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心甘情愿
七月，香兰大街上，林清落和陈静一黑一白，各自带着墨镜从晚点奶茶店出来。
陈静挽着林清落的手，笑着说：“那一会就按你的想法试试，说不定拍摄出来的效果出奇制胜。”
林清落浅笑。
她们今天照常在拍摄遇到难题时，去晚点奶茶店冥思苦想。好不容易，林清落想出试着用紫色系服装和淡妆取代原有的红色系服装和浓妆，诠释别样的温婉知性，就像湖水的静谧和肆意，繁星的微弱和耀眼，在滤镜的配合下，创造一种优雅而冷淡的感觉。比起红色的嚣张热烈，紫色也能高贵冷艳。
两人一拍即合，赶着回去修改方案。
“咦，那不是顾秋凉吗？”陈静特意摘了墨镜，往马路对面凝眸而望，有点不敢相信地询问林清落，“还有你爸？”
林清落顺着陈静的视线望去，确实是他们，有说有笑。连陈静都认得出来，她只会更熟悉。
半会，林清落的声线冷了下来，抽出被陈静挽着的手，对她说：“你先回工作室吧。”
陈静了然，先行离开。人来人往，唯有一抹黑裙的影子驻足，林清落隔路看了他们好一会，内心深处在出现和忽视之间徘徊不前。
最后，她闯过马路，从顾秋凉的背后靠近。
“清落。”林兆奇说笑间，抬眸看到了缓步而来的林清落，脸上僵了一会。
顾秋凉闻声回看，那一瞬，他听到了隐秘中有东西破裂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见他？”林清落面不改色，低声说话，说得缓而冷静。是不可置信，更是质问。
顾秋凉对上她那双墨镜之下的冰眸，有窒息感袭来。他确实不应该瞒着她见人。他一直抱有侥幸心理，但往往越害怕什么，就会出现什么。顾秋凉抬着头，握上林清落的手：“清落，我可以解释的。”
林兆奇知道自己女儿生气了，想试着帮顾秋凉解围，喊了一声：“玖玖。”
林清落接受不了，用最客气的方式说着不留情面的话：“请你不要叫我小名，我很不喜欢这个称呼。”
林兆奇的表情写尽了无奈，但也能理解林清落为什么会这样：“对不起，爸爸向你道歉。”
“你为了什么道歉？”林清落甩开顾秋凉的手，质问林兆奇。
林兆奇无言以对。
林清落冷笑了下，说：“你好像也没做对不起我的事。当初是我要离开那个家的，我们目前是互不相欠。我不知道你们今天为什么在这里，但请你以后不要找他单独见面。”
说完，林清落快步离开了。但她的心并不平静。这些年，她跟自己的父亲都没有联系，她以为她不在意了。可是，当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刻，还是影响了她的心情。她刻意用最冷的姿态和话语掩饰自己内心的委屈。她渴望过父爱，在看到别人的爸爸对自己孩子那么宠溺的时候，她也想拥有。可是，她一直都是失望而归。林清落不想接受迟来的关怀。也不是不想，是很难接受。
顾秋凉莫名的心慌，站起来鞠躬，向林兆奇解释：“很抱歉，我得去看看清落。”
林兆奇点了点头：“去吧。”他望着顾秋凉追赶林清落的身影，怅然不已。如果他当初想的也是安慰她，而不是放任，会不会父女关系就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清落。”顾秋凉试着拉住她的手，林清落迅捷躲开了，还越走越快。
林清落进了一个大型商场，打算从里面穿过去，抄近路回工作室。
穿着高跟鞋快走了一长段距离，林清落也累了，停下脚步，对后面穷追不放的顾秋凉说：“我想静一静。不要跟来。”
她不想因为这件事跟顾秋凉生气。但心里就是不舒服。
顾秋凉上前一步：“我不放心。”
林清落同时退后一步，盯着他的脚步，喊住他：“顾秋凉!”
他知道，再上前，她就真的生气了。
顾秋凉很淡定地回应：“嗯。”
林清落抬眸对上他的眼睛，平静得像黑夜里的潭水，难起波澜。
顾秋凉先开口说话：“他或许不是一位好父亲，但终究是你的生父。我见他是因为……”
话还没等他说完，林清落突然拽着顾秋凉往旁边的角落躲，把他抵到墙上，伸手就捂住他的嘴：“嘘，别说话。”
顾秋凉不知道缘由，见她那么小心翼翼，他自然而然屏住了呼吸。顺着林清落探头出去的视线看，她在盯着一男一女，眼眸逐渐染上怒不可遏。
当那一男一女路过时，林清落拽着顾秋凉的衣领，躲进了他的怀抱。看样子，林清落不想跟他们打照面。
林清落望着男生对女生各种殷勤，笑脸相迎的模样，她咬牙切齿地念叨了一句：“哼，瞧他一脸不值钱的笑。”
待他们走远后，林清落松开了手，想着追上去一探究竟。
顾秋凉一把将她拽回去，用手臂圈住了她的细腰，往自己怀里送：“先解决一下我们的事。”
林清落被迫踮起脚尖，近距离面对他：“没……什么好说的啊。”
顾秋凉凝眉，眼神却坚定，不容反驳地“嗯？”了一声。
靠得太近，林清落总觉得自己理不直气不壮，语气柔了不少：“放开你的手。公众场合注意点。”
顾秋凉笑了笑，继续说：“是你父亲找我聊的。我没有替你原谅他，也知道你对他有怨气。我的态度是，如果他不在意你，也不影响我们的情感，我可以给你更多的偏爱，但我不能取代他。”
林清落听进去了，但视线还不忘探寻刚才的一男一女，有些敷衍地嗯了一下。
“谈话中，你父亲还是很关心你的。我想你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顾秋凉建议道。
这次见面，她父亲问得最多的不是他的家庭情况或者考察他的品行态度。而是一直有意无意询问林清落的生活状态，话语里有很多的自责和懊悔。作为父亲，他爱女儿的方式总有些不合时宜，但不可否认血缘的牵挂。顾秋凉这么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看得出来，林清落对其是在意的。
“哦。”林清落仇视了一眼刚才一男一女走远的方向，转眸对上顾秋凉的眼神，不冷不热地问，“说完了吧？”
“嗯。”顾秋凉放开了手。他察觉到林清落情绪变冷了些。大概她还是不想见她父亲。如果他再这么劝下去的话，反而适得其反。
林清落想起自己还有工作，情绪平稳地对顾秋凉说：“陈静在等我，你自己回去。”
但在顾秋凉看来，她平静得可怕。明明刚才被质问时，他还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怒火。
是他猜错了吗？她真的生气了？
顾秋凉眼里闪动着疑虑的波光，内心隐隐约约有股苦楚冲上鼻腔，致使眼角不自觉地蒙上一层浅淡的水雾：“你答应过我……”
他哽咽了一下，目光尽力探寻着林清落异样，话语低沉：“清落，即使你再生气，都不会不辞而别。”
“我有工作。”林清落没多想就脱口而出了。但顾秋凉的眼神突然变得破碎。林清落意识到她的话太敷衍了，明显词不达意。
她咬了下唇，解释：“我忙完会回去的。我刚才的意思是，和我爸谈话这件事，我现在还不想做。等我平静一段时间，想通了再说。”怕他多心，说完，她主动亲了一下他。
顾秋凉这才如释重负，低身回吻，温声：“我在家等你。”
“知道了。”林清落挥手道别，先行离开。
林清落刚拐过一个街角，她又远远发现了他们。女生去了卫生间，男生对着商店的一扇明净橱窗自恋。
突然，男生手机铃声响了，看也不看就接通，另一只手插进裤兜，语调散漫：“喂？”
“看来你心情不错。在哪？”
林清落声音传来的那刻，林景旭哆嗦了一下，挺直背脊：“公司上班呢。”
“是吗？”林清落挑了个眉，向林景旭走近，“橱窗照得你帅吗？”
“姐。你在哪？”林景旭僵在原地，猛地意识到林清落第一句话里面的“看来”的意思：她在附近看着他，而他竟然胆大得撒谎。林景旭想到这，开始紧张起来。
林清落直接挂了电话。
没几秒，林清落来到林景旭面前，双手抱臂，等他诡辩：“说吧。”
林景旭老实交代：“大学毕业后，我重新把宁愿追回来了。还有对不起，我刚才撒谎了。”
从小到大，林景旭是最不会跟她撒谎的人。现在这种情况，林清落完全有理由生气。
“能不能别说废话？”林清落气愤到了极点。
林清落当然知道宁愿这个人。她是林景旭唯一动过心的女生。当初让他喝得酩酊大醉，要死要活的人，他怎么可能放下。但林清落想知道的是既然他交女朋友了，为什么会瞒着他姐，甚至撒谎。
当初林清落朋友圈官宣的第二天就告诉了林景旭自己谈恋爱的事。还首先安排他们见面了。
怎么到他身上，她就不配知道了？
林景旭完全不敢看林清落，难得认真回答：“在一起两年多了。确认感情稳定后，想着过年的时候跟你说的，但一直没机会见面。”
仔细想想，林清落记得过年时，林景旭来过一趟，顾秋凉见的他。后来她一直没空约林景旭见面。再者，林清落早就发现，平时都会定期找她出去溜达的林景旭，这两年消停了。林清落以为他事业心上来了，结果……
“哦。”林清落白了林景旭一眼，命令，“低头。”
林景旭不做辩驳，低身。
小时候就说过，如果他有一天对林清落撒谎被抓包了，任打不怨。
就在林清落想给林景旭一记打时，宁愿从侧边过来拦住了：“等等。姐姐为什么要打景旭？”
林景旭闻声想起身解释，但想到林清落在生气，决定还是维持认错的态度更好。
林清落没放下手，转而问宁愿：“你心疼呀？”
宁愿有些心疼地瞟向林景旭，回答：“我都……还没打过呢。”
林清落嘴角翘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放下扬起的手：“那给你打，动手吧。”
宁愿也没想到林清落会把这事让给她做，就算给她打，她自己也下不去手呀。看林清落的态度，林景旭惹事了，以至于非挨打不可。宁愿咽了咽，尽力挽回：“别了，姐姐先消消气。景旭是犯了什么错吗？”
林清落见宁愿这么护着林景旭，开始好奇：“他有跟你解释我是谁了？”
宁愿点了点头，回话：“嗯，你是他最亲的姐姐，一直很照顾他。”
“当初你们分手是因为误会我，觉得我跟他一对？”林清落根据当年林景旭说的分手原因，故意又问了一遍宁愿。
林景旭担心自己好不容易追回来的女孩又跑了，急忙补充：“误会误会。”
林清落斜睨了林景旭一眼：“我让你说话了吗？”
林景旭只好低下头，等候发落。
林清落只是想知道宁愿是否还有芥蒂，不然以后他们可能还会有矛盾。林清落猜想，宁愿当初应该挺讨厌自己的吧。她在宁愿的眼里多少是插足者。
“不全部是。是他的态度问题。我当时感受不到他的爱意。”
宁愿的回答多少让林清落意外。
“确实。”林清落想起林景旭浪荡的模样，早就想揍他了，“所以更该打。”说着，林清落抬手打了林景旭。
林景旭吃痛捂头，皱起了眉。
“以后他要是再敢伤你的心，跟姐姐说，我保准他吃不了兜着走。”林清落拿出手机，客气地询问：“加一下好友吧，宁愿小妹妹。”
“好呀。”宁愿向林清落展示了二维码。
林清落收起手机后，才对林景旭说话：“给我照顾好宁愿，别整天吊儿郎当的。”
“必须的。”林景旭知道自己解脱了，应允。
林清落：“我有事先走了。”
宁愿：“好。”
宁愿一直看着林清落走到街道尽头，消失，她才对林景旭说：“你姐姐性格好好，我好喜欢她。我觉得自己白吃那么久的醋了。”
林景旭低笑出声：“早知道就介绍你们先认识，这样我追回你就不用那么费劲了。”
林景旭为了追回宁愿可吃了不少闭门羹。当初他故意拿林清落做情感上的挡箭牌，不断试探别人对自己的真心，拿情感博弈。他总觉得没有谁是真心实意的，自己也不愿意认真，就只是消遣无聊。林清落劝过他别玩火自焚，但他过于嚣张了。直到宁愿的出现，让他输得彻底。
宁愿有些失落:“应该请姐姐吃饭的。姐姐会不会怪我不懂事？”
林景旭掐着她的脸蛋，被她的多虑逗笑：“不会。不用觉得可惜，以后你们还会接触的。”
宁愿：“太好了。”
见宁愿一脸期待，林景旭隐隐担忧自己以后的地位。
……
从陈静的旌橙工作室收工回家，林清落筋疲力尽，草草收拾了一番就爬上床睡觉了。
顾秋凉整理完学术资料后，也准备休息，但看到林清落突然翻身背着自己睡，顾秋凉试探了一下：“我今晚还可以抱着你睡吗？”
林清落挪远了点，闭着眼，懒倦地回答：“还是别了，今天热。”
七月，真的能把人蒸熟。
顾秋凉拿起空调遥控器，调低了温度，关了灯才躺下，随后探身去抱林清落。他在她耳边轻声道：“今天的事是我不好，不要一个人生闷气，好吗？”
林清落忍不住偷笑，她这行为确实容易让顾秋凉误会。她只好转过身，换个姿势钻进他的怀抱：“我真没生气。睡觉吧。”
没一会，林清落就睡着了。晚上，她踢了好几次被子，顾秋凉发现后，不厌其烦地给她盖上。怕她感冒，他只好趁她熟睡时把空调温度调回来。
……
第二天，是周一，迟影的栾华工作室要向西梧总部做汇报工作。林清落赶着去上班，没有吃早餐就走了。
她一直忙到晚上才回来。
林清落原想着回家做饭等顾秋凉，却没曾想顾秋凉回家比她早。他没让她进厨房，林清落只好在客厅看综艺消遣。
刚看了一会，林清菡打来了电话。
林清菡：“原来你知道呀。”
林清落抓了几颗洗过的葡萄，逐一往嘴里塞，逐一吐籽：“他每天都有告诉我行程。”
顾秋凉有一个习惯，他会在特定时间给她发当天的大致行程。像今天，他主要是回本科学校零榆大学做学术交流和参加校友分享会。
有时忙的话，他会提前一周全部告知。而林清落受他影响，行程也会提前报备。
林清菡趁势催她：“那你还不快点嫁给他。姐夫在这可抢手了。”
“哦。我觉得应该也没谁能抢走他。”在这件事上，林清落相对淡定。毕竟她妹才是第二个催她结婚的人。顾秋凉都不急，她急什么？
另一份自信是，顾秋凉眼里没有别人。想撬墙角也撬不动吧？
亲眼所见，林清菡不得不赞成林清落的话：“是呀。分享会上有人问姐夫的联系方式。他当众说电脑桌面是他的爱人，已经心有所属。当场碎了一波人的心呢。”
林清落想象了一下那时的场面，大概全场一哄而起。她有些冲动但不多，说：“我考虑考虑。”
林清菡功成身退：“那我等你们的好消息，挂了。”
林清落：“嗯。”
挂了电话后，林清落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找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些，欲言又止。
顾秋凉注意到了，先开口问她：“还生我气吗？”
“我什么时候生气过？”
“昨晚到现在。”顾秋凉关了煤气，倾诉：“昨晚睡觉差点不让我抱，早上不吃我做的早餐就走。这也就算了，中午还不回家吃饭。我觉得很委屈。你要怎么解释？分明就是你不想要这个家了。”
“哦。”林清落憋笑着。
“得，就回我一个哦。”顾秋凉知道她气消了就行，没打算刨根问底。于是，他把弄好的饭菜端出去。
等他回来时，林清落突然来了一句：“我爱你。”
顾秋凉拿餐盘的手半道顿了一下。他佯装平静：“你每次一冷落我，就拿这句话哄人。”
“哦。”林清落懂了，补充道，“所以说这句话不管用了？”
“也不是。”顾秋凉向她走近，“只是你得有点实际行动。”
林清落低眉颔首。笑眼再现时，她伸手把他的头勾下，使他弯腰凑近，同时她踮起脚侧头吻上他的唇。
尝到甜头的顾秋凉，心满意足。她难得这么主动，还有一些小霸道，属实是进步。
……
将近两个月，林清落不时能发现林兆奇的身影。林清菡也向她反映过同样的事。开始她们都不想理会。
但有些事终需解决。谈谈也没什么不可。
于是，林清落做好了心理准备主动找林兆奇，她在他下班的地方等待：“谈谈吧？”
“好。”林兆奇一脸开心，连着点头。
他带她去了一个老地方：“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小蛋糕，尝尝吧。”
“嗯。”林清落接过蛋糕，安静地吃了起来，“口味没变，但物是人非。”
“玖……”林兆奇想起她不喜欢这个小名，选择换个称呼，“清落，我不是合格的父亲，这些年你受苦了。”
“我不是来听你后悔的。”林清落的情绪没有起伏，她依然平静地叙述，仿佛她一切都能想通：“无论什么理由，也不管你曾经做了什么，我都觉得不重要了，没必要计较。”
她有些控制不住地心里难受：“但你知道吗？刚离家那会儿，我期待过你会来找我的。哪怕说我忘恩负义，冷血无情也行。可……一次都没有。”
这个话题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笑了笑，像是释然：“现在我不需要了。失望攒够了，再无所求。我和妈妈她们过得很好。希望你的生活也如此。你有事可以直接找我。但我不希望你瞒着我偷偷去找清菡，自从分家，你从未给过她关怀。这点我相信你很清楚。我也不是剥夺你见女儿的权利，除非清菡有一天亲自告诉我她原谅你了。”
“我知道自己更愧对清菡。”林兆奇面色沉郁了起来。
“分开后，你给我的生活费，都在这里。我也可以独自面对现实，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们。你应该感到很欣慰才对。”林清落继续说，“就这样吧。我们的血缘改变不了，但总归要平安喜乐。以后我会定期汇钱，也会定期问候。祝您生活愉快，身体健康。”
一说完，林清落以最快速度逃离了现场，一路强忍眼角的泪水不掉。她始终没那么容易放下，试想过无数次自己会亲口喊出一声爸或者一家人重聚吃一顿饭。
但一切早就覆水难收。
那天，林兆奇坐到店铺打烊才走。他看着无数家长带自己的小孩走进走出，竟也羡慕。说来，他曾经也拥有。只是不懂得知足和珍惜。他一直追求物质，想着有钱才是生活，有钱才有家。所以，他只顾着工作。
林清落当初向他倾诉自己的委屈时，他为升职忙得焦头烂额，只想息事宁人，得过且过。他也总想着抽空去学校关心关心她，但每次不是有会议要开，就是外出调遣。一拖再拖，就到了现在。
等他幡然醒悟的那天，已经错过了很多。他之所以醒悟，得益于他好友老磊的劝诫。老磊虽然一生清贫，但妻女相伴到老。前不久，老磊突发高血压脑病入院，生命垂危，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拉回来。他去探望时被老磊问及清落和清菡的情况，他竟无言以对。那一刻，他的记忆是空白的，他就没了解过自己的女儿。再亲眼看到老磊一家和乐融融的场面，他莫名有了悔恨之心……
几天后，林兆奇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找顾秋凉帮忙。
但看到顾秋凉时，他又迈不开步子。怕自己擅自找顾秋凉会让林清落生气，影响他们的感情。
最后还是顾秋凉认出了他，主动向他走去：“伯父？您是有什么事吗？”
林兆奇：“能打扰你一会吗？”
“可以。”顾秋凉客气回应，“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再聊吧。”
“不了，怕清落发现不高兴。我就说几句话。”林兆奇从文件袋里抽出一沓东西，小心翼翼地交给顾秋凉，“这是清落留在家里的日记本和相册，帮我转交一下吧。她以前很喜欢。”
顾秋凉清楚这些东西如果由林兆奇亲自交给林清落更好。但林清落不愿意面对。今天的林兆奇，似乎比上次见面显得苍老，有种难言的苦涩。
“其实清落很在意您的。可能她的心结打不开，才会这样。”顾秋凉只能说到这。其他的事，他也帮不了。
林兆奇：“我知道。确实是我一直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清落认死理，也固执，她心情不好时，容易暴躁也会刻意疏离亲近的人，以后劳你照顾了。”
顾秋凉：“应该的。”
“那我不打扰你了。”
“我给您打个车吧。”顾秋凉陪林兆奇去打车点，目送他离开。
回家后，顾秋凉把日记本和相册交给了林清落，没有多说什么话。
他担心自己又像上次一样，说多适得其反，被冷落个一天两天。
那滋味真不好受。
林清落翻了一遍，许久才问：“这些东西，是他给你的？”
不说名字也知道他是谁。
“是。”顾秋凉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想问，“你会生气吗？”
林清落在听到顾秋凉说了“是”后，陷入了回忆，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些相册和日记本，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很多内容她自己都忘了。相册和日记里，记录的是当时当事的心情和感受。这些东西在那个家留了这么久，如果被林兆奇发现，是不是证明他看过了？
其中有不少埋怨自己父亲的话，如果他看过，会是什么表情和感受？
“清落？”顾秋凉唤了她一声。
“没有什么好生气的。谢谢你啊。”林清落回神过来。
顾秋凉坦言：“我未经允许擅自看了一些。”
“没事。你想看就看。”说完，她放下那些东西，转身回了卧室。
顾秋凉找她时，林清落正坐在电脑前发呆，打开的界面是一张全家福。顾秋凉了解她在动摇，只是跨出去很艰难。就像当初他求她回来一样，她做了很久的思想挣扎。
他摸了摸她的头：“清落，试着和解吧。这样你也会多一份快乐。”
林清落侧身抱住了他：“嗯，慢慢就好了。”
顾秋凉：“会的。”
当晚，顾秋凉因此想起了从北葵带回的书信。他特意抽空看了那些她未寄送出去的心意。在五十六封信里，他惊讶地发现，那不见的岁月里，她回来看过他两次，但他从未遇到。
“今天很特殊。就是突然好想你，随心所欲了一次。也，没有考虑有没有票，没有考虑这趟行程值不值，我回了零榆，很自觉地来了你在的南栀大学。校园很大，但我唯独在水池旁蹲玩了好久。有人问我，水里有什么？我说什么也没有。之后，自己逛了一圈，回去了。我想去找你，但来了之后发现心静了，在同一片天空下待过，就已足够。无需打扰。那时候喜欢的少年，祝你好运，成功，快乐！”
“第二次踏足南栀，正值秋霞，我本就打算走一圈就走，却远远看到了你的背影。很神奇，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但我转身走了。很抱歉，我不想让你看到。不合时宜的相见不如怀念。如果我已经在你的回忆里，在你的过去，那就没必要继续惊扰你现有的静好风光。愿你底色永远都是勇敢和温柔，安好。”
她从来没有自己表面说得那么绝情。
顾秋凉释怀地笑了。林清落比他还要不善言辞，却做着不愿过去的傻事。她劝他放下的时候，在给自己圈画禁制。同样为感情挣扎的两个人，执着而痛苦，但不该违心地背道而驰，而是应该抓住机会，重逢，放下，相守。
他做到了。
他想过，或许她是因为感动才对他好的，但很快打消了念头。告白那时她给他的笑是那么坦诚，只一瞬，他下定决心，永远都不要猜疑，也没必要。跟林清落有关的事，他心甘情愿。
他放不下的过去，一旦提及，就会陷入由自责懊悔编织而成的网格中。现在回想，它开始变得美好温暖……
他们没有错过，就已经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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