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橘子吧
一转眼，为期三天的期末考过去了。
周澜生嘴上说着不想学习，考前几天还是摸出了周潮生给的大纲看了一晚上，第二天顶着硕大的黑眼圈上考场，可把周潮生心疼坏了。
跨出考场的那一刻，程海阔一扫颓靡，姿态步伐宛如返祖。
“嗷！终于！考完了！”他潇洒地把空书包甩到肩上，“走啊，出去浪啊？”
周潮生完全没心情：“你们玩吧，我带澜生回去休息休息。”
吴恕没说话，——他从早上开始就很沉默，脸色也不太好。
因为今天是十五号，裴娇和他约定回别墅的日子。周澜生心里门儿清，却不得不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行吧……吴恕你去吗？都咱班自己人，”程海阔勾搭上他的肩，“怎么了兄弟，今天！拜托！本学期的最后一天！寒假美好生活开启的第一天！高兴点兄弟！”
吴恕笑了笑：“你们玩儿吧，我这两天复习也有点累，回去补个觉。”
四个人在校门口分道而行，临走前，周澜生心里还是忐忑不定，又提醒了吴恕一遍：“你别忘了啊，后天十七号。”
“知道了，”吴恕拍拍他的背，“赶紧走吧，潮生等你呢。”
行吧，你丫眼里就只能看见周潮生了呗。
周澜生呼出一口气，手伸进怀里掏了掏。
这个熟悉的动作……吴恕眼皮一跳。
果然，周澜生又掏出了一个暖手宝，这回不是苹果了，是个丑萌丑萌的兔子。
“拿着。”周澜生光速把暖手宝塞进他手里，又光速把手揣回兜里，“我之前给你那个你扔了吧？别不好意思带，成天穿的跟韩剧男主一样你是真抗冻。”
吴恕听着他抱怨，突然笑了。
“谢谢。”他温声说。
“不用客气。”周澜生声音闷闷的，缩的像是没有脖子，“不行了太冷了，我真走了，你路上小心。”
吴恕点了点头，目送他上车。
雪渐渐大了。
期末考这两天，连着都是晴天，一直到今天，下了雨夹雪。上午的天色乌云翻滚，偶尔闪过几道电流，阴沉得叫人发闷。
手掌间渐渐传来暖意，唤回了吴恕的思绪。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上了吴家的车。临近过年，又是上午，按理车流量应该很大，可是今天却一路畅通。
车稳当地停在别墅门口，裴娇已经等他多时了。
“怎么这幅表情，觉得我打扰了你和那些小朋友？”裴娇的手指勾在白瓷杯盏上，等最后一个帮佣阿姨退出大门，才开口。
她习惯性蹙着眉，眼珠布满红血丝，举手投足间透着暴戾。
吴恕并不意外，每年的这段时间，都是裴娇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候。
“说话。”裴娇走到他面前，抬手就是一耳光，“长本事了？学会装死了？”
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吴恕脸上一痛，紧随而来的就是麻痒肿胀的感觉。
他依旧笑着：“您教导得好。”
裴娇反手又是一巴掌。
她手上带了戒指，反手落在吴恕脸上的时候，切割分明的钻用力划过吴恕的脸，留下一道血痕。
温热的血顺着脸颊、脖颈，滑落到衣领里。
吴恕像感觉不到痛一样。
“跟我上楼。”裴娇厉声说。
高跟鞋的哒哒声再一次响彻整个别墅，吴恕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僵直的脊背沁出冷汗。
他知道裴娇为什么生气。
今天是吴父的忌日。
有一次从水箱里被扔出来，腰上的铁环松开的那一刹那，吴恕重重喘了一口气，眉心下意识皱着，呛出的水顺着脖颈下滑。
“……这么多年了还不安分，跟我玩阳奉阴违这一套？”
裴娇竟然还没走，对着手机的另一边交代着什么，语气阴狠。
似乎察觉到吴恕的目光。
“行了，先照我说的做，东西处理干净，该打点的打点清楚。”裴娇明显不想让他听见，三两句挂断了电话。
“吴恕，”她缓下声调，慢步到他面前，手抚上他的脸，“别怪妈妈，你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妈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别——你这是什么眼神？！”
裴娇抓上吴恕的头发，用力揪抬起他的脸。
漂亮的桃花眼眼珠清亮，嘲弄地看着她，似乎能照见这么多年她的耿耿于怀。
“我为你！为你爸！为整个吴家付出了那么多！我本来应该是裴家的这一任家主！”裴娇啪啪给了他两个耳光，“我甚至在你爸做出那种龌龊事之后，还保留了你的姓氏，将所有事情隐瞒下来，给他最后的体面！我哪点对不起你们？！”
吴恕没说话，他现在就连呼吸都很浅，像小猫一样。
裴娇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她一把甩开吴恕，任凭他的脑袋重重磕在地上，鄙薄道：“我也不怕告诉你，吴家那两个老玩意在暗中调查你爸的死因，还特意避开我的人去给他扫墓，这件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如果情况属实……”
接下来的话裴娇没再说，吴恕却很清楚。
高跟鞋的哒哒声再一次响起，吴恕听着它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才硬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地挪回了房间。
手机屏亮了亮，周澜生的微信提示。
吴恕没有理会，不管浑身湿透地蜷缩在床上，抬臂挡在了眼前。
他冷得发抖，却懒得扯开被子。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恨不得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吴恕渐渐睡着了，极度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下来，疲惫和困顿席卷而来。他的脸颊紧贴着床单，灰色的床单被他身上的水洇成深色，那一滴从眼角滑下来的眼泪悄然没入，看不出痕迹。
半小时后，周澜生又一次站起来，端起杯子去倒水，假装不经意地顺手点亮手机屏。
“宿主，你不是没在等消息吗？”007盯着他呢，见状立马说，“被我抓到了吧？！”
“我没等啊，我一点不关心他回不回我。”周澜生烫手一般，心虚地把手机扔开，“我就喝个水，看看几点了。”
007：你继续编。
周澜生为了佐证自己真的是来喝水了，豪气地仰头灌下今天第七杯水，一擦嘴角，说道：“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口渴。”
007：“……”倒也不用这么拼。
周澜生啪嗒放下水杯，目不斜视地走回榻榻米，肚子里的水随着他的动作晃荡晃荡，颠的他差点吐一地。
电影继续播放。
看了没两秒，周澜生再一次按下暂停。
007看穿他的心思：“干嘛呢宿主，不是说不等消息吗？”
周澜生也不装了，费解地问：“不是我说，我的消息这么难回复吗，这个点正常年轻人不吃饭不睡觉的，应该就是在玩儿手机啊。”
“你看吴恕像正常的年轻人吗？”007说，“我总觉得他都快熟透了。”
“你说的对。”周澜生对这点很赞同，抓了抓头发分析道，“就拿他和周潮生来说，周潮生都比他会合理表达需求，吴恕就像刚下凡一样，从头到脚透着仙气儿，感觉他对你穿了什么颜色的裤衩都一清二楚，你对他却看不透不了解。”
也就是他周澜生有上帝视角的剧本，换了别人，更觉得吴恕不好接近。
“这孩子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周澜生忧愁道。
手机嗡鸣一声，007都还没反应过来，周澜生已经嗷嗷扑了出去，抓起手机解锁。
让他失望了，消息是徐旭发的。
周澜生给他拍了一张关店的照片，又发了个问号。
徐旭回了一段语音：“别担心，我搁外头玩儿呢，桑轲找你你也别说我在哪，这段时间这个手机不用了，有事打我另一个手机号，上次存你手机里了。”
周澜生趁他还没关机赶紧问了一句：你和三哥没事吧？
怎么还离家出走了？！闹这么大？
“不知道，八成要吹了，也没事，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老子又不是非他不可。”徐旭回他，“这次真关机了，你照顾好自己啊，回来找你喝酒……算了，找你吃饭吧，你以后别喝酒了。”
周澜生：“……”谢谢你在这个时候还能记得我不能喝酒。
行吧。周澜生叹了口气，退出界面，锁屏前，他还是不死心地刷新了一边，点进吴恕的聊天框。
消息还是四十多分钟前他发的那条。
“辛苦你给我补课，我和我哥打算做点甜品报答你，橘子和草莓你喜欢哪个口味？”
多么有语言艺术的一条消息啊！一句话，包含了礼貌、感激、行动，甚至选项都贴心地吴恕挑好了！
有这么难以回答吗？
周澜生泄愤地戳了两下屏幕，刚打算锁屏继续看电影去的时候，那边回复了。
吴恕：橘子吧。
周澜生索性就地趴在抱枕上，敲字问：好的先生，还需要我们准备什么吗？
那边依旧过了很久才回答。
“期末考的卷子你带回来了吗？”吴恕发了条语音，“把理科的卷子挑出来，我给你先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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