂之处,天地浩劫永不停歇。”
古浪和即墨听得疑惑,昊天上帝不是被辛荑封印的吗?如何又称得上是自入封印?况且,他还布置了玉面狸女为他打开封印……
英招看他们两人面色便知他们心中所想,笑道:“你们两个先不必疑惑,外界怎么说我的?被天帝杀害了?”
即墨点点头:“不过,我们两个早知神史记载不可全信,对上古时代的终结也的确有着许多疑问。”
英招回道:“不错,神史记载只是那些旧部为遮掩他们内心的不安才添油加醋。天帝当时的确是陷入了四欲之中——贪欲,情欲,色欲,权欲。不过,他并未堕入恶魔道,他老人家心里清明得很,知道旧部离心是受了恶人蛊惑煽动,不过这个恶人藏得极好,全然没有露出半点马脚。”
“五蠹?”古浪反应很快。
英招点点头,“嗯,他明面追随辛荑,归顺天帝后为他出谋划策构建六界天道,不过,埋下了许多隐患——他的拥趸散布六界各处,根本无法除尽。最让人惊讶的是,他的每一个拥趸身上都携带了他的一缕神魂,旁人都是三魂七魄,偏他,可以分离出无边无际的神魂。”
“那时,天帝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他自己身边都有五蠹的拥趸——那是被他先前置入恶魔道的七欲之魔,五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把他救出恶魔道,附身于天帝令牌之内,靠着天帝的神力,慢慢在他身上滋养壮大。”
“天帝是盘古意志所生,但他太过于重视六界规则的创造,公正光明,并未注意到这暗处的手段,自然中了招。”
“他察觉到了体内疯狂滋长的四欲,但这并不影响他的灵台清明,自然也没有在意,也不会去规避什么。不知不觉间,他爱上了辛荑。六界祸乱四起,旧部尽皆惧怕他的权欲之时,他觉得很是烦躁,想与辛荑一道归隐,不再管这六界死活。”
“但是,确切来讲,那个发展得十分繁盛的世界是他的孩子。为人父,怎舍得弃它于危难之中,不如把走歪了的孩子养回来。于是他的权欲心开始作祟——当上此间帝王,世人神魔皆供他驱使,想杀就杀,想留就留。”
“天帝起初只是想先收复六界,把五蠹和他的拥趸全都揪出来,结果后来,他……惊觉自己体内的四欲压制不住,只好用尽全力将那四欲抽出体外。但他的情欲是最为壮大的,是以抽出的神魂大多附着在了情丝之上……”
说到此处,他朝古浪望去一眼,淡笑了笑,接着讲道:“因我号令天下群兽,恶魔道中封印的凶兽大多不会动我。命我大半神魂化身为阵灵来守护这恶魔道的封印,是以,出了这个屋子,我连原貌都维持不得。”
“剥除情丝的天帝实力大打折扣,他偷偷查探,勉力将查探出来的大部分五蠹拥趸都投进了恶魔道。待五蠹反应过来之时,又偷偷隐在世间。而这时,天界人心早被拨动得大乱,无人考虑继续修道,无人再去钻研术法,无人再平平淡淡地享受幸福,他们全部的心力都倾注到了扳倒天帝这件事上。”
“无奈之下,他只好想办法退出这个世界,才能让子民们恐惧暂歇。”
即墨听到英招所讲述的这个故事里面,辛荑的作用小的可怜,趁英招停顿之时,打断他:“辛荑呢?为什么不找辛荑?她的威名,只要出来将五蠹揭发,就什么都没了啊!”
英招却摇摇头:“辛荑的威名,大概只在神史编纂出来之后才达到顶峰。”
“辛荑也是自混沌而生,你知道吧。她继承了盘古的欲望,不过是中性的欲望。求胜欲,求知欲,情欲……这些欲望,不会像天帝一样要造福世人,也不会像五蠹一样为祸世间。”
“她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是典型的中庸之人,只是在神魔混战的年代,用拳头引来一批同道的拥趸者。五蠹就是看中她这一点,才朝她靠拢,她理解不了阴谋,也理解不了天帝一心想要创造六界的决心,她唯一让人觉得有人情味的地方——就是对天帝的爱。”
古浪皱眉道:“可她会为了昊天上帝上战场冲杀,那也就是说她也是创造天道的功臣。怎么会没有威名呢?”
英招叹了一口气:“她参与六界的所有事中,皆是为了天帝。可是,她只是执行天帝的命令,并不能完全举一反三,是以,除了上阵杀敌,什么联络人心,她做的并不好。而五蠹巧言令色,每次打着为天帝好的名头教唆辛荑,在她所执行的任务中,埋下了许多祸患。”
“天帝不敢冒险与她商量,万一走漏了风声,五蠹能留下的可不是现下这点儿战力了。”
即墨还是觉得困惑:“这分明是昊天不敢相信她,明明好生与她讲讲五蠹是坏人,辛荑怎么还会走漏风声。”
“非也,首先,我们当时只是知道有个幕后之人,并不能确定是谁,只是根据那些祸患出现的地方回推,猜测是辛荑身边之人;再者,辛荑与天帝同根同源,除了他们继承的盘古意志,其他意志在他们体内自行滋生根本不可能,天帝的四欲也是七欲花费了十多万年的工夫,才一点点养出来的,还并没有多少。”
古浪此时明白了,接道:“所以,辛荑根本理解不了善与恶,好与坏,她的世界里大概只有斗法与爱情。五蠹能深得她信任,大约是她也知晓自己不通世情,才会寻求多智之人作为依赖,而且她的智囊,恐怕不止五蠹一人。昊天上帝就是太了解她才不敢去与她商讨。才故意骗她自己变心,然后给幕后之人机会,教唆辛荑封印自己。”
英招赞许地点点头,又道:“天帝入封印之时才知道那人是五蠹,封印之时,他清楚看到天柱旁边,五蠹偷袭辛荑……”
即墨听到这里又迷惑了,拿出那相思小剑,道:“那辛荑其实……已经陨落了?只留下了这一股情丝?”
古浪则是十分好奇英招去恶魔道时昊天应当还没被封印,他又是如何知晓这些后事的?想着也问了出来。
闻言,英招道:“这些后事,是一只玉面狸女告知于我的,她是百万年前在天柱附近受了天帝恩泽成灵化形的,当时,她好似被天帝的恩泽附身,化身为天帝,亲身经历了一遍封印当天的事情。”
“至于辛荑,她即便被五蠹偷袭重伤,也只会肉身腐朽,而不会神格消亡,这不是在你体内待着呢吗?不过,她怎么到了你体内我便不知了。”
即墨疑惑道:“若我是辛荑,为何无法与这情丝融合?”
英招接过相思小剑细细摩挲,道:“这是相思子的手笔,想来是这情丝太弱挣脱不出,自然无法唤醒你体内沉睡着的辛荑,相思子,她现在在何处?她设的法阵,我也不知道怎么破。当时辛荑与我斗法,她都没出手,相思子只是画了阵法,我就落败了……”
“你恐怕须去问问相思子了。”
说罢将相思小剑递给即墨,长长慨叹道:“若不是我残留的神魂不能离开此地,天帝也不会被世人误解至此啊。虽说恶魔道封印已然势弱,不过玉面狸女说的不错,我在这里等着,终会得偿所愿。”
古浪问道:“此话怎讲?”
英招这回却是认真对着古浪道:“你难道从出生之日就未感觉到自己与众不同吗?”
古浪却是摇摇头:“我知道自己是一把钥匙,专用来打开昊天上帝的封印……”
英招道:“是啊,吾所愿之事不过天帝归来,恶魔道灭,六界清明。这恶魔道封印只有天帝才能修补,你来了,天帝不日也必将回归。”
古浪苦笑了一下:“呵,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逐渐消弱,也许,等打开昊天上帝的封印,我便不复存在了吧。”
英招却笑道:“你本来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待天帝归来,你便成了他。那时你才会是一个真正的神,这不好吗?”
听闻此言古浪不再言语,他……便成了昊天?什么意思?他……与昊天有什么关系?他怎么能是昊天呢!他……
英招静看着他,好像透过他,在看自己那被封印了千万年的主君。
即墨将相思小剑收了起来,静静地盯着他们两个人。方才英招的话她听明白了,古浪是昊天的……一部分,是那被丢弃的情丝吗?
怪不得……他对自己一见钟情,其实是受辛荑那沉睡的神格吸引,才令他误以为他喜欢的人是……自己?
“不过,将来,我又是谁呢?”即墨看着自己手中的相思小剑,也沉默了。
英招感应到恶魔道内有异动,转身化作一道灵光朝外飞了出去,想来是要回恶魔道巡视已然松动的封印了。
他走时留了一句:天地浩劫,唯天帝归来可破。否则,山崩地裂,天道无常,神仙妖魔人鬼,尽皆不复存在……
呆立许久的古浪与即墨对视一眼,喃喃道:“我们……必定要唤醒他们两个古神吗?”
即墨难得见古浪在她面前如此失态,伸手握住他的手,道:“是啊,不然,你想想,南城玄参,月见问荆,还有我父母,爷爷,云浮苍离……都会万劫不复。”
“但是,恶魔道这里已经控制住了,天外天……不必理会,人界妖界也用不到我们,我们距离唤醒他们还有好久。这段日子,我一刻也不想与你分离,我们……不如去做些你小时候最想做的事情,怎么样?”
古浪听了她的话,也释然了许多,大掌回握,温柔道:“是啊,你还不知道怎么唤醒辛荑,不是吗?”
他的手握得紧了紧,道:“我先陪你回魂兰庄,问问相思子前辈这封印如何能除,然后,你陪我去天柱那里……至于我小时候想做的事,这一路上我再慢慢告诉你。”
即墨重重地点点头,努力笑得爽朗:“哈哈,好啊!”
……
恶魔道封印处的缺口全都被补好了。
方才的异动是无尘和雪芷遭遇了一只魔兽,他浴血奋战了许久,才将那魔兽斩杀……而英招则是感应到有只兽死了,要去为这兽收尸是一回事。
再一回事便是心知他的震慑到了时间,怕大批魔兽出去伤人伤己,他急急忙忙去再召唤魔兽归到那山谷之中自行净化。
无尘撑到了南城他们的救援,众人齐心协力,将东边所有的封印也都全都堵上了。
之后没有魔兽之扰,他们那批除瘴净化的仙人们都被接到此处,开始依序净化。
无尘受了些小伤,不过他仍是被派遣护送苍离王回星罗城,毕竟,无尘将军严格来说,算是苍离王的师兄,二人皆是魔君苍颉的关门弟子。
待他们到了星罗城后,听说苍颉出关了,皆喜不自胜,他们已经有千年没见过师父了,这回忍着伤痛也要去向师父请安!
“徒儿拜见师父,徒儿无用,竟受伤卧床不能动。”苍离即便是开心,也要先审视自己的疏漏之处。
无尘则是跟着跪下:“是徒儿保护不力,竟让师妹受了重伤!”
魔君慨叹一声:“唉,为何昭曦能养出即墨那样有喜怒哀乐的女儿,我却养出了两个榆木疙瘩,唉……我太难受了,以后还是少见昭曦为好……”
苍离与无尘仍是正儿八经地跪在地上,并不理会苍颉那没有用的慨叹。
苍颉觉得有些头痛,道:“起来吧,无妨,养伤要紧,你们快些回去。为师的伤好了许多,暂时不准备再闭关,若要聊些家常,我们以后有的是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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