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灯火可亲
房门打开,换上一身干净衣衫的靳老夫人由靳素秋扶着走来,或许是老夫人的强势一一散去,就连日光也大着胆子轻吻她的脸颊,柔和得如沉静水面,深沉包容。
“祖母这件海棠花锦裙呀,乍一看,还以为您是个妖精……”
“嗯?”才落座的靳老夫人微眯起眼,随后的靳素秋和靳菟苧都讶异地看向靳繁霜,靳繁霜胆大包天,她在胡说什么呀?
靳繁霜浅笑着,“再一看,是个人美心善,古道热肠之人,偏偏年岁不低了,还如此有精气神儿,唔,如此说来,连妖精都不能和祖母比。”
一句话,转了个大弯,靳菟苧和靳素秋悬着的心这才落地,靳老夫人显然深知靳繁霜的反话,亲昵地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怕是要成精。”
“成精有什么好,我要每日都陪在祖母身边,胜似神仙!”
靳繁霜这个人呀,真的对一个人好起来,能让人上瘾。在深宅大院里,祖母能得靳繁霜如此贴心的孙女在身边,确实是一大幸事,也难怪祖母会格外的宠爱她。
桌上靳繁霜将祖母哄得笑声不断,靳菟苧现在已经不在意也不会因此吃醋了,如靳繁霜所言,她未曾对祖母敞开心怀爱之信之,又如何奢望祖母能对她付出全部?她确实不能做到如靳繁霜那样对祖母好,以前她不懂,总会在心中自怨自抑,现在她明白,世间自有一杆秤,你如何对待他人,他人便会如何回之。
轻轻拿起桌上的一块甜点,还没有入口,站在靳菟苧身后的花解语用手指戳了下靳菟苧,靳菟苧看过去,花解语皱眉看着她手中的甜点,靳菟苧讪讪地将甜点放下。
自从昨日起,花解语便陷入一种风声鹤唳的状态,对于靳菟苧要经手的东西全部都先检查一遍,在吃食上尤为重视,靳菟苧自然明白阿语的一番心意,她觉得不用如此谨慎入微,花解语却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看京中那么多世家女在比赛前都会出各种意外,我们不得不小心。还有,在外间的甜食,你一律都不能食用,就怕有心之人利用你这一嗜好来动手脚。”
阿语的话在耳边回响,但这是在自己府上,在祖母的院子内,应该没有什么事吧?靳菟苧不甘心地又拿起甜点,花解语这次使了劲点靳菟苧的后背,靳菟苧一个不小心失手将甜点掉在地上,脚边突然感触到一团毛绒绒的物体,靳菟苧低头去看,竟然是一只小橘猫。
小橘猫忽闪着明亮的大眼,毛绒绒的爪子扒拉地上的甜点,小口小口地进食,被靳菟苧发现了也不怕,还发出幼小的奶音,靳菟苧的心一下子就酥了,这只小橘猫和祖父家那只散养的胖橘如出一辙,想到某种可能,她抬头去看靳繁霜,靳繁霜对她露出得意一笑。
这下,靳菟苧确定了,这只小橘猫确实是从祖父那边带来的,看来靳繁霜是在暗地里为祖父祖母拉线。
“这猫是繁霜从外间带回来的,那几日我总是嫌她不来看我,她便买了小玩意儿来讨我欢喜。”听到小橘猫的叫声,靳老夫人笑着解释小橘猫的由来。
最后一道佳肴上齐,老夫人举杯,“三丫头,明日的比试尽力即可,到时,我亲自去枕星阁为你坐阵。”
“祖母……”靳菟苧差点没能端起酒杯,她该不会是出现幻听了吧,这是祖母第一次为她出面,之前在外间遇上了,祖孙二人也多是岔开,这也是为什么坊间会传靳菟苧不受宠的原因之一。
“这杯酒,祖母单独敬你,三丫头,祖母并非圣人,许多时候也是受性格所囿。如今老来长思量,惊觉往事不足,这杯酒,祖母先饮下了。”
白云之下,一饮而尽的祖母十分洒脱,靳菟苧仿佛能看见祖母坚硬外壳下柔软的心,果然呀,东苑的一场大火,让祖母幡然醒悟,不再死抓着言念的事情,只求家人常伴,灯火可亲。
略带哽咽,靳菟苧不顾身后阿语的示意,将酒杯奉上,“祖母,孙女敬您。”
酒水穿过喉咙,过往的伤痛依旧在,但从这一刻起,将一切交给时间,总有一天,再深的伤痕也会被时光治愈。
放下酒杯的一瞬,相视一笑,靳繁霜端起酒杯来想要灌靳菟苧酒,却被祖母一一挡下,靳繁霜自然不依,缠着祖母邀宠,直到用完膳,整张桌子上说话最多的属靳繁霜实至名归。
就在靳菟苧想要告退的时候,下人端上来一盘玫红色的果子,靳繁霜好奇地拿起一枚,“这是何物?”
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靳素秋突然开口,“大姐姐,此果子名为香桃。”
“这么小,为何取名为桃?”靳繁霜咬上一口,入口很是水润甘甜,大概明了为何是桃儿了,她又拿起一颗在手中把玩,旁边的祖母尝了一颗后也连连称赞。
靳素秋见祖母也喜欢,声音中带着藏不住的开心,“这是我姨娘家里栽种的,昨晚送过来,仅此一盘,素秋便想着拿来给祖母和姐姐妹妹尝尝。三妹妹,你也试一试,很甜的。”
“是吗?”靳菟苧对着她笑,手指间的一颗香桃在阳光下发出明亮的光泽,玫红与樱粉相触,清甜一片,“很甜。”
靳素秋笑得更加甜了,欢声笑语中,靳菟苧和靳繁霜的目光不期然地撞在一起,一平淡移开,一带着玩味。
闹腾了这么久,老夫人也累了。从老夫人院里出来,分岔路口处,靳繁霜对靳菟苧道,“回去后可要睡个好觉,靳菟苧,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你的表演了。”说着,靳繁霜靠近靳菟苧的耳朵,“一定会是精彩万分。”
靳菟苧浅笑后退,对着两位姐姐行礼后离去。留在原地的靳素秋跟上靳繁霜,“大姐姐,我那边还有些香桃,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爱吃甜的不是我。”
被拒绝的靳素秋脸白了一瞬,她快步想要跟上靳繁霜,谁料前面的靳繁霜竟然不顾形象的跑起来,路过的下人怪异地看着这一幕,仿佛靳素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大小姐跑着躲开。靳素秋只好停下追逐的脚步,袖子里的帕子被她捏的不成形状。
入夜,西苑阁楼早早熄灭了灯火。
借上弦月的皎洁光亮,花解语在软榻上打坐,一双白嫩的脚丫突然爬上深色的床单,花解语不用睁眼便感觉到靳菟苧的靠近,他睁开眼,嫌弃道,“一身的酒味儿。”
“哪有。”靳菟苧嗅了嗅自己的衣襟,她明明就只喝了几杯,清洗过后一点味道都没有,“好阿语别生气了,我总不可能一点东西都不食吧。”
花解语才不会承认自己还在因靳菟苧的不听话儿郁结,他也不打坐了,仰头往软榻上一躺,接着身边落下一个人影,靳菟苧也挨着他平躺下来。如今的花解语早就没有之前那般对靳菟苧排斥,反言之是无限纵容,就连同躺一张床的事情也默默允许。
月照窗柩,床头一片银霜,纤长的手指从霜华中穿过,怎么也碰不到抓不住一点皎白。
“明日便要上台比试,还不去休息?”仗着自己手长,花解语的大手直接穿过靳菟苧到软榻外间制住在月光下作乱的小手,“去睡觉!”
靳菟苧撇撇嘴角,皎白下她的神情一一落在花解语的眼中,他的大手依然钳着她的,“紧张?担忧明日的比赛?”
“阿语,若是明日我未能登台……”
“不可能的,”还不待靳菟苧说完,花解语就斩钉截铁地打断她,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他又温和了些语气,“别担心,有我在,明日一切都会顺利进行的。”
“你捏疼我了……”靳菟苧趁阿语怔愣间,从阿语的手中挣脱,果然,腕间一圈绯红,花解语也没想到自己的力气竟然这么大,他问靳菟苧是不是紧张难眠,其实是他自己心悬无法安睡,明日的金秋盛典,只要靳菟苧拔得魁首,在南红的地位越发高涨,对他后面的计划就越发有利。
幽深丹凤眼掩藏在暗中,花解语伸手到靳菟苧的手腕上欲帮她轻揉指痕,小手反过来抓住他的手掌,带着一丝愧疚,花解语任由靳菟苧将他的手举到月光之下,“阿语的手指纤长如玉,煞是好看。”
月光下,小手恣意摆弄着一只白腻如凉玉的纤纤素手,光与影与指的交错,织出绚烂的华锦,让人不觉痴陷,直到靳菟苧的一句话让花解语一下收回了手。
“我发现阿语还有一点不好的地方,你的手太大,都快赶上两个我的了。”
花解语刷的一下缩回手,靳菟苧浅笑,“不过阿语貌美,不甚影响。”
“磨人精,快回去睡吧。”花解语甚至叹了一口气,“不然我就动手了。”顿了顿,他补充道,“亲自动手把你抱到架子床上去。”
“阿语,我睡不着。”
果然是磨人精,花解语想起出逃失败后的那个晚上,他轻拍靳菟苧的后背才哄得她入睡,为了让靳菟苧明日好好发挥,花解语再一次轻拍靳菟苧的后背,“睡吧,我陪着你。”
“阿语……”
“睡觉!”轻拍得动作依旧温柔。
月光下的睫毛轻颤,绝美侧脸的光影弧度下,水眸缓缓合上,两声叹息在深夜中消散。
一来自人声,一来自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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