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林含之早就拜别了周家人，她这次待的时间有些长，汴京那边已经来了好几封信催了，故而他们这次并没打算多待几天，接到人了便立刻回汴京。
临别之际，陈子衿努力压平嘴角的笑意，点了两滴水在眼角，说：“含之，你这么快又要走了，我真的舍不得你。”
你快走吧快走吧，你走了之后就没人跟我比美了。
李云起摇头叹气，“含之，你一走，我们都少了许多乐趣了。”
虽然你走了之后再闯祸就会被罚，但是没关系，带着人在第一战线的人终于又轮到我了。
周承湛索性装都不装了：“唉，可算是你和祁怀都走了，真舒心。”
林含之：“……”
这别还是索性不道的好。
直到她跟萧玉上了马车，那三人还在一边笑着一边挥手说：“记得承诺，解除误会，友好相处，加油！”
林含之：“……”
帷幔被甩下来，她硬是直到出城就没回过一次头。
“含之儿。”萧玉戏演够了，此刻终于换了一种称呼，“我刚都听他们说了，你这次回去打算跟祁怀好好相处啊？”
林含之闭着眼补觉，随口应道：“嗯……”
萧玉本以为她会把那三人骂一顿，却没想到她会答应。
“不是吧！你这半年都经历了什么，怎么直接转性了？”
“我没那么记仇。这事都过了五年，在我这儿本来就消的差不多了，而且这次连我外祖父都发话了，我哪敢不应啊。”
萧玉点头，又说：“你不在的这半年贤安馆可发生了许多事儿，宁晚原都问过我好几回你什么时候回来了，你们俩又是怎么搭上关系的？”
“就是三年前……祁怀要去历练，我就没有回燕云……”
她本是随母亲回周家娘家，知道最近京城出现了一群北疆人，中原与北疆世代为敌国，他们的人出现在这准不是什么好事。陛下命周将军速速将他们缉拿，那群人应当本是想与周将军死网破，结果无意中看见她，便想绑了她以威胁周将军放他们走。
她本来好好的走着，突然间被迷晕，再次醒来已经到了城郊的青龙寺。
“宁晚原跟她娘吵架离家出走，结果翻狗洞翻错了地方，正巧碰上那些抓我的人，然后就一起被抓过来了。后来我们被救出来之后我才知道，根本就没什么北疆人，那是因为祁怀要去燕云，向陛下展示他的能力，陛下一开始都跟我舅舅商量好了的让他抓周承湛，结果他硬是把我给抓了。”
萧玉：“所以你……”
“更讨厌他了。”
林含之回忆了下，又说：“不过没过多久我就不气了，我虽然被抓了但是也没受什么苦，倒是他那头应该会疼许久。”
周将军来救人的时候两人被带到佛堂，她那时候还不知道真相，装作是周府远道而来的亲戚。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结果发现挤不出泪来，便也只能矫揉造作的学着样子，柔柔弱弱的将双手捂着心口。
“伯父！”
说出来的话倒是铿锵有力。
“伯父您怎么才来呀！我在这都苦死了！”
然后周将军便黑了脸，沉声道：“含之，又瞎闹什么。”
林含之：……
原来她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站在不远处那个带银色面具的黑袍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含之，敷衍式的鼓了鼓掌。
“林姑娘好演技。”
她当时不知道这人是祁怀，只觉得尴尬，却顾忌着面子装成冷漠的模样。
“哦，多谢。”
然后退到宁晚原旁边，开始抠她的指甲。
她尴尬的时候，身边如果有熟人就一定会扣对方的指甲，这个习惯被林夫人骂了许多次，但怎么也改不掉。
周将军挥了挥手，佛堂内突然出现一群穿着大祁兵甲的士兵。
宁晚原没见过这种阵仗，拉着她到一旁的佛像下躲着。
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
没有其他废话，就只是单纯的打了起来。
“不是说你是人质吗？怎么感觉你就是来走个过场的？”宁晚原不解。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话本子中的狗血剧情。
女主含情脉脉的和男主演一出生死大戏，两个人你一句“不要救我”我一句“不我就要”“我的性命不重要，不要影响大局”“在我心里你的命就是最重要的！”
最终天降神兵，男女主联手一起将反派打倒。
她无语片刻之后又突然觉得刚刚那个说话的黑衣人让她有点烦。
于是溜到旁边捡了一根木棍，对宁晚原说：“你看到没有，虽然都是统一的银色面具，但是其他人都只穿了一身黑衣，唯独一人穿了一身黑袍，一看就是头目。”
说完之后，她绕到那黑袍人的身后，干净利落地给了他一棒子。
那黑袍人与周将军交手，受多方牵制，此时好像又有些心烦，想赶紧结束离开。
不知道他是真的没发现还是太过自信她不会把他怎么样，她这一棍敲的十分轻松。
那人还强撑着回头看了她一眼，但她这一棒子下了狠手，他最后还是倒了下去。
余下黑衣人见这人倒了，便都仿佛有牵引似的往这边跑来。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便直接往周将军那边跑去。
那个时候看见周将军震惊的眼神还有点不解，后来知道那人是祁怀，心中便只剩痛快。
也是因为那一棒子，她对祁怀那件事的气消了大半。
马车突然停下，林含之身子下意识的往前倾，萧玉扶住她，也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萧玉掀开车帷，正对上萧南启的目光。
他说：“前边有个人遇到了狼群，我带一队人马去救一下，不远处就是燕云边界的客栈，你们先去。”
萧玉点头，林含之顺着萧南启在人纵马而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看到不远处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貌似是狼，但人却是没看见。
“你可别看了吧。”萧玉放下车帷，“我们俩这眼睛早就因为晚上点灯看话本看坏了，我都看不清有人，你这眼睛……算了吧……”
林含之：“……”
林含之：“唉，你哥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竟然还亲自带一队人马去帮人家，我们这群人里他可是性子最冷的那个。”
“谁知道呢，估计是旧友？我哥他对朋友还挺好的。”萧玉耸了耸肩，话音一转：“含之儿——你突然关心我哥干嘛？是不是喜欢他？你终于答应当我嫂子了？”
“……你可以不要每回见到我就说这事吗？”
萧玉不理：“哎呀呀……是这样的含之儿，你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吗？我哥他高大又专情，你嫁给他一定会很幸福的。
林含之：“你哥又不是没媳妇找，你干嘛老是想我。我跟他也认识这么多年了，要是看对眼不早就在一起了，而且我们俩这样做姐妹不好吗？干嘛老是让我当你嫂子。”
萧玉又哎呀叫了一声：“我们两家关系这么好，亲上加亲不是更好。而且你看我哥是不是对谁都冷冰冰的，这些年身边也没有一个姑娘家，只有对着你才笑几声，你能说他不喜欢你？再说，我觉得这汴京只有你最配的上我哥。”
林含之呵呵两声，心说他对我笑是因为我知道他真正喜欢谁，怕我把他的的把柄说出去。
于是她说：“萧玉，我觉得我还是得再提醒你一次。要是再继续一边骗着你哥去相亲，一边把他介绍给其他姑娘，他迟早会把你打一顿，真打的那种。”
萧玉皱眉，说：“你这话我哥也说过……你们俩肯定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他几年前就过了弱冠之年了，别说妻妾，我硬是连个姑娘的影子都在他身边看不到，我娘都急死了。他到底有什么秘密？”
客栈到了，林含之没再理萧玉，径直走下马车，默默在心中说了一句话。
“他啊，心中有个姑娘，这辈子怕是都忘不掉的。”
干涸的黄土地上开了许多条裂痕，秋风携着黄沙吹来。
祁怀孤身立于狼群中，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拿着柄剑。
他高束着的马尾有些凌乱，几缕发丝随风拂过面颊，血顺着剑柄滑至剑尖，一点一滴的落入裂缝之中。
墨绿色的衣裳上染了不少的血迹，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狼群的。周身狼的尸首围成了一个零散的圈，只剩下了最后一头，在圈外与他对视着。
听到有马蹄声传来，祁怀皱了皱眉，望着剩下的最后那头狼轻啧了声。与此同时，一支箭矢从不远处射来，祁怀不慌不忙地转身挡在那狼的前边，挥剑斩断箭矢。
他慢慢将剑转一个方向，对着一处戈壁。
剩下那头狼仿佛被触到死穴，突然吼叫了起来。祁怀轻笑一声，手一松，扔下了剑。
狼停了吼叫，祁怀仍是朝着那处，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狼盯着他的背影许久，仿佛有些不敢相信他放过了自己。须臾，狼转身，拖着自己受伤的右腿朝着那处戈壁走去。
它长啸一声，戈壁后，一头怀孕的母狼慢慢走了出来。两头狼相互依偎着，踏着夕阳朝远处走去。
马蹄声停下，萧南启看了一眼两头狼离去的背影，下马朝着祁怀拱了拱手，沉声道：“六殿下。”
他身后的一群护卫速度没他快，稍慢了一些到，然后与萧南启一样，下马，拱手。
“见过六殿下。”
祁怀微微侧头，看了眼来的这群人，皱眉，“萧南启？”
黄沙，狼群，秋风，不断下滴的血。
一股凌厉的肃杀之气自内而外的从祁怀身上表露出来。
“臣在。臣救驾来迟，望殿下恕罪。”
“你没事乱射什么箭。”祁怀走到狼王跟前，拿那只被斩落的箭矢将狼王的身子翻了个边，昂首看向萧南启又道：“看，这么多狼。我一个人杀的，厉不厉害？”
萧南启最看不得的就是他这一副欠揍这样子跟别人说自己有多厉害，收了方才的恭敬，道：“孤身战狼群，六殿下可威风着呢。”
祁怀冷哼一声。
萧南启又道：“只是不知殿下如此的英姿勃发，贵妃娘娘知道了会不会十分欣慰？”
祁怀面色一僵，将箭随手往地上一扔，揉着手腕轻笑一声，说：“唉，萧南启。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动不动就告状的性子。”
他这一笑起来，肃杀感全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少年气。
“殿下，你受伤了，走吧。”萧南启叹了口气，想到他不会这么轻易答应，补了一句：“我这次来燕云接含之，她现下也在客栈。”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祁怀一眼，又道：“殿下不会不知道吧。”
是肯定，而不是疑问。
祁怀拒绝的话就这么堵在嗓子眼，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憋出了句：“……我不知道。”
萧南启有点想笑。
祁怀自从燕云历练完后便一直在渭南，也就是他的外祖父那。渭南与燕云一南一北，他却在林含之回京时突然出现在燕云边界，他是想装作不知道这人的目的都难。
到底是给祁怀留了面子，萧南启并未点明，只是问：“那殿下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祁怀自然也知道他的目的掩饰太难，吹了声口哨，乌骓从远处奔来，他越身上马。
“带路吧。”
一群人到了客栈，祁怀丝毫不顾及身上的伤口，反倒是十分悠哉地给乌骓刷着身上的血迹。
萧南启就这么看着，突然觉着李云起他们给这人起“混世魔王”这种绰号一点也不奇怪。
祁怀真的就是匹脱缰了的野马，什么事都不分轻重先后的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般。
萧玉都没他这么会折腾。
“哥！你救完人了？”
说曹操曹操到。
萧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祁怀抬眼望去，客栈门前站着一男一女，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
不对。
祁怀皱眉。
准确的说是一个姑娘和一个穿着男装的姑娘。
萧南启在旁解释道：“着男装的那位是臣妹，她自小性子野，不喜欢穿女装。”
虽然知道两人小时候认识，但毕竟这几年因为林含之的关系两人没见过几次，萧南启并不认为这位心高气傲的六殿下会记得萧玉。
祁怀随口嗯了一声，又朝旁边那个姑娘看去。
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林含之。
她着一袭青绿小衫，头发是他看不懂的样式，发上也没有带很多珠钗，反倒是配着与衣同色发带和星星点点的银质小花。
再往下看，鹅蛋脸，几缕碎发垂于鬓角，鼻翼左侧有颗狐狸痣，可整张脸却丝毫不显妖媚。
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转头朝笑着同萧玉说了几句话，后者附和点头，两人就抱住一团一起笑了起来。
祁怀唇角弯了弯，又转过头去给乌骓顺毛。
五年不见，林含之倒是变了不少。
以前她高又瘦，脸上没一点肉感，像个高高在上又孤傲的冷面美人。
现在么……
笑容倒是多了些。
他脑海中不断浮现着林含之一双杏眼眨巴眨巴着看他的模样。
像个……
笨蛋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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