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岌岌可危

仲广捣米一般点着头，颠颠地退了出去。

        李斯前脚刚出长安宫门，后脚就有人将消息递给了赵篙。听闻李斯的言论，赵篙惊骇不已。

        他果然还是小看了李斯，这个人绝不是个软骨头，不会任人揉捏毫无反击之力。虽然李由抗敌不力，李斯自己在朝中的威望也严重受损，可他棋行险招，目的就是拼死一搏，来个鱼死网破。

        “既是死也要拉我垫背，那就休怪我不顾念往昔同僚之情了。”赵篙想要痛下杀手，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函谷关以东眨眼间已是天翻地覆。

        林景不负众望，率军追杀周章大军至曹阳，再次重创叛军。周章力不能敌，连夜败走渑池。林景没有再给他喘息之机，一举攻破渑池，周章兵败自尽而亡。

        然而这一则捷报并没有给秦廷上下带来多少欢欣。继陈胜之后，各地叛军声势浩荡，燕、赵、齐、魏皆自立为王，统一的帝国再度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

        山东之地，战火又起。叛军此起彼伏、互相呼应，秦帝国的统治已是岌岌可危。

        赵篙不敢惊动李佶，硬是将这个消息压了下来。

        林景虽在司马欣的鼎力相助之下大大增强了军力，人马已达十万之众，但想要继续扫清盗寇，仅仅靠这十万人远远力不从心。他已经连着给李佶上了好几道奏章，请求调王离大军驰援。这些奏章捏在赵篙手里，激得他坐卧不宁。

        若要保住自己的位子，一方面要继续瞒住李佶，另一方面又要尽快平定叛乱。外面的形势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王离大军一动，林景的势力必定又将大增，想要再控制他比登天还难。

        可若不让王离支援他，面对遍地涌起的叛军，林景独臂难撑，迟早会扛不住。一旦他扛不住，长安就完了、李唐就完了，那个时候，自己连命都没了，哪里还有机会再挟持李佶、把控朝局？

        赵篙一颗心七上八下没个着落，正犹豫不决时，阎乐慌慌张张闯了进来。

        “大人，大事不妙！”

        见阎乐气喘吁吁、一脸惊恐，赵篙的心跳又漏了好几拍：“何事大呼小叫？”

        “大人还记得楚国大将项燕吗？”

        赵篙转了转眼珠：“当然记得！就是因为他，当年先帝在淮水大营差点遇刺身亡。不过，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突然又提起他来了？”

        阎乐跑得太快，只觉喉头冒了烟。他使劲吞了几口口水，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干涩：“项燕在楚地颇有声望，之前陈胜起兵时便用了他和李倚皇子的名号，大肆延揽人心。

        如今项燕后人项梁、项羽起兵于吴地，一呼百应，他们本就是将门世家，用起兵来较陈胜之辈远去甚多，楚吴之地已经彻底乱起来了！”

        “什么？”

        “我们一直小瞧了叛军，以为他们都是乌合之众，可如今燕赵齐魏纷纷复辟，背后皆是六国遗族力撑。再加上楚国相氏，这些人的实力绝不容小觑啊！”

        见赵篙面色铁青，完全说不出话来，阎乐顿了顿，眼中满是求生的渴望：“大人，这个时候保命要紧啊！要不，还是先调王离去支援林景吧！林景若是败了，我们谁都活不了。”

        赵篙紧紧抿着嘴不吭声，因为过于紧张，手脚皆是忍不住打颤。

        “大人！”阎乐失了耐性，不顾尊卑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袖。

        赵篙猛然惊醒过来，大喝一声：“调兵！调兵！让王离立刻回来驰援林景！”

        李佶得意地晃着酒樽，一巴掌拍在仲广脑门上。他喝了些酒，脸上红扑扑的，连眼睛里也沁着些水光，闪闪发亮。

        仲广捂着脑门嘿嘿一笑，竖起大拇指：“要不说还是陛下聪明、睿智！”

        李佶得意地挑着嘴角，揽着他的肩头将他拖到身前，贴在他的耳朵上轻声说道：“掌控群臣实在太累了，朕找到了一条捷径。朕用赵篙去收拾那些老家伙，而朕自己只要将赵篙握在掌心里，一切自然就顺了嘛。何必劳心伤神，事事亲力亲为？”

        “对对对！陛下说得是！”仲广谄笑，眼角硬是挤出了好几道褶，“先帝不就是事必躬亲，结果生生把自己的身子给拖垮了，先帝若是能像陛下这样看得透彻，也不会有此结局啊。”

        话音方落，李佶忽然变了脸，一脚将他踹了出去，指着他破口大骂：“先帝是何等人物？也是你配议论的？”

        本是想趁机逢迎几句拍拍马屁，结果偷鸡不成，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仲广哭丧着脸，磕头磕地砰砰响：“陛下息怒，小的错了！”

        李佶还想再骂，忽然见令官进了来，说是赵篙求见。李佶愣了片刻，赶紧让他将人带进来，然后又马不停蹄招手示意仲广回来替他整理衣衫。方才一番吵闹，衣襟已经歪斜，如此不整，若是被赵篙看见，恐怕又要挨几句数落。

        仲广手下没敢停，赵篙已经步履匆匆进了来。李佶轻轻哼了一声，将仲广推向一边，和颜悦色看向赵篙：“爱卿何事啊？”

        赵篙低着头，一眼瞄见溅了满地的酒，却也只是轻轻一瞥，只当没有看见：“陛下，臣有件要事需要请你恩准。”

        见他一脸认真，李佶转首给了仲广一个眼色。仲广立刻得了他的意思，引着一众舞姬退了出去。

        待四周安静下来，赵篙上前一步：“陛下，林景已经成功剿灭周章叛军，解了长安之危。下一步该是乘胜追击，将那些乱臣贼子彻底清除，重振大李唐威、陛下天威。”

        “嗯，嗯。”李佶点着头，“这个方略不是早就已经定好了？只要林景肯听话，朕暂时不会收回他的兵权。”

        “陛下圣明。不过，荥阳危机未除，林景后方不宁，总是不利于稳定军心。如今李由是否通敌尚未查清，若是……若是让林景将大军带出函谷关，那……一旦李由这边出了事，长安会再次陷入危局。到那个时候，林景难免腹背受敌，无法及时驰援长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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