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
“我至今依旧认为,不能耽于酒精带来的迷惑是成为吸血鬼最大的损失。”阿玛莉丝再一次将酒杯斟满,威士忌加蔓越莓汁是她最新钟情的组合。
“我们不需要这个。”凯厄斯倚靠在窗边,转头看见了她双颊飞上的红晕。
阿玛莉丝咯咯笑着,过量饮酒让她的脑子开始不清醒。颠倒了方向躺在躺椅上,明亮的头发流淌在地毯上。最开始的颜色已经掉的七七八八,漂染后的白发看上去和凯厄斯还有那么些接近。
“你实在是脱离人间太久了,哪怕是在两千年前,我也愿意为了这一口佳酿起兵造反。”说罢又举起杯,玫红色的酒液顺着嘴角留下,在她苍白皮肤上留下干涸的水渍。
“和人类过于接近会暴露我们的秘密。”金发的吸血鬼淡然道。
“嘁——”阿玛莉丝不以为然地翻着白眼,“多有意思啊,堂堂沃尔图里,整个吸血鬼世界说一不二的统治者,会因为害怕人类而屈居于地下——”话没说完,她只觉的身边温度低了几分,一只冰凉的手夺走了她的酒杯。
“你喝醉了阿玛莉丝。”凯厄斯的声音里多了些愠怒,居高临下地盯着阿玛莉丝因为酒精而涣散的绿色眼睛,眼神阴冷。
阿玛莉丝没有说话,神情麻木,似乎是在思考他在说什么。僵持了许久,最终还是凯厄斯先一步闭上了眼睛。
就不应该纵容她这么喝的。
“你该休息了。”他的语气生硬,将她从躺椅上抱起来时的动作也是不容置疑的强势。
阿玛莉丝没有反抗,无言地趴在他的肩头。灯光下他们的浅色头发交织在一起,折射出令人炫目的光芒。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凯厄斯?”直到后背落在柔软的床上,阿玛莉丝才在他耳边轻声说。
凯厄斯没有马上回答她,他知道她在问什么。
“沃尔图里的存在对于吸血鬼是必要的,或许你从一开始就应该加入我们。”
阿玛莉丝的手臂落下去了,转过身背对着他,“晚安,凯厄斯。”
凯厄斯一时间有些愣神,前伸的手臂一时间没有收回来,白瓷般的皮肤上还残存着一丝人类体温。
第二天阿玛莉丝醒来的时候,似乎已经全然忘记了前一晚的不快。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安全至少有了保障,她不再夜有所梦,睡眠逐渐安稳。这让她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
“早安。”天大亮之前,凯厄斯觅食回来了。他们依旧进行着掩耳盗铃的旅行,这对他们两个人都是少有的悠闲,每日的无所事事开始变得稀疏平常。
温和的海洋性气候为巴黎带来了全年均衡分布的雨水,使其夏无酷暑冬无严寒。加上全市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的森林面积,奠定了这座城市经济快速发展的温床。
有的时候,阿玛莉丝也会独自一个人闲庭信步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一是为了给自己独处的空间,二是让凯厄斯有时间去解决那些他身为长老不得不履行的职责。作为全世界最浪漫的民族之一,法兰西人民热衷于用鲜花妆点他们的阳台和花园,即使是在商业街,也随处可见紫色的鸢尾朝路人热情盛开。
“为尊敬的凯厄斯大人献上晨曦盛开的第一支鸢尾。”阿玛莉丝狡黠地眨了眨眼,从背后拿出一束新鲜采摘的深蓝色花朵。
凯厄斯皱起眉毛,“这是什么意思?”
“瞧你说的。”阿玛莉丝翻了个白眼,“真没情趣。”
凯厄斯低头看着手中的花束,鸢尾属于庭院种植品种,少有会用作捧花。因为花茎较软难以直立,低垂的花朵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仔细辨别,花香里掺杂着泥土芬芳。没有佐以其他品种,单是一大束的鸢尾在他手中怒放,过于明艳的蓝色也像极了阿玛莉丝的审美风格。
他把花插在花瓶里,让它们能立在墙边。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过于冰冷锋利的轮廓线,那是再娇艳的花也比不上的光彩夺目。
阿玛莉丝抱膝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嘴角荡起一抹微笑。
她多希望自己还有时间。
夏季很快就会过去,阿玛莉丝想在秋天到来之前回到伦敦。
“真不考虑跟我回意大利?”凯厄斯的不满写在脸上。
“我不觉得阿罗会愿意看到我活着回去。”阿玛莉丝言语间不免带着嘲讽,“老实说,过了这么久他还允许我逍遥法外,真是令人吃惊。”
“阿罗没有说要执行死刑。而且这不是他该管的事情。”
“明白了,所以你就借着他的语言漏洞和自己位高权重留了我一命。”阿玛莉丝点点头。
她清楚凯厄斯大可以强行带她回去,这位长老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办事风格她也不是头一天见识。但阿玛莉丝也清楚,世界上任何雄性动物都可以被驯服,他把自己当成心仪的宠物,那只要在一定范围内循规蹈矩,凯厄斯是会在一些小事上允许她无理取闹的。
中午时分外面下了会小雨,天气预报说天气不会再转晴,阿玛莉丝便跑到河边去放风。连续几天的降水让水线升高了不少,有航船驶过就会将打湿河堤。
“听说塞纳河底沉了不少报废自行车,我猜沉的尸体应该也又不少。”
“几年前我来着处理过一批新生儿。”凯厄斯看着她心不在焉地把岸边的石子踢进河里。
“嗯哼我记得当年清理那些狼人的时候,我最后也把他们扔在河里了。”阿玛莉丝接过他的话头,蹲下身捡起路上的小石子打着水漂。“大河啊大河,人类文明之母疫病之源”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长期的酗酒毒害了她的声带和精神,让她比吸血鬼看上去更像魔鬼。
凯厄斯对她时不时对人类命运进行哲学性批判的行为习以为常,早就没了就此事冷嘲热讽的兴趣。
忽然,他抬头,攥紧眉毛盯着街道对面的某处。
“快去吧。”不用想阿玛莉丝都猜到是德米克里来找他了,只不过这次看上去挺要紧的。
凯厄斯转向她,“别乱跑,我很快回来。”
还没等阿玛莉丝懒洋洋地摆摆手表示了解,只觉一阵阴风刮过,眨眼间金发的吸血鬼已经不在原地。
但凯厄斯并没有“很快”就回来。阿玛莉丝手撑外沿一跳,坐上了楼梯边的宽厚扶手,依靠石壁看天空飞鸟排队划过,几声嘹亮而孤寂的叫声给阴云密布的天气增添了几分萧瑟。她不是个善于等待的人,很快就困了。
“小心!”
尖利的叫声刺穿她脑中的云雾。在她睁眼的一瞬间,一道亮眼的白光正冲她面额而来。阿玛莉丝眼疾手快,抬手格挡,顺势抓住行凶者的手腕,腰部用力一转,抬腿从侧边劈向他的颈动脉。
“砰”的一声,对方脑袋直撞在墙上,手腕脱臼,疼痛使他丧失了行动能力,倒在地上□□。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阿玛莉丝撩回垂落下的头发,喃喃自语道,抬头看到一个黑发小男孩朝她跑过来。
“你没事吧?”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说。
“没事,多谢你的提醒。”阿玛莉丝又拿出她招牌笑容,看上去非常人畜无害,递上了自己的手帕。
“多——多谢。”男孩有些不好意思,明显还是个十几岁的学生,对于用女孩子的东西还有些手足无措,“我在岸上拍照,取景的时候正好看到你了。请原谅,你的头发很漂亮。”
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了后脑勺,阿玛莉丝笑着摇头,表示没关系。
“然后我就看到他拿着刀冲你走过来。”他皱起眉头看在倒在地上的男人,愤愤不平,“光天化日之下就想抢劫女孩子,你放心吧,我来报警把他带走,你是正当防卫,警察不会为难你的。”
阿玛莉丝眼皮一跳,报警,她真是太久没体验过法治社会了。
地上的男人还在抱着自己的手腕翻来覆去。阿玛莉丝打量着他,忽而皱起眉头,疑云涌上心头。
“怎么了吗?”男孩看她脸色不好,关心道。
“不,没什么。”阿玛莉丝闪烁其词,“请原谅,但我现在必须去找我的朋友了,我等了很久他没有来,我有些担心。”
“好的。”男孩急忙道,他本想再说什么,比如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但阿玛莉丝没给他这个机会。
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的直觉告诉她再不走自己就命不久矣了。
她就没见过哪个抢劫犯会挂着宝马车钥匙的。
某些不知名的生物有操控人类意志的能力,借机来试探她的底线。
即使变成了人类,阿玛莉丝也有着不俗的反应能力。刚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已经暴露了她的身份。这个事实让她大为恐慌,一是因为幕后主使一定在暗处观察,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她变成人类的事实已经暴露。二是,她已经在地底下躺了一百多年了,就是为了让曾经那些难缠的敌手能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究竟是谁,在这一百多年里对自己念念不忘。
最让她心寒的是,想到这儿阿玛莉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那把刀本不应该落在她头上的,德米特里和凯厄斯一定是笃定了周遭没有威胁才没关注到她这边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能把沃尔图里最擅长追踪的吸血鬼都骗过去了?
阿玛莉丝一时间难以确定恶意的来源,毕竟她曾树敌太多了,甚至难说对方是什么物种。她当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跑,谁都会趁你病要你命,在非自然生物的世界里可没有不趁人之危这一套。
她疾步于道路内侧,借着人流试图紊乱自己的气息。除了刚变回人类的那段时期,她从未如同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弱小。凯厄斯的贴身保护让她轻视了自己糟糕的处境,甚至忘了自己身为一个人类能留下多么明显的痕迹。
以至于当前者面色极度不佳地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大松一口气。
“这是第二次了阿玛莉丝!我警告过你——”凯厄斯发现她不在原地,极端暴躁的情绪久违地再度烧毁了他的耐心和冷静,他很快就找到了她的踪迹,准备带她回去兴师问罪。
“哦我的天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死里逃生的释然和强烈分泌的肾上腺素让阿玛莉丝想都没想就冲上前去抱住了他,像是根本没听见他脱口而出的话。
扑鼻而来的是对于吸血鬼敏锐的嗅觉而言称得上是浓郁的玫瑰香,正如她一贯的喜好,加上脖颈下汩汩流淌的血液的香甜,一瞬间拉紧了凯厄斯大脑里的那根弦。因此而诞生的无数罪恶不齿的念头随着疯狂分泌的毒液同时爆发,冲淡了他的愤怒和隐藏在所有情绪最深处的恐慌,竟然令他一时间手足无措。
他甚至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几秒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怀里的人紧绷着全身的肌肉。她在害怕。
“怎么了?”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忘了自己本打算给她个教训这件事,低头检查她全身上下有没有受伤。
“有人发现我了。”阿玛莉丝稳下了情绪,深深吸气以平复过于激烈的心跳,“不知道是谁,他能控制人类来袭击我。我没事,凯厄斯那只是个人类而已。”她看到凯厄斯的脸色瞬间冰冷,连忙说。
“但是我已经暴露了,他来的太突然了,我不得不出手。”
凯厄斯闻言表情更糟糕了,猩红的双眼飞快地掠过周遭建筑,寻找着任何可疑迹象。
“去找。”一声令下,似是一阵微风拂过。尽管嘴上说着要把阿玛莉丝带回意大利,但凯厄斯本不愿沃尔图里插手太多,因此只安排了德米特里一个卫士随行。这个决定让他现今十分后悔,人类真的比他想象的脆弱太多了,即便是阿玛莉丝,面对着潜伏在暗处的危险也束手无策。他搂紧怀里的姑娘,将她掩藏在斗篷下,唯恐暗箭难防。
“对不起。”当他们飞快地穿过城市里的羊肠小道时,阿玛莉丝低声道,她的声音撕裂在风中,不过她确信凯厄斯听到了。
凯厄斯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并不怪她没有遵循自己的命令,反倒是庆幸于她依然有这样的应变能力和洞察力能够自保,至少能撑到自己来救她。那是来源于几百年前他对她的言传身教,早已融入血脉里的狩猎者本能。想到这他甚至从心底里升出了一丝莫名的骄傲。
旋即他又回想起来,哪怕是在她还在承受着过往家族的非人待遇的时候,她都极少像现今这般主动请求他的帮助。无论是给予了她毒液也好,或是借势打压她的家族以求保下她的性命也好,都是凯厄斯主动伸出的援手。当年的阿玛莉丝一心求死,他却罕见地不想让这朵英格兰玫瑰就此蒙尘。当时的他意在让阿玛莉丝成为他贯穿人间最锋利的那把刀,谁曾想这把刀过于锋芒毕露,甚至不需要他再为其污染的血迹和铁锈。
他本不该在意这些,因为阿玛莉丝向来把自己的任务完成的相当出色。只是时至今日,当凯厄斯再度回想起初见的时刻,他才惊觉,向往天空的飞鹰已经越飞越远,不会再落在自己肩头。
可他依然沉迷于她翱翔的姿态和华丽的羽毛,他深知囚禁只会让她黯然失色。
现在,阴晴不定的吸血鬼又开始冒无名怒火了。他的飞鸟被人打伤了翅膀,幸得他还能接住她坠落的身体,他不愿去想如果致命的子弹真的穿过她的胸膛会怎么样。
但是,那藏在暗处的偷猎者,他必定会将其捉出,焚烧他们的骨血,将灰烬踏入泥土,来给她掉落的羽毛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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