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记仇
周遭寂静，倚靠在门后的顾秋凉能清晰听到林清落回房的声音。
许久，他才松了一口气，缓缓地走到床沿坐下，弓着腰，双手自然交叉在膝盖上。他的双眸清澈却失神，细长的睫毛在眸底打下光的阴影。
当着林清落的面斗胆了一回，他别提多紧张。但林清落没有强烈的反应，呆萌呆萌的，想到这，顾秋凉的嘴角自觉上扬。
当晚，他失眠了。深夜两点多才睡着。
但林清落上网浏览了一些木芙蓉的信息就困了，倒头睡沉下去。直到早晨六点的闹钟震动响起，她懒洋洋地爬起来洗漱。
顾秋凉醒来时，已经早上八点半。他去敲了林清落的房门，几次都没有回应。他试着推开门，发现没有反锁，探头去看里面，发现空无一人。
他的脑门轰隆一声，像是被棍棒打了一下，干咽一次。他把所有区域都找了一遍，都没有林清落的身影。他开始慌神，不知道林清落能去哪。
顾秋凉在沙发区的桌子上发现了自己的手机，满格电，说明她帮他充电了。
顾秋凉急忙拨打电话，对方在第三十秒时接了却沉默不言，三秒后她挂了。
要是一直没接电话，他可能会疯掉。但刚才很明显，林清落不想理他。
他只好继续拨打回去……到第三次时，她才出声。
“男朋友睡醒了？”
对方的声音没有不耐烦，反而软软的，像软泥上伏动的青荇。
这种情况就是，他被她打了一巴掌又尝到了甜枣，他根本没法对她发火。顾秋凉刻意压低声线，语气温和地问：“你去哪了？”
林清落调皮了一下，没有哭闹，开玩笑说：“我不知道。”
“……”人是联系上了，但林清落却告诉他不知道在哪。是不想让他找，还是真的迷路了？
顾秋凉顿感口渴，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直灌下去。这下更清醒了。
他强装冷静，问：“那你发位置给我，可以吗？”
“男朋友相信我吗？”林清落蹲下抚摸开得正盛的木芙蓉，漫不经心地说，“其实，我可以自己导航。”
在顾秋凉听来，她语气平静得有些可怕，总觉得有什么大难临头。他向来拿不准林清落的心思，她要有心整他的话，他只能照单全收。
不会真记仇吧？
顾秋凉屏声敛气：“我相信。但能不能让我先找到你？”
林清落笑得妖孽，反问他：“就不能我去找你？”
顾秋凉觉得她话里有话，拧眉发愁。
“我发现你睡得很沉。想着这些天让你带我玩太累了，就没叫醒你。男朋友应该不会怪我吧？”
倒是想怪，也没舍得，她害他白担心。
顾秋凉闷声回答：“不会。”
林清落听出了他隐藏的情绪，暗自得意。林清落猜测，他醒来找不到她的话，会生闷气。
她在昨晚就计划要起得把他早，试着自己出门逛逛，有些事她需要自己学会做，不能一直由顾秋凉宠着。他在意她的安全，不想她冒险，但她不能一直待在舒适区。
“我没有生你的气。”林清落起身走向旁边的长椅，解释道，“我在东街的木芙蓉园。”
顾秋凉如释重负，拎起林清落放在沙发上的外套，匆忙往外赶：“你在那等我一会。”
他昨晚看天气预报，今天的西梧会降温。
“你今天不是想带我去西街的文化创意坊吗？”林清落半坐在长椅上，伸直长腿交叉在地上，“这是反方向。”
“没关系，我先去找你。”顾秋凉焦急地按着电梯下落键，“叮”的一声，15层的电梯门终于开了，他跨步进去。
“男朋友，你刚才还说相信我的。”林清落听到了电梯的声音，知道他已经在赶路，“我查过了，我可以从这里搭公交到那。”
顾秋凉望了一眼楼层显示屏，才到九楼：“女朋友，你大早上丢下我一个人外出，现在又不让我去找你？”
“没有呀。”林清落重新站起来，往公交站快步走去，“我们文化创意坊见。”
“林清落，我不……”
顾秋凉还没说完“不同意”，“嘟”的一声，电话被对方给挂了，不容他反驳。
林清落定睛看到了刚好停靠在公交站的952路车，急忙把电话挂了，快跑过去扫码。
顾秋凉到了一楼后，则冲向最近的地铁站。他知道的是，从民宿到文化创意坊，搭地铁会比较快，只是中途需要换地铁线。
在地铁上，顾秋凉去查了从木芙蓉园到文化创意坊的路线，直搭952公交需要四十分钟，比他要快。
他闭目养神，因为一路跑来的，呼吸略显急促，但脑海里却在想林清落为什么要去看木芙蓉。
他睁开疲倦微肿的双眼，重新打开手机，百度查找了木芙蓉的相关信息：木芙蓉，十月应季花，又名芙蓉花，地芙蓉，拒霜花，地莲。其花或白或粉或赤，皎若芙蓉出水，艳似菡萏展瓣。其花晚秋始开，霜欺露凌却丰姿艳丽，花语纤细之美，贞操，纯洁……
看完，他还是毫无头绪。林清落平时也没提过自己喜欢什么花。他只知道她不能闻玫瑰，严重的话会反胃呕吐。
他好像对林清落也不是很了解。
刚出地铁口，顾秋凉一眼望去，发现了不远处靠墙而立的林清落，她看向的是马路对面的“文化创意坊”。地铁口附近有许多来来往往的人，街道有些狭窄，她缩在一个墙角，安静又乖巧。
顾秋凉本想着到了再给她打一个电话，约定个地点汇合。没曾想，她默契般地出现在他必经之路上。
他们在一起之前，顾秋凉曾费尽心思想找到林清落，却积攒过无数失望。往前的每一个毕业季，他都没能抓住机会让林清落认识他。
但现在，她给他的这般默契，让他的整颗心暖如灿阳，温热久久不能散去。
林清落突然低头看了一下手机，转眸望向地铁出口，捕捉到了站在原地凝视她的顾秋凉，向他招了个手，粲然一笑。
顾秋凉躲过人群向她跑去。与她目光相对时，他俯身抱住林清落，把脸埋在她的颈窝，轻嗅着她的发香。
林清落有些愕然，往后弯腰，问：“怎么了？”
顾秋凉环紧她的后腰，摇了摇头，脸蹭着她的脖颈，说：“就想抱抱女朋友。”
顾秋凉的脸有些凉，隔着她披肩的长发蹭来蹭去时，她的右侧脖颈有些冷又有些痒，她不自觉地向左侧偏头。
林清落笑颜不减，手腕在他腰后相交，问：“你这么会粘人的吗？”
“嗯。”顾秋凉坦然地回答。
“好吧，那就让男朋友粘一会。”林清落微微踮起脚尖，往他身上贴近，手掌附在他背后，抱紧他。
顾秋凉顺势站直，神情变得柔和，眉眼浅弯。
一阵冷风刮过，顾秋凉穿的还是短袖，裸露的手臂顿感寒意，他才意识到林清落的衣服有些冰凉。他松开环她的手，将外套披在她肩上，抬眸示意她穿上。
林清落穿的是碎花短袖衬衫和百褶裙，衣服单薄。而天这么凉，他不敢想象她在外边吹了这么久的冷风，还不自知。
林清落才知道，他把自己的外套带来了。她出门时就有些冷得发抖，但因为懒，不想返程拿外套，就直接去木芙蓉园了。路上因为奔走，对天冷没有过多在意。
他对她的关心尽在细节，触不及防。
随后，他们穿过马路进入文化创意坊。
顾名思义，这是一个创意工坊，改造废弃工厂为现代新型产业，集齐西梧市的各种新锐项目，有特色主题的写字楼，有商业化合作的步行街，有浮夸艳丽的街画，有辉煌敞亮的大剧院……整个建筑群形成有外而内，由动至静的空间序列。
……
逛完文化创意坊后，顾秋凉才主动向林清落问起：“你早上为什么去看木芙蓉？你喜欢它？”
“不是我喜欢，是我妹妹。她名字叫林清菡，菡萏的菡，但是用作人名时我们习惯读第二声。”林清落晃着牵他的手，继续说：“菡萏是水芙蓉，也叫荷花。但是我妹在十月出生，恰巧是木芙蓉的花季。而木芙蓉展瓣形似菡萏，所以我妹从小就很喜欢它。算是爱屋及乌。”
顾秋凉听懂了她的意思。可能是昨晚他提到想家的话题，以及顾舒忱的出现，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妹妹。虽然林清落面上说着不会想念离异的家庭，但她还是会有牵挂。
她的母亲应该比父亲更爱她，她才会说常跟母亲联系。而她跟妹妹的关系肯定很好，他记得那枚荆棘花戒指是她妹妹送她的成年礼物。
他的心底有些泛酸，真正关心林清落的亲人都在远方，但她从不将孤寂挂在嘴边，反而随遇而安，淡然处之。
他转念一想，问她：“那你呢？”
“我？”林清落想了想，她的名字起源跟花没有关系，自己也没特别喜欢的花，随性地说：“我没什么喜欢的。男朋友呢？”
顾秋凉思索了片刻，眸光深情，嘴角翘起不易察觉的弧度：“你送我的玫瑰。”
林清落默然点了点头，垂眸低笑。
“在那之前，我没有喜欢的花。”顾秋凉补充道。
话中深意，不是玫瑰重要，是送花的人重要。他永远不会忘记她送给他的那场浪漫不渝。
之后的几天假期，顾秋凉带林清落去了西梧市的梧海，在潮涨潮落间观赏了日落；爬了枞山，在高峰峻岭上俯瞰西梧全貌；逛了城市花园，在百花群草中看尽芳华正茂；走遍了艺术展览馆，在五彩斑斓中寻觅美学真谛……
最后一天，他们在民宿休息。
随着十一长假结束，他们如期返校，各自开始奋力赶作业，学业忙碌回归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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