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13
“嘭——！”
阿玛莉丝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惊醒，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在通风管道里睡着了。
“快点！快！那群吸血鬼已经闯进来了！”
“怎么会这么快？那些狼人不是说他们至少明天才会找到——该死的！戴维斯教授？！”
又是一阵慌乱，咆哮和尖叫混杂在一起，不用刻意去听，阿玛莉丝大概猜到下面发生了什么。她背起枪，转身就跑。建筑内部的警戒线完全被打乱，几乎所有的守卫都被调去了外围，给她的行动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但就算如此，想从这里逃出去还是非常麻烦的。通风管道连通着每一处房间，阿玛莉丝不安地发现了被她忽略的东西——通向外界的地下通道被打开了，气压改变带来的空气流动，有更多的守卫正在赶来。
快速地找到监控室的位置，手起刀落解决掉机台前的工作人员，阿玛莉丝扫了一眼，马上就确定了狼人在哪。此刻他们全都在顶楼的病房里。
嗯有意思。她一挑眉毛，没有立刻关闭摄像头，反倒是被显示屏里的画面吸引了注意。在所有人都如临大敌的时候，明明最应该对吸血鬼到来感到愤怒的狼人们此刻却围聚在一间小小的病房里。黑白画面模糊不清，但埃德蒙的高大身形还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厚实的大衣里似乎裹着什么东西，正准备带着它从病房里离开，剩下的三个狼人紧随其后。阿玛莉丝看着他们从不同的摄像头下穿梭，眉心紧紧收在一起。
奇怪，他们怎么走的这么慢？她盯着狼人们的动作，慢步前进的行为让她琢磨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
埃德蒙抱着的是一个人。
能让这群野蛮人危急关头这么小心翼翼看护的绝对不是一般人。还未来得及理清那些胡思乱想，阿玛莉丝当机立断，不管他是男是女高矮胖瘦，这个人她要定了。
不是为了任何有利于大局的原因。
她怎么能放弃任何一个折磨埃德蒙·伯特兰德的机会？
监控室的门被猛地打开，阿玛莉丝切断了摄像头。
“嘿！你在这里干什么？”门口传来咆哮声，随后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opps，看来被发现了。
手臂一撑桌子，灵活地躲进控制台后。枪林弹雨紧跟着她的脚步响起，碰撞出密密麻麻的火星。阿玛莉丝找了个刁钻的位置来帮自己躲避危险，沉下心来仔细计算着子弹的数量。突击□□的弹夹一般是20-30发，扩容弹夹最多180发，自动发射一次三发，很快他们就得换弹。
scar在五百米内换上特殊枪管就可以当狙击枪来使用，她没有那么多子弹，对面五个人拼火力压制显然是不划算的。或许对人类来说近距离狙击瞄准会是问题，但对于阿玛莉丝而言，她的眼睛，就是最优良的准镜。
无需过多犹豫，在枪声结束的一霎那，枪口已经锁定了目标，扳机扣下，高速疾驰的子弹应声而至，射入了卫兵的脑袋里旋转炸开。阿玛莉丝的瞳孔快速变化着，弹无虚发，对面的人还未来得及将空弹夹卸下，就已经倒地。
面前的危险暂时解除，她却没办法松口气。枪声引来了更多的人，她得赶紧离开。回归正常的眼球钻心的疼，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流出，模糊了她的视线。阿玛莉丝俯身擦了一把，是血。昏暗的视野已经在给她拉警报，她赶紧撕下一块布条蒙住眼睛，以隔绝视觉。现在，她只能闻声定位了。
从地底传来的声音过于嘈杂，难说到底有多少人从被调度过来。阿玛莉丝不清楚这群人是什么来路，是精心训练的私人军队还是招募的雇佣兵，她想起凯厄斯说过埃德蒙可能有操控人类意志的能力，又是一阵心烦意乱。唯一能肯定的是，所有知道吸血鬼存在的人类，根据沃尔图里的法律都躲不过终结的下场。在卫士们吃饱喝足以后，剩下的人就是这场杀戮游戏的道具。放在一百年前，这种活动阿玛莉丝就没什么兴趣，但现在，她得避免在游戏开始之前自己先成了头祭。
她已经能听到有□□撕裂的声音从西边传来，着实是在心里松了口气。在藏好自己的位置后，努力辨认着狼人的位置。在倒打一耙方面哪个物种都有着相当高的天赋，就目前来看，无论他们和人类有着怎样的薄弱合作，现在都宣告破裂。
东边么。阿玛莉丝心下了然，准备顺声摸去。没有了监控，无法提前布防的人类对她毫无威胁。是的，就算她全身多处骨折表皮大面积烧伤，几乎瞎了眼睛又能如何？谁能比她更懂偷袭？
有人朝藏身之处走来，阿玛莉丝屏住呼吸，将枪支上膛。
在门被打开的一刻，子弹崩开来者的肩膀。
预想中倒地的声音没有传来，手里的枪支却先一步被缴下。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腹部迎面承受了一次重击，将她预想的计划轰碎。
“惊讶么，阿玛莉丝？”
尽管自己已经下了同样的预言一次又一次，阿玛莉丝还是得说。死定了。
这一次，没有了沃尔图里的手下留情，没有狼人的利用算计，被扭断了胳膊的她只能被埃德蒙一步步拖向顶楼。
“看来戴维斯并没有能实现他的承诺。”将她打翻在地后，埃德蒙无情地审判道，“带她走。”
包裹四肢的纱布在与地面摩擦的时候断开，她像是一个破布袋子被拖在地上前进。
多年来和狼人交锋的经验给了她盲目自信，让她忽略了最大的问题。她怎么就没想起来，埃德蒙可是绕过了半个沃尔图里的兵力，直接从城堡里把她带走的。骗过她严重退化的感官那不是轻而易举？
水泥楼梯的棱角冰冷尖锐，持续的颠簸让她五脏六腑都快碎了。好在麻醉剂的效果还没过去，不至于让她疼晕过去。
远处枪械声持续不断，她已经无心再去辨明战事格局。
就在这时，呼声穿过战场，从百米的围墙外传来。鼓膜精准的辨别出声音的主人，此刻，他正竭力呼唤着她的名字。
“阿玛莉丝！”
像一剂兴奋剂直接打入脑髓，原本已经被隔绝意识之外的世界，重新清晰明亮起来。
她挣扎着，蹭掉了遮住眼睛的蒙布，强行调动起视觉神经，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终于，在一片火光冲天中，阿玛莉丝找到了那个许久不见的身影。他金色的头发凌乱不堪，嘴角还挂未干的血迹，子弹不能给他的身体造成任何损害，却也划破了他的外衣。
他撕扯着敌人的身体，将碎片扔进身后的火海。靠着绝对的实力，凯厄斯一个人撕破了卫兵的阵型，硝烟染脏了他的脸，无数人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落荒而逃。血液的味道指引他方向，双眼死死盯着她所在的位置。
尽管知道他迟早会来，但真正看到他的时候，无数期待和渴望还是在胸腔里迸发。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留下，阿玛莉丝知道那不是眼泪，是鲜血。她透支着一切的感官，连埃德蒙在她耳边的怒吼都变得模糊不清，也不愿将视线从那双鲜红的眼睛上挪开片刻。
她看到他的眼睛在落到自己身上时产生了剧烈的情绪变化，一瞬间懊悔和愧疚涌上心头，让她自责于自己的莽撞。她不应该以这种面貌出现在他面前，她本可以更体面一些，这些伤疤和血液不，不，他不能看见我这个样子。
凯厄斯的怒火在看到阿玛莉丝的一瞬间到达了顶峰。那些伤疤每一道都刺进了他的眼底，他们怎么敢这么对她？
“拦住他。”抓着她的狼人下令，下一秒，三匹巨狼就阻断了凯厄斯前进的脚步。
“他一个人前来，为了你？”埃德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也不带任何戏弄的意味。那是吸血鬼才爱玩的把戏，他不至于沦落到那般田地。
他拎着阿玛莉丝的脖子，让她能立在一边。平生第一次，她想开口，跟身边这个相杀了几百年的狼人求情。
别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别让他看着我死。
但她的声带已经麻木，气流再也无法滑进咽喉，就连气管都将宣告衰竭。鲜血遍布她皮肤的纹理，在这一片红色的掩盖之下，旧时的烧伤逐渐爬满她的脖颈。
无论是狼人的爪牙还是火刑，她都活不过今晚了。
埃德蒙注意到她身上的变化，那骇人的伤疤令他都收紧了瞳孔。指尖触感的变化令他一惊，下一秒，阿玛莉丝的身体如同脱线木偶，从他手里滑脱。
拼命脱离狼人围堵，近在咫尺的凯厄斯看着她的身体径直从房顶落下。
远处，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子弹精准无误地穿透了她的心脏，斩断了她与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
在她的身体落到地面以前，一双坚硬强壮的手臂托住了她，那冰冷的温度唤起她仅存的意识，却无法冻结她生命的流逝。
“不不，不行，你不能！阿玛莉丝，别，别闭上眼。”凯厄斯托着她的脸，慌乱地擦去她脸上的血迹。
他将斗篷脱下，裹在她身上。那些烧焦脱落的皮肤下是烫化的表皮组织。他不敢想此刻她有多疼，连手都不好用力去触碰她。
阿玛莉丝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在漆黑一片的感官世界中，隐约能感受到有风拂过耳边。在模糊不清的声音里，她听见了他的请求。
“我来了阿玛莉丝，我在这儿，好吗？你看看我”
凯厄斯你在为我的死伤心吗？
“没事了，都没事了我们，我们回家，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原来马库斯说的是真的啊，对不起，我不应该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的。
“我跟你走这次你想去哪我都跟你去，好么？”
啊，真好，原来你没有打算食言，可惜，这次得我先走一步了。
“别离开我阿玛莉丝，求求你，不要走”
对不起
泪和血混杂在一起，最后一次从她眼角流下。凯厄斯听不见她内心所想，也听不到她心脏跳动的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胸口慢慢停止起伏，属于人类的体温正在迅速流失，无论他多么用力地将她抱紧，也无法阻止。
吸血鬼无法流泪，凯厄斯的悲伤无处宣泄。所有的情绪堆积在胸口，让那明明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坠的生疼。像野兽般低沉的嘶吼从胸膛发出，震慑了方圆百米内所有的生物。身后正在替长老清理战场的沃尔图里们听到了这声音不由自主地停住了手，其中蕴含的悲伤令他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在即将隐去的星光里，吸血鬼们朝着黑夜消逝的方向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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