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约会
期末考试结束后，大一暑假如约而至。
林清落在学校附近找了一个家教工作，主人家的小女孩是初二生，乖巧懂事。大半个假期下来，她们相处融洽，女孩的成绩也有明显提高。主人家通知她这周要带孩子外出游玩，她终于可以干点自己的事。
而顾秋凉一放假就离校回家了。他们虽然不见面，但偶尔发消息，分享日常。
慵懒的八月夏日，蝉鸣不绝。窗外，远处的苍穹被窗棱分割成多组景色，庭院里的槐树经风沐浴，飘来阵阵花香，更显绿意盎然。顾秋凉联想到林清落柔发上的幽芳，不似槐花浓郁，反而是清爽淡雅。
他趴在桌上，望着手机上未发出去的消息发愁。少年的忧愁，无非是怕被对方拒绝。只要按下发送键，他的思念暴露无遗。
她会不会觉得这样很突然呢？要是打扰她工作了怎么办？可是他又很想见她，不满足于线上的问候。他似乎变得越发贪婪，贪恋和她见面谈恋爱的感觉。
他在桌面上下滚动着笔，又做了半个小时思想挣扎，再不做决定，今天就废过去了。
最后，他挺直腰背坐起来，深呼吸，硬着头皮点了“发送”。
「清落，你今天有空吗？我想约你一日游。」
他发完短信就一直盯着微信状态，等对方的“正在输入”。
惊奇地是，她真的第一时间看到消息，微信上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有，你说个时间地点。」
他激动地站起来，快速回消息。他早就考虑到她住校，而学校附近有个水上乐园，水上乐园周边也有各种特色小巷。他想和她一起逛。
「十点，带你逛水上乐园，你从学校搭7路车就能到，我在公交站牌等你。」
由于多人上下车，前边有好几辆公交车在站牌附近依次停站等待，林清落所搭的公交车无奈之下在站牌二十米外开了车门。九点四十五，公交车提醒乐园站已到，林清落被挤下车，差点没站稳。
八月的太阳毒辣，一下车，外边的热气迎面袭来，黏糊糊的，痒痒的。她撑起遮阳伞，挡住脸往前走了一段路。她倾斜伞柄探头观察，一眼认出了倚靠在站牌的顾秋凉。
他身穿宽松的白色潮牌半袖，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侧颜线条凌厉，下颚线清晰，背光低头看手机，一直在等林清落的消息，这个动作将他的后方椎棘完美展露，妥妥的帅气。她选择躲在他斜后方，找机会吓吓他。
这时，有一个穿制服的高马尾女生上来搭讪，戳了戳他手肘，拿出手机温柔地说：“帅哥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
他没想搭理她，扫视了一圈前方的公交车，发现7路车没停站就走了，有些疑惑，想上前再看看，却被女生拦住了路。那个女生向他歪头示意，等他回复。
“抱歉，我不想。”顾秋凉冷冷地回复。林清落在上一站就给他发了消息，她到现在都没出现，让他焦急万分。
“认识一下，都不行？”女生继续询问。
顾秋凉顿感烦躁，厉声回答：“不行！”给人一种深陷囹圄的压迫感。女生愣在原地不明所以，按理说她也就问了一下，怎么就生气了。
顾秋凉继续给林清落发消息问她到哪了。
林清落给他回话说她在看好戏，学美女怎么搭讪帅哥。
顾秋凉看到消息的那刻，按键的手停顿了。抬头望向四周，在站牌斜后方看到了林清落。她穿着方领的浅绿碎花长裙，撑着一把黑伞，拿手机的右手别在后腰，左边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他还怕她坐过站丢了。她却在后边兴趣盎然地看戏。
他走到她面前弹了一下她脑袋：“你害我担心了。”
“嗯。”林清落看向他后面的女生，走上前，鞠了一个躬，说：“对不起，他是我的男朋友，刚才他心情不太好，你别太在意。”
“好吧。”说完，女生失望地离开了。
顾秋凉有些苦恼：“你以后别替我说对不起。如果我做得不好，你可以提出来。我会改的。”
他不想她因为他低头，还是因为他的无礼向别人道歉。
“好。”林清落发现他生闷气的模样，有些可爱，笑了笑。
看到太阳晒到他的侧脸，她把伞举高，向他那边倾斜。他则主动拿过伞柄给她撑伞，牵她的手，带她过马路。
到了狭窄的小巷，周边都是高耸的恢宏建筑群，太阳几乎晒不到，顾秋凉收起了伞。这下，别人就更容易看到他的侧颜轮廓，一路回头率更高。迷人的不仅是他那脸，还有那高瘦挺拔的身姿，走路起来自有风范，给人一种酷帅又安全的感觉。如果不是他身边有林清落，他又紧牵她的手，放到哪里都是香馍馍。
林清落边走边抬眸看向他：“你是不是知道自己这样很帅？”
顾秋凉看到旁边迎面来的中年大叔要撞上她，护住她的肩膀，拉他往自己身上靠，不紧不慢地回复：“嗯，专门帅给你看的。”
“你带这顶帽子，让我想起绿野湖边冷酷的你。没有现在的温柔。”林清落漫不经心地说。
“因为我知道你会喜欢。”高中时听到她说会喜欢温柔阳光的男生，就开始学着成为那样的人，养成习惯。冷酷是因为那时的他没遇到变温柔的理由。除了学习，还没有过多在意的人事物。
“哈哈。我赚了。”林清落勾着他的臂弯往前走。他瞟了一眼她的手，嘴角翕动，露出喜悦之情。
走出小巷，碧蓝如洗的晴空下，强光抛在林清落脸上，她下意识用手护住双眼，阴影盖住她半边脸。他立马为她撑起伞，向她倾斜，她会意一笑。
一人撑伞两人行，眉间风情万种，眼带笑意不散。街巷暖风渐清，她一笑可解春冰，化了某人的心。伞下风景如画，身临其境的是，他的心仪，他的如愿。
进入水上乐园后，人潮汹涌，更不便打伞。怕她晒着，顾秋凉摘下帽子套在她头上。她却苦恼自己扎的侧发辫肯定松动得乱了，摘下帽子理了理，他笑笑不语，摸了一下她的头，帮她把鬓前发勾到耳后，安慰道：“我给你扎个高马尾，行不行？”
“你会吗？”林清落质疑道。
“会。”顾秋凉用右手食指末关节轻轻地擦掉她鼻头上的汗珠，随即拉她到旁边的阴凉地，让她背对自己，他则从后面伸手拿起她右侧的辫子，凑近她的侧脸问：“那我把它拆了？”
林清落自然下垂的手自然捏紧指腹，红着脸点头：“嗯。”
他动作轻柔，一圈一圈地解开发带，一节一节地疏散发丝，然后一手从她脖颈托起所有头发固定平举，另一只手分别从她的头顶和两侧理出纹路，井然有序，没有让她的发尾打结，也没有用力拉扯她的头发，很快，就给她扎好了马尾，顺带把帽子给她戴上，绕到她前面理了理她的刘海，调整帽檐，尽量不遮挡她视线。
她的脸属于鹅蛋脸，小巧精致，白得透红，帽子把她的尖下巴凸显出来，美得别致。他给她戴帽子时，她头微仰，泛闪着那双水灵的眼睛，轻颤的睫毛落下几片清晰可数的阴影。
他被她看得紧张起来，经不住滚动喉结，空咽一下，顿感口干舌燥。她的眸子里闪着亮光，舒眉浅笑，伸手想碰他的喉结玩玩。
手刚碰到他的肌肤，他迅捷握住她的手，拉她往前走，喉结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又上下滚动了一遍。
他知道她只是好奇，但自己保不定能禁受住那样的诱惑。
她的任何一个亲密的动作都能无形撩到他，更何况让她碰他敏感的喉结。
林清落看出了他的局促，抿唇偷笑几秒后收敛起来，跟着他往前走。
突然，她定睛看到了立在一个小店门前的宣传牌，她喜欢的刨冰在搞特销，她难得馋嘴。
看到顾秋凉的鬓角和额头也在冒汗，就更想让他透心凉一下。她拉住了他，笑着说：“走，我请你吃刨冰。”说完，她的步伐都变得飞扬起来，像个小孩子，稚嫩又可爱。顾秋凉难得见这样的林清落，跟初见时的她过犹不及。
一进去，门上的风铃入耳，冷气侵身，从头灌到脚底，林清落顿感清爽舒适多了。店铺的背景墙是明亮的黄色，装修清雅朴素，不同于先前小巷的红墙青瓦，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墙上挂的都是店里的各种特色刨冰，图片清新通透，看着就叫人馋。
林清落拉着顾秋凉径直走向前台排队，前面还有五六位青少年点单。她趁机轻声问他喜欢草莓还是杨枝甘露，他回复后者。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心里盘算，正巧还没尝过这个口味，可以试试。
她点完单就拉他径直走上二楼，一楼几乎满座，二楼相对空虚，其他人几乎都在楼道右边的空桌坐下。她却毫不犹豫地选了一个靠窗的不起眼角落，两人相对而坐。她轻声告诉他在这个位置可以看见远处的水上滑梯。他把手搭在窗上，托着下巴，懒散地远眺，果不其然。
“你对这里挺熟悉的。”
“舍友带我来过这。”她自满地笑了。
她招手示意他凑近，他托着下巴往桌心靠。她从桌面抽了纸巾，微起身，帮他擦鬓角未干的汗渍，还毫不顾虑地掀起他额前的碎发，继续擦。她放在额前的手有些冰，像夏日的薄荷透心凉，让他托举下巴的手指不禁轻颤，心早已跳到嗓子眼。
偏偏她都是一副认真关心他的模样，他又不能拒绝，太磨人。
他按捺住紧张没躲开，怕一往后躲，她跟着前倾就站不稳。
“我发现了……”林清落故弄玄虚，坐回去，笑得放肆，“你耳根红了。”
顾秋凉撇头看向窗外，闭眼愁闷好一会。这时，店员给他们送来了一份保龄球般大小的杨枝甘露刨冰。林清落向店员点头道谢，店员姐姐回了她一个优雅微笑后离开。
它的周身散发着寒气，周围的空气随之冰冻，冷上加冰，身处冰天雪地的感觉。她把寒气扇往自己脸上，闭眼享受，一股果香扑鼻而来。
再细细端详，刨冰底层是冰块，往上是两层薄皮奶油，奶油中间是一层很高的杨枝甘露，最上面的中心是一小勺西瓜冰混杂几小块芒果丁，旁边还有两片对称的薄荷叶修饰。盛放杨枝甘露刨冰的托盘还有一小杯酸奶，配有两个铁勺。她忍不住想给刨冰拍照，从斜挎包里拿出了手机。
顾秋凉想通后，转过头一本正经地问她：“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林清落正在全神贯注地给美食拍照，她的声音正巧跟手机的“咔嚓”声同时响起。拍完照，她收起手机，才抬眸看他。
“你凑近，我就告诉你。”顾秋凉向她勾了勾手。
林清落向前挪了挪，椅子只坐三分之一，凑近桌心，还一脸期待地把左耳对着他，看向楼道，等着听真心话。
顾秋凉邪魅地笑了，按住她的左耳骨，身子前倾，看准后闭眼，迅速地亲了她的左脸。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他退身坐回去，一脸淡定从容地说：“大抵就是这种感觉。”
话音一落，她的脸顷刻涨红，左耳也一片滚烫。她始料未及，被亲时睁大了眼睛，睫毛颤动，原本放在腿上的手向掌心收回，抓起了裙角，整个人呆了一会才乖乖地往后坐回去，避开刨冰，在旁边的空位置趴下，把头埋进左臂弯里，右手在桌沿下面握拳，指甲在掌心留下了几个深深浅浅的月牙印。
那触感温热柔软，却像一股电流，游遍全身，唤醒她所有细胞，背脊渐冷，后劲很大，顷刻间鸡皮疙瘩起来。她有种说不上的感觉，既惊喜，也慌张。心不受控制地横冲直撞，像失控的车，找不到方向。
她咬唇暗想，疯了，我为什么要好奇，为什么要口无遮拦地揭穿他。他太能撩了，简直受不住啊。这下怎么面对他。
她懊恼不已。
看到这样的林清落，顾秋凉垂眼，笑逐颜开。她现在经历的心里活动，跟他先前差不多，悸动中伴着忐忑。
“咳咳，刨冰不吃了吗？”顾秋凉假意咳嗽，把酸奶倒进刨冰中，问她。
林清落不敢想象抬头后，面对他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憨态，在犹豫不决。
“还是说害羞得不敢吃了？”
顾秋凉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低沉散漫，语速极缓。
林清落起身坐直，故作镇静，说：“没有。美食不可辜负。”但拿起勺子的手还是有些使不上力，肉眼可见地颤动。她咬牙按紧勺柄，稳住心绪，挖了一大勺直接往嘴里塞。
终究高估自己的承受力，冻得她牙软，又不能吐出去，只能勉强自己吞咽下去，从喉咙到胃，冰透了。她冷得发抖一下，捂住嘴，呼出寒气，原先染上绯红的脸逐渐恢复奶白色。虽然那一大口没能细细品尝，但余味无穷，酸奶的香醇中夹杂芒果的清甜和西柚的微酸。
看到她挖了那么大勺，顾秋凉都怕她受不住，拿勺的手僵在半空。第一反应就是想拦住她，她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吃下去。他默默收回没说出来的话，一脸吃惊，静看着她一连串反应，眉头收紧，他都觉得牙疼。
“你一直都这么吃冰吗？”顾秋凉关切地问。
“没有，刚才没把握分寸。”她又挖了一勺，是之前的一半，垂眸吃起来，自我享受。
林清落吃了几勺，见顾秋凉没动，她才抬眼，疑惑地问：“你不吃吗？它比我想象的美味，试试？”她完全忘了刚才的事，下意识地挖了一小勺递到他嘴边。
他眨了一下眼，挑眉，一脸惊奇。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转瞬要喂自己。顾秋凉立马抓上了她的手腕，探身吃了起来。
“嗯，甜的。”顾秋凉一脸享受，意味深长地说。他看向她的眸光灼热，摄人心魂。
完了，这算是栽了！林清落深呼吸，垂下脸，噘起一边嘴，挖了一勺自己吃起来，看向窗外，转移注意力。吃完又重复刚才的动作。
他看着她的侧颜，心满意足，也自己动手吃起来，整个人的心情都爽快起来。倒不是刨冰使然，而是林清落心乱了。她不知所措的模样在无声告诉他，她也是喜欢自己的，不然他早就挨揍了。他真切感受到了，她对他的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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