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去和亲
一转眼时间过去了两月，绿萼梅的香气随着凋零的花瓣一起埋入了土里，倒是树桠上黄萼团褐蕊，依似花满枝。
未漓及笄的日子愈发近了，离北周瑨国合纵连横的日子也愈发近了。
“纪维生好久没来看我了，我现在才发现，偌大的北周，我只有他一个朋友。”未漓对着凋零满地的绿萼梅自说自话。
宫门开了，未漓小跑着出去瞧，想看看是不是纪维生。这一次，她没有失望，纪维生拿着一只翠绿的春燕风筝，站在门口望着她笑。
“公主，冬天过去了，之前的不开心也随着冬雪融化消散吧！我们去跟着春风放纸鸢。”
未漓破涕为笑，“我还以为知味斋的佳肴太过诱人，纪大人已经把我忘了。”
未漓出宫是极不容易的，她在御书房外等了许久，她的父皇国事繁忙，待皇帝想起殿外的小公主时，天色已暮。
未漓拿着纸鸢，望着渐晚的天色，红了眼眶，一时间觉得委屈极了。
“不如明日再去吧！今晚公主随我去夜市上逛逛，宫里的吃食不一定比民间的味美。”
“好。”未漓拽着纪维生的衣袖，像个听话的孩子，任由纪维生领着她走。
北周国泰民安，夜市热闹非凡，宫中待久了，这繁华冗杂的街道倒是给了未漓不一样的感觉。
靠近河道的瓦肆各种民间技艺展示着，火树银花有，丝绸独舞有，驯兽表演有……
最吸引未漓的还是街道旁的烤冷面，热乎乎的冷面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未漓一口气吃了三份，纪维生就在旁边看着，未漓依依不舍的递出手中咬了只剩半嘴的冷面，试探性的问到：“你吃吗？”
纪维生一口咬下，齿贝接触到未漓的指间，她触电一般立马缩回。
“啊！你全吃了呀！都不能给我留点吗？”未漓嗔娇，不满地撅起了嘴。
纪维生还未说话，未漓转身踏着瓦肆的横栏接下了丝绸独舞的紫衣女子，在空中璇了两圈，云朝辞顺走了底下看热闹的孩子的糖葫芦，孩童啼哭不止。
未漓复抱着美人回到了丝绸上，一紫一白两人交织舞动着，紫色的妩媚，白色的清丽，未漓以糖串为剑，生生舞出了飒爽英姿的将领即视感。刚刚还啼哭不止的孩童看呆了，竟忘记了哭。
惊鸿翩翩，舞步回旋，这每一下，都跳进了纪维生心里。
一舞惊四座，鼓掌声生生不息，紫衣姑娘接赏钱的盘子堆满了铜币。
“这银两给你，够你买好多好多糖葫芦了，你别哭了。”未漓摊开手，手中有一锭银两。
孩童试探性的从她手中拿过银两，一句“谢谢姐姐，姐姐真漂亮”说罢转身便跑了，生怕未漓反悔似的。
那串被啃过的糖葫芦未漓舍不得丢，边走边吃，还突然地塞给纪维生一个，纪维生皱了皱眉，还是放进了嘴里……
这个夜晚和糖葫芦一样甜，未漓躺在床與上，久久未能入眠，满脑子都是十分嫌弃却又把糖葫芦丢进嘴里的纪大人的样子。
春风料峭，春意萌动，万物都开始复苏了。
北周的官畜之地沃野千里，翠绿与春意交织着，漫山遍野见牛羊。
“纪维生，我觉得这漫山遍野的牛羊比我幸福。”未漓蹲在地上，低着头拨弄着地上的小草。
正在提线的纪维生将目光从风筝转到了未漓身上，“公主为何会这样觉得？”
“牛羊能每天在这广袤的原野里自由地奔跑，闲适地吃草，你瞧那对，舐犊情深。而我，每天被困在那四四方方的城墙里，人人都说我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可是从我磕伤脑袋起，只见过他一面……”
“公主换个思维想想，牛羊是不是也只能每天在这广袤的草地里，这原野和那四方宫城也没有什么不同，公主锦衣玉食，仆从成群，而牛羊需要靠自己去争取食物，它们只能活几年光阴，在那短暂的时光里还逃不开被人类驱使鞭策的命运。公主，人生已经很艰难了，为什么不往开心的方向看呢？”
纪维生伸出手，拉起了地上的未漓，他们紧靠在一起，手上紧拉着纸鸢的线，命运好像就这样将他们系在了一起。
夕阳西下，西风瘦马，未漓与纪维生同乘一匹马，缓缓地向宫城的方向走去。
未漓牵着缰绳，慢慢地朝怀里的纪维生靠去，附着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纪维生，谢谢你。”
不经撩的纪大人霎时红了耳根，未漓心满意足地笑了。
宫墙里的桃花从含苞欲放到落英缤纷，风一吹，扬扬撒撒地，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小公主的及笄日到了，应公主要求，这及笄礼不若别的公主那般盛大，甚至连观礼之人都没有，簪礼的空音嬷嬷更是唯一在场的长辈。
唯独纪维生，他来了，他给她带来了及笄的礼物：一盒子的雪融丹。
未漓接过礼物噗嗤的笑了，“哪有送人药丸做及笄礼的。”
“那我便是这世间仅此一人，公主记的牢些。”
沉默片刻，未漓瞧着纪维生的眼睛，问到：“纪维生，你这一生有没有在乎的人？”
……
和亲的仪仗队自皇城驶出，公主的车驾精致奢华，云朝辞依照北周习俗，身穿绿色的嫁衣，端坐在车驾中，城门口宫墙上，纪维生遥遥相望。
他没有回答那日公主的问题，而是在公主转身的片刻，将她拉回怀里，拥吻了她的额头。
他向后退了一步，拱手于地，头缓缓至地，行稽首礼。
“臣祝公主此去一帆风顺，与瑨国太子结百年之好，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未漓凄凉地笑了笑，俯身吻了吻纪维生的额头。“这当是我要讨回的利息。”
未宣之于口的情愫是因为不能，也是不敢。
“若你只是未漓，该有多好……”
和亲的车驾行驶了半月，到边境已是疲惫不堪，入夜，两拨人马悄悄地靠近了公主暂居的驿馆。
东侧的煜王府一行率先听到了西侧的动静，忙示意一干人等顺着墙角蹲下，只见一群人从西侧入门，很快将看守驿馆的人杀了个干净。
待他们走后，东侧问衡率众朝驿馆内丢了几束火把。霎时火光四起，冒出股股浓烟，已至深夜，驿馆走水一时竟无人发现，待到打更人再次报时，惊叫着走水时，驿馆烧的只剩下些残垣断壁。
“殿下，处理好了，只是一行人先我们一步进了驿馆，确认驿站中没有活口后，我们放了把火。”
重轻舟抬起头，“处理好了便好，下去吧！”
为首的问衡领命退了出去，复又折返，“殿下，可要去查查那群人的身份，城中多了那么多不明身份的人，对殿下的安危恐会构成威胁。”
“不必，同是不想瑨国与北周合纵连横的，只能是大渝了，他们不会对我动手。”
见重轻舟不甚在意，问衡也放下了重担。
翌日，未漓同边境的守将一同检查被烧焦的尸身，颈处的刀口像大渝的弯月刀。望着四处黑漆漆的一片，未漓庆幸昨日自己的一再坚持，让和亲的随行众人就近住下了一间客栈，没有到驿馆居住，否则，死于非命的，便是他们这群人了。
也庆幸驿馆内的火没有扩散，烧到百姓的屋子。
所以当身为瑨国使臣的重轻舟接见北周使臣与公主时，笑不出来了，两拨人马竟然失手了。
问衡站在重轻舟身后，一副活见鬼的模样，惹的重轻舟颇为不悦。
面纱遮挡下的未漓见到重轻舟，失仪了，满脑子都是纪维生。
好在一切交谈皆由使臣负责，她不必过多言语，只是，她的眼睛再也没有离开过重轻舟。
回到房间的重轻舟不怒自威，“属下办事不力，还望……还望殿下给属下将功补过的机会。”
“不急，到金陵的路程还远着呢。”
问衡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忙叫人找来图纸，研究着信陵五州的地形。
信陵五州地形陡峭，树木较少，恰逢夏季，阴雨连绵，雨水几日未曾断绝，山体滑坡阻断了他们回京的路，众人滞留石斛山下的一个小村庄。
问衡当即心生一计，石斛山林木稀疏，这几天雨水的冲刷使山坡上的泥土疏松，若是这和亲的队伍死于天灾中呢？
是夜，乌云遮蔽的天空显得更加的昏暗，石斛山的山顶悄然出现倾斜，而沉睡中的人们丝毫没有察觉。
待泥沙滚滚，泥石流顺着山坡滑落下来，惊雷震震将未漓惊醒，望着远处划下的一道弧线，急忙跑出门大声叫喊，小小的村庄各家的孩子被吵醒，啼哭声不绝于耳，千钧一发之际，煜王抱起未漓和孩子，轻功施展，在被埋没前撤到了安全区。
待天微微亮，众人才瞧清楚石斛山角的惨状，村子没了，逃出的村民寥寥无几。
所剩不多的村民自发组织前往石斛山背面的山洞中栖息，那是他们备用的容身之地。
问衡不解，想问重轻舟为何救下这北周的公主，可阴晴不定的煜王只是吩咐要好好照顾公主，问衡只得应下。
受惊吓的未漓病了，迷迷糊糊之中好像听见有人唤她辞儿。
虽然这一路坎坷不平，险象环生，可北周的公主总算是平稳地到达了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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