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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败君无情心


再强大又如何,掌握其他人的生命,凌驾于万物之上,便是这样也摆脱不了韩君遇是一个不懂如何爱,不敢放手爱,甚至懦弱到把爱意扭曲、反归咎于靳菟苧有错的可怜鬼!

无名怨气和怒火蔓延,靳菟苧狠狠推他,却一点用处没有。她真的不懂韩君遇,既然下定决心要让她死,何必磨磨蹭蹭,弄得简单的事情变得僵滞复杂。

至于他话中的情爱,呵,狗屁不是!

“你若是现在就要我的命,快一些,动手吧!”

玉骨手蜷缩又松开,韩君遇终于翻身从靳菟苧身前下来,开阔的视野和冷空让两人都感到胸膛积压的沉重散了几分。

靳菟苧刚刚出过一身汗,平静了这么久,身上早就冷飕飕的,甚至连脚趾头都冷麻到没有知觉。

“阿啾儿……”

吸吸鼻子里的清水,靳菟苧撑着雪地坐起来,一只大手从后面直接强势地拦住她的细腰,男女之间力量和身形的悬殊十分扎眼。

靳菟苧打向韩君遇的手,“要杀要刮你便快些。若是您今日没心情杀生,想养肥些再动手,劳您松手。”

“你乐意在寒空雪地里呆着,我不奉陪!”说着,靳菟苧一根一根手指去掰韩君遇扣在腰间的大手。

她是使出极大的力气与之较劲,韩君遇却一直云淡风轻着,甚至还默不作声地坐起身子来,直接将人笼罩在自己的怀抱之中。与此同时,他的大手也反客为主,以绝对的碾压要靳菟苧五指张开,容纳他的手指强势穿插进来,再无一丝缝隙。

“灯灯你不知道,只要见着你,与你讲上话,我就放不开你,会不自觉地心软……”

与卿清浅交,败君无情心。

他是入了靳菟苧的魔。

就算没有暗室内的突发事件,韩君遇拿着黑色药瓶里的毒药来见靳菟苧,真的就能亲手喂靳菟苧喝下毒药?

韩君遇不得而知。

时光不能倒流,无法更改,发生了的事就是发生了,是命中注定,亦是解不开的局。

韩君遇已经完全恢复,他单手就拎起靳菟苧,稳稳当当地横抱靳菟苧在怀中。慌乱中,靳菟苧下意识紧紧抓住韩君遇的衣襟,“你做什么!”

他总是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靳菟苧挣扎着想要下来,耳边传来韩君遇一声,“抓紧!”

雪月下,韩君遇抱着靳菟苧从漫天血色花海中飞出,沁骨凉的雪花打在脸上,靳菟苧把自己埋进韩君遇胸膛。

风雪簌簌,鼻息间是充满灰尘和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感觉韩君遇已经停下飞身,靳菟苧正欲抬出头,韩君遇却压住她的脑袋,“别动。”

凭什么?

韩君遇又要在下人面前做出一副宠爱她的假面吗?

“小主子。”

是一道陌生的男音,靳菟苧瞬时不动了。

血色五季云岚花海往前,恰是花房的正门。

飞雪之中的白衣独立,肩膀上落下厚厚一层积雪,显然是在此处等人良久。

韩君遇蹙眉看向藏,“入宫作何?”

是来看他能不能狠下心来取靳菟苧性命,还是要阻止他?

藏先是细细打量韩君遇怀中抱着的女子,女子的身份不言而喻,从那紧紧攀附着脖子的肩膀可以看出,她还活着。

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藏怕的便是韩君遇将自己逼到绝境,再无回头之路。

若是十拿十稳,下定了决心,又怎么多此一举地扔掉白色药瓶,分明是韩君遇清楚,他一定会反悔的。

情窦初开,遇上心动爱慕之人,是一个人生命之中最为美好的幸运。而韩君遇却要硬生生砍掉桃枝,即便会让自己也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傻孩子。

微不可及地叹气,藏伸出手来,掌心正是那一白色药瓶,“虽然不知道小主子和小夫人之间又经历了什么,不必用上这颗解药,是今日最大的幸事。”

怀中的纤细僵硬一瞬,韩君遇的大掌也用上几分力气紧紧抱住靳菟苧,他冷冷地觑一眼藏,错身往正宫去。

身后,藏清朗道,“麻烦小主子派人送二十串冰糖葫芦到东市第四巷,在小告退。”

藏不会提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要求,定是有他的缘由。韩君遇只希望藏快些离开,莫要再多言毒药解药一句,他轻轻一个手势,暗处的侍卫旋即离开。

呆在韩君遇怀里的靳菟苧纳闷,男子也会爱吃甜食?

她怎么也不知道,这些糖葫芦是藏用来从小孩子们手中买回解药的,是救靳菟苧的解药,更是给韩君遇的慈悲和生机。

这一天的惊心动魄,直到靳菟苧泡在热乎乎浴桶中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细细回想,她还是不敢相信韩君遇的话,定然是有什么阴谋利用,可她已经到了心力交瘁的地步。

韩君遇的心,一定是五彩斑斓的黑吧。

靳菟苧在泡热水浴,韩君遇洗漱得很快。

他端坐着,一位宫女战战兢兢地拿一把剪刀站在他身侧,剪刀停顿良久不敢动作。

韩君遇明显不耐了,斜眼过去,凌人的傲气和威压让宫女手抖,不仅没有剪掉被烧焦的那一缕墨发,反而伤及到无辜的发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何况这人还是尊贵无比的皇子。

“殿下恕罪!”

宫女扑通一声跪地,膝盖处的骨头脆响听着就痛,韩君遇却是连目光都懒得施舍,任由其他人拖着宫女下去。

冷凝一片,无一人敢上前给二皇子整理烧焦的发丝。

把玩着手中的黑色药瓶,韩君遇扬扬手让所有人都退下。

烛火微闪,两道暗影出现,韩君遇随手将药瓶抛向来人,“还给藏。”

“是。”

听到声音,韩君遇倒是抬头望去,是许久未见的暗卫十一,十一把药瓶递给十四,十四转头离去送药。

“小主子,属下不辱使命,带锁沨盒归。”

十一跪地,双手奉上精致贵重的盒子,盒子中装的是从花颜女子尸首上结出的花儿。

从南红回玄月之前,十一被韩君遇留在半红小镇,等待凤梓桑尸体上开出往生花再归来。

“半脚跨入红棺木,阎罗殿前花相护。森森白骨落明珠,微生血脉往生路。”

韩君遇颂出古籍上的文字,他漫不经心地勾起盒子边缘的细链,“往生花结珠也要十个月,这才不过百天。”

凉薄森冷的笑容中,韩君遇晃了晃锁沨盒,盒子密封性能极好,并未传出什么声响。

韩君遇摇摇头,随意将盒子丢在一边。

这一系列动作看在十一眼中,心里只觉得无边森冷。

小主子已经全然忘记凤梓桑凤姑娘。

从幼年时期的相伴一直到小主子壮大自己,虽说期间凤姑娘一直挑衅小主子,但是风雨之中的取暖和相守都是真的。可是小主子真的能够狠心到卸磨杀驴毫不心软。

小主子忍辱在凤姑娘怪脾性下,只为求得今日锁沨盒中的往生花,可是时过境迁,小主子对往生花并没有多么在乎和看重,甚至随意丢放这样一个让人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小主子越发孤傲,这天下还有什么是小主子感兴趣的?又或者有什么东西能讨小主子心喜,这份偏爱又能持续多久?

连凤姑娘的多年相伴,到最后只落得个销声匿迹般的干净,那位主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吧?

十一的目光看似不经意闪过韩君遇烧焦的断发,实则一直耿耿在意。

或许是这许多日子,每天守着凤梓桑的尸首,他总会回忆过往。待回到小主子身边,看到小主子容忍宁纾郡主烧断自己墨发,他克制不住地为凤梓桑感到一丝悲凉和不甘。

当初凤姑娘在第十至恶大成的晚上,强迫小主子亲自为她擦破皮的手心上药,凤姑娘顺手抚摸过小主子的墨发。第二日,小主子的胸前多了一抹断发。

小主子对人的差别对待,真是太明显了。

“你来。”

韩君遇示意十一上前来处理烧焦断发。

要论起来,暗卫之中十一最得重用,偶尔整理假面妆发,都是十一亲自为韩君遇弄的。

“小主子不打开锁沨盒看看吗?”

仿佛要小主子多在锁沨盒上留意一分,便是让小主子多看了凤姑娘一眼般。

“残次品罢了。”韩君遇冷冷吐字,“赝品到底是赝品,杂劣的微生血脉怎可能真的生长出往生花?锁沨盒中,不过是一株枯萎的花而已。真要结珠,怕不是起死回生之药,反倒是催命的。”

语气冷冽,毫不在乎。

既如此,凤梓桑的死,岂不是毫无价值?

十一心神恍惚,他呆呆地收了手,见小主子凝视着自己,他回过神来跪地。

“请小主子恕罪。”

韩君遇一言不发地起身,审视良久,“你初完成任务,暂且歇息三日。这盒子……你拿走吧。”

“是……谢小主子赏赐。”

黑靴迈步离去,良久,十一才起身。

被随意丢在角落的锁沨盒孤零零的,一双粗糙堪比树皮的大手小心拿起盒子,饱含柔情的万千惋惜和追忆,只化为一句,“姑娘,来生…莫要再遇上小主子了。”

感君无情心,来生莫复见。

那样魅惑众生,鲜艳浓丽的女子,用尽了一生,本以为小主子因往生花会万分宝贵她,不想把自己弄丢了不算,就连自以为是依仗的往生花,到最后也未曾得小主子的青眼。

这一生,算什么?

收好锁沨盒,十一闪身退到暗道去,暗卫十四笑嘻嘻地搭上他的肩膀,“你可算回来了,小主子回国之后各种大动作大手笔,件件拿出来都能用丰功伟绩形容。一会儿摆上好酒好肉,咱们好好唠唠。”

“不了,守丧。”十一木着脸回答。

“别这么冷淡,你不在,小主子发脾气了,都没人敢上前,大家都盼望着你回来呢!”

十一推开十四的肩膀,冰冷着木头脸走开。

留下的十四嘟嘟囔囔,好一会儿猛地敲自己脑门,“守丧!我说十一怎么这么低沉!”

顿了顿,“不对呀,咱们都是孤身一人,哪有什么亲人友人,守的哪门子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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