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口头靖难

杨辅清呆在湖口，每日如坐针毡。他与杨秀清并无血缘关系，当初杨秀清看他精明能干，把他招至麾下，结为兄弟。定都天京后，杨辅清也得封国宗，后来提督军务，跟着杨秀清享尽荣华富贵。

        对于杨秀清，杨辅清还是很感激的。杨辅清出身穷苦，穷得上顿没了下顿，才加入了拜上帝会。在拜上帝会中，他没有靠山，没有亲族。要是没有杨秀清，杨辅清很难在山头林立的太平天国中出人头地。

        听说杨秀清死于韦昌辉之手后，杨辅清对韦昌辉恨之入骨。可他刚出京带兵不久，手下兵马不多，根本就不是韦昌辉的对手。

        特别是洪秀全诏令安庆守将张潮爵诛杀杨元清等人，使得杨辅清惊不已。他在湖口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洪秀全下诏诛杀他。

        实际上，洪秀全下诏诛杀杨元清，一方面是为了敷衍韦昌辉，另一方面是为了给安庆的石达开发密函。

        安庆是西征军大本营，也是石达开翼殿大本营。杨秀清生前安插杨元清等人在安庆作民政官，又安插东殿吏部二尚书侯淑钱率军守安庆、东殿七十一承宣赖桂英守孤山，就近监视石达开。

        （孤山位于安庆上游不远处，是守卫安庆的要塞。）

        洪秀全下诏诛杀安庆的杨元清等杨氏兄弟，却未诛杀侯淑钱、赖桂英，其中暗藏玄机。

        因为以侯淑钱、赖桂英为代表的东殿大将们，驻守的都是战略要地。一旦洪秀全把他们逼反了，将给天国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杨秀清将东殿大将分派在天国各地要害部位，方便他控制天国，却也在客观上造成东殿兵力分散。西征战场上，杨秀清无力派东殿大将到前线建功，进而扩充东殿实力。天京事变后，这些分散的东殿大将群龙无首，也难以为杨秀清报仇。

        历史上，天京事变后，东殿大将分守各地，个个人人自危，根本就无人出头，更没能起兵反抗韦昌辉。

        天京事变可以帮助吴捷入主天京，也可以让他趁机收编各地东殿兵马，抢占战略要地，扩充复兴军实力。

        石达开打出“清君侧”的旗帜后，正在积极调运兵马、粮草。

        吴捷则高举“靖难”旗帜，俨然与石达开分庭抗礼，以“为东王报仇”为理由，加紧串联各处东殿部将。

        不过，石达开并在急着率军东下。一方面，这可以让洪秀全和韦昌辉进一步在天京内耗。另一方面，他还需做足准备，争取天国舆论支持。

        历史上，石达开在天京事变三个月后才正式起兵勤王。

        吴捷知道石达开的心思，也不急着起兵，而是把精力放在串联、策反、收编东殿大将上。他虽已宣布靖难，却并未起兵，只能算是“口头靖难”。

        东殿大将散布各地，吴捷重点串联长江沿岸的东殿大将。他本就出身于东殿，与诸地守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例如，镇守镇江的吴如孝，正是从吴捷手中接管的镇江；彭泽守将周庭森，曾是吴捷的部将；湖口守将黄文金，曾受到吴捷的节制。

        大致上，天京下游，由驻守雨花台的东殿大将、复兴会元老康可铨负责串联。安庆至芜湖段，由驻守芜湖的复兴会元老罗大纲负责串联。湖北大冶至安庆段，由左七军军长冯桂芳负责串联。

        吴捷本人亲自来到湖口，游说国宗提督军务杨辅清。

        杨辅清在湖口惶惶不可终日，听说吴捷来访，抢到城外迎接。一见面，杨辅清如蒙大赦。他不顾体面，抢先向吴捷行礼，说道：

        “顺天侯，北奸谋反，弑杀东王，天国上下义愤填膺。辅清有心杀贼，可惜兵马不济。大人受东王恩泽，兵马最强，既已高举靖难大旗，何不早起义兵，诛戮北奸？辅清愿做大人军中一个先锋，早日为东王报仇血恨。”

        杨辅清说得情真意切，吴捷也有几分动容。

        东殿大将与北殿、翼殿、燕殿大不相同。韦昌辉、石达开、秦日纲族人甚多，殿内大将很多都是亲族。

        杨秀清是个孤儿，没有兄弟，杨辅清等兄弟与他并无血亲。杨秀清秉政以来，赏罚分明，注重从行伍中提拔人才。东殿大将大多出身微末，也对杨秀清感恩戴德。

        吴捷要收服这些东殿大将，必须充分考虑到他们对杨秀清的感情。他想了想，说道：

        “国宗兄，一个月前，东王封我为顺天侯，要我进京赴任。没想到，我正在准备进京，北奸便痛下杀手，不仅血洗东王府，还将两千多名刀牌手、六千多名驻京将士屠戮殆尽。

        “并非是我不愿立即进京靖难。天京事变发生后没多久，我便联络过国宗兄，请你随我一同赴京靖难。国宗兄推说京城大乱，消息纷繁芜杂，不肯随我进京。

        “不仅是国宗兄，包括其他散布各地的东殿大将，我几乎都联络了一遍。除了康可铨、周庭森等个别忠义果敢之士，其他人与国宗兄一样，应者寥寥。”

        讲到这，吴捷故意停顿了一下。杨辅清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很不是滋味。

        吴捷继续说道：

        “因无人响应，我起兵靖难之议也就往后推迟了。前几天，听说韦昌辉指使秦日纲屠杀了翼王府，翼王悲愤交加，宣布‘清君侧’，起兵讨伐韦昌辉。

        “我想，翼王都敢公开讨伐韦昌辉，咱们东殿与韦昌辉有不共戴天之仇，岂能落后于翼王？于是，我擅自作主，宣布‘靖难’，准备为东王报仇。

        “然而，此事却急不得。一来，我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动员足够的部队、粮草、弹药、军饷等。二来，咱们东殿诸将散布各地，力量过于分散，必须协调一致，推举出一个盟主出来。

        “只有这样，咱们东殿才能重新拧成一股绳，汇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只有这样，才能集中力量讨伐北奸、燕贼。只有这样，天王、翼王才能重视我们，咱们东殿才能继续在天国呼风唤雨。”

        杨辅清也是个聪明人。在太平天国后期历史上，他与陈玉成、李秀成、韦俊等人一样，属于地方实力派，甚至一度被洪秀全封为中军主将。

        太平天国后期不设军师，五军主将是后期重要官职。陈玉成、李秀成都曾任五军主将。

        杨辅清听出了吴捷的意思，又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说道：

        “顺天侯实力最强，理应成为东殿盟主。只要顺天侯能够诛杀北奸，为东王报仇血恨，我愿意推举顺天侯为东殿盟主。”

        吴捷大喜，说道：“国宗兄深明大义，我又岂敢明哲保身，推诿塞责？东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又岂能忘恩负义，不为东王报仇雪恨？请国宗兄放心，我一定会点齐一支精兵，尽早起兵靖难。

        “不过，在此之前，我却得请国宗兄帮个忙，办成一件大事。若此事能成，将大大有利于我们的靖难大业。”

        杨辅清不知道吴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疑惑地问道：“顺天侯但说无妨。只能能够诛杀北奸，就是让我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吴捷微微一笑，说道：“赴汤蹈火倒也至于。我想请国宗兄和我联合发布一则靖难，再次公开声讨北奸。”

        杨辅清心里长舒一口气，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却听吴捷继续说道：

        “然后，再请国宗兄与我联合发布一条密函，邀请各路东殿大将到九江共襄盛举。届时，我会协调中兴公司向大家售卖军火、汽轮、药品等，提高大家来九江开会的积极性。会上，我们将推举东殿盟主，共同商议靖难大业。”

        杨辅清对吴捷的意图心领神会。他立即表态，说道：

        “顺天侯考虑周全，辅清自愧不如。辅清将大会上支持顺天侯担任东殿盟主，催促兄弟们服从顺天侯，共诛北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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