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再歼湘军水师
樟树镇地势紧要,扼守袁河、赣江,是瑞州府、临江府、南昌府三府锁钥。一旦樟树镇有失,临江府前线的周凤山将有去无回矣。
右二军轻取樟树镇,消息传到南昌,曾国藩坐不住了。政治上,南昌更重要,湘军需要留下大军守卫南昌。军事上,樟树镇更重要,湘军需要牢牢占据樟树镇,打通前往湖南的通道,与刘长佑、曾国华两部湘军会师。
但右二军水师精良,在赣江流域来去自如。湘军缺少水师,为稳健计,应当集中兵力固守南昌。或者,就如赵烈文所说,干脆放弃南昌,全力争夺赣西,先打回湖南,把湘军集中起来再说。
曾国藩正在犹豫时,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四弟曾国荃统率三千湘军,打进了吉安府。
原来,曾国藩有个好友,名叫黄冕,时任江西吉安府知府。此人资历很老,经历甚为传奇。他既有经济之才,又是长沙首富。只是,他官运不佳,一生甚是坎坷。
黄冕曾参与鸦片战争,是个主战派,战后与林则徐一起罚戍新疆。之后,两人相后遇赦,黄冕曾辅佐林则徐在甘肃武威平乱。赦还湖南后,黄冕退居长沙,请左宗棠作家庭老师,与左宗棠最称莫逆。
1852年,太平军进攻长沙,黄冕曾助防长沙,捐资四万。之后,曾国藩创建湘军,请黄冕主持“火药局”,为湘军设计新式“劈山炮”。此炮较旧炮精良,被湘军大量装备。左宗棠收复回疆时,军中亦大量装备此炮。
因黄冕善于理财,又被曾国藩委以重任,请他先后主持“厘金局”、“盐茶局”、“东征局”,为湘军筹饷。
此人极善围棋,号称“国手第二,湘手第一”,与曾国藩同样是莫逆之交。
1855年,曾国藩困守南昌,保举黄冕为江西吉安府知府。谁知道,黄冕的知府位子还没坐热,左七军就来了。
黄冕好不容易东山再起,混上了知府之职,自然不甘心就范。他利用自己在湖南官场的人脉,请巡抚骆秉章供应军饷,凑起了一支三千人的湘军。
这支湘军统帅不是别人,正是日后大名鼎鼎的湘军九帅、曾国藩的四弟曾国荃。(曾国荃在曾家族中排行第九。)
曾国荃是曾国藩诸弟中最有才干的,日后成就最大,受封伯爵,位列督抚。湘军与太平军大战,以九江之战、安庆之战、天京之战最为险恶。
而安庆、天京两场争夺战,都由曾国荃指挥。可以说,曾国藩平定太平军,曾国荃出力甚大。
而历史上,曾国荃正是在江西吉安起家的。他和黄冕一起,攻下江西吉安府,一出山就立下大功,表现出极为杰出的军事才能。
因在吉安起家,故曾国荃的部队称之为“吉字营”,是曾国藩诸部湘军中最为嫡系、最为精锐、最为强盛的部队。
吴捷也很快得到了情报,说一支三千人的湘军生力军攻入吉安,统帅正是曾国荃、黄冕。
吉安府内没有矿藏,不为左七军重视。故曾国荃乘虚而入,攻入了吉安。
吴捷深知曾国荃的厉害,更知道湘军合流之后的危险。他当即决定彻底放弃南昌,把大军全部投向赣西。
两百余艘战船越过南昌,继续向上游行军。主力中尚有较多的风帆运输船,行进速度缓慢。左七军先锋攻下樟树镇时,主力才走到南昌上游的市汊。
市汊是锦江与赣江交汇处,湘军在此驻有水卡,留有三百守军。右二军轻松击溃湘军水卡,当晚在此宿营。
得到曾国荃攻入吉安的消息后,曾国藩甚是欣慰。果然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关键时刻,还是自家兄弟可靠。
曾国藩困守南昌,表面上气
定神闲,每天都与幕僚们下棋解忧。其实,他内心焦躁不已,每天都盼着援军早日到达南昌。
罗泽南堪称湘军第一悍将,此刻却贪功武昌,不肯率兵增援江西。
刘长佑所部湘军是江忠源的旧部,起家最早,战斗力也很强。他一直没能攻入赣西,说不定就是不肯卖力。
倒是三弟曾国华,作战甚是卖力。所带部队虽是塔齐布的旧部,战斗力不强,却已攻入江西义宁州。
四弟曾国荃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才一出山,就带着一支新招募的湘军攻入了吉安府,夺下莲花、永宁两县,正在猛攻永新县。
吴捷派军越过南昌,摆出了一副全力确保赣西的姿态。
曾国藩本来还有些犹豫。为了接应曾国华、曾国荃两兄弟,为了支援周凤山,他也一改畏缩不前的谨慎态度,派军争夺赣西。
此时的曾国藩,身边大将凋零,环顾四周竟无可用的大将。历史上,1855年至1857年间,曾国藩困守南昌,大将战死、幕僚遁去、朝廷猜忌、官场排挤,是他一生中最为失落的时期。
当时,太平军中传唱着这样一首顺口溜:“破了锣(罗泽南,1856年战死),倒了塔(塔齐布,1855年病死),杀了马(马济美,战死),飞了凤(周凤山,战败),徒留(刘,刘于淳)一个也无用。”
地主文人也写诗讽刺曾国藩:“破锣倒塔凤飞洲,马丧人空一个留。此语传闻真可叹,斯时寇盗大堪忧。”
曾国藩手边无将,只好把彭玉麟召至南昌统率水师。惊闻樟树镇有失,曾国藩当即令候补知府刘于淳率三千绿营走陆路增援樟树镇。
后来,眼见右二军并不在南昌停留,曾国藩料定吴捷无力进攻南昌。他派彭玉麟统领残余水师,贺虎臣为副将,前去增援樟树镇。
彭玉麟即便精于水战,如何以旧式木船对阵右二军的铁制炮艇?
湘军水师才一出动,吴捷就得到了消息。
赣江上的来往民船多注册在九江航运公司旗下,在这场战争中站在复兴会这边。湘军只会设立重重厘卡,向来往商船征收重税。复兴会却能为民船提供武装护航,保护航道畅通,所收税金也远低于厘金。
孰好孰坏,船民们看得一清二楚。他们自觉为复兴会传递情报,使得吴捷能够迅速掌握湘军一举一动。
彭玉麟虽是水师奇才,却只能对付太平军水师之类的水寇。吴捷以近代海军模式创建右二军,辅之以先进的蒸汽战舰,彭玉麟只能望洋兴叹。
民船纷纷向右二军传递情报,彭玉麟也无可奈何。他总不能击沉所有民船吧。何况右二军掌握着制江权,南昌方面物资紧缺,还要指望民船冒险向官军输送粮草呢。
尽管如此,彭玉麟还是不甘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知道,湘军水师绝非右二军的对手。只有趁夜偷袭,湘军水师方有几分胜算。
20日夜,彭玉麟率领湘军水师,先护送刘于淳三千陆师渡江,前往临江府支援周凤山。之后,四十余艘湘军水师战船摸黑向上游驶去。
21日清晨,天刚微微亮,湘军水师抵达市汊,逼近右二军营地。
没想到,湘军水师还没开始偷袭,右二军就发出警报,抢先进攻湘军水师。原来,吴捷昨天得到情报,知道湘军水师出动,便指示右二军加强警戒,防止敌军偷袭。
原本,湘军水师分散躲在南昌附近的港汊里,清剿甚为不便,又要浪费战机。现在他们集中出动,正中吴捷下怀。
九江之战后,湘军水师重建。主力由杨载福统带,正在武昌战场上对抗太平军。彭玉麟手上还有两千残师,其官兵来自
九江之战后的残兵败将,战船则来自江西水师。可以说,彭玉麟的水师早已锐气尽失。
更可怕是,他们遇到了一种比铁牛舰还要可怕的敌舰-1855式炮艇。这种炮艇大小与湘军舢板类似,却有一台大马力蒸汽机,速度极快。
它采用钢铁结构,禁得住湘军战船上的洋炮。又装备有一门75重炮、两门40小炮。船炮看似很少,精度却极高,几乎指哪打哪。主炮采用旋转炮塔,射界很宽,射速很快,一门炮抵得上湘军好几门炮。
三艘炮艇一马当先,抢到湘军水师前面。隔着两三里的距离抢先发炮。即便距离远,主炮命中率却相当高。湘军战船逆水行舟,船大笨重,简直就是活靶子。
75重炮使用杀爆弹作炮弹。炮弹一旦命中敌船,先在敌船船壳上炸出一个大窟窿,然后弹片四射。十来个弹片就如死神之翼,碰到弹药弹药爆炸,碰到敌人敌人毙伤。
湘军战船上洋炮虽多,打在炮艇上就像蚊子叮咬一样,根本就穿不透炮艇装甲。只有当洋炮在敌船水手附近爆炸时,方有可能毙伤敌人。
这种毫不对称的水上战斗,简单就是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湘军水师前帅贺虎臣当场毙命,其余人纷纷转舵逃跑,彭玉麟亦不敢坚持,坐上舢板快船急驶下逃。
九江之战时,右二军虽有铁牛舰,但铁牛舰较为笨重,湘军快船尚能与之争快慢。
1855式炮艇又快出铁牛舰许多,竟能包抄至湘军水师前头,堵住湘军退路。
仗打到这种份上,完全就是一边倒了。没过多久,湘军水师战船损失近半,其余战船纷纷靠岸,官兵弃船逃跑。
彭玉麟也不得不弃船上岸。回首望去,赣江上的湘军战船纷纷着火沉没。右二军的炮艇则在朝阳的照射下闪着金光。
这一幕,仿佛象证着湘军水师的滑落,象征着右二军的崛起。
彭玉麟深深地叹了口气,经东岸逃回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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