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惺惺相惜
“正是如此。安景一旦得知主公逃脱，定会派人全城搜查，是以主公安心养伤，近日不宜外出。”
“高都护千里赴洛，恐怕不甘空手而归吧！”林景转移了话题。
“不错，高某此番前来，实是为林将军而来。”高仙芝突然感怀起来，“高某有六子，长子杨渥，年及弱冠，奈何生性狂傲，又素爱纵酒击球，只怪老夫半生戎马倥偬，疏于管教，以至于此。某屡闻逆子在军中倨傲跋扈，不建令名，吾恐众将不服，至生司马之祸。老朽半生功业将毁于一旦，余心何忍？”
高仙芝娓娓道来，说话时间长了呼吸还会变得粗重。林景静静地听着，竟有些动容，他想不到近来不可一世的高仙芝竟然会对他这样一个平民如此礼遇。要知道就在两月前，高仙芝就斩杀了朱温的爪牙杜洪，令朱温震动不已。
那时候的高仙芝士气旺盛，直欲鲸吞宇内，匡扶社稷。但两个月多后，林景却看到高仙芝的另一副面孔，也许每人都有软弱的一面，只是大英雄大豪杰不会轻易流露出来而已。
高仙芝继续道：“林将军乃天下豪杰，春秋正富，且侠肝义胆，与高某素志偶合，老朽千里赴石城实欲为吾儿觅一豪杰佐之，他日高某命归黄泉，也便瞑目。林将军智勇双全，正堪大任。不知林将军是否肯助吾一臂之力，若蒙屈就，高仙芝感激不尽。”
高仙芝言辞激动，说罢竟然站起身，要给林景施叉手礼。林景受宠若惊，大为震动，急忙站起身去阻拦，一时间竟忘了身上的伤痛。林景想不到高仙芝如此看重自己，知道儿子不成器，所以要为儿子寻觅一条可靠的臂膀，而他就是高仙芝选中的那条臂膀。
“高都护言重了，林景何德何能，令高都护不远千里屈驾来顾？”林景扶住高仙芝，吕芳在后面扶住林景。
林景又坐回去，他眉头紧锁，心事重重，迟迟不表态。
“怎么？主公还有顾虑吗？”吕芳问。
“高都护驻马安西，林某身藏京洛，身负重担，来往去就，不能率尔为之。林某蒙先帝赐紫金鱼袋，颇受皇恩，不能置幼主太后于不顾，是以辅佐之事，未可急于一时。”
“那林将军预计，何时才能便宜去就？”高仙芝道。
“待石城形势已定，天涯万里，驱驰而往。”
形势已定？什么意思。吕芳没听懂，戎马多年的高仙芝自然懂得其中微妙。林景的意思很明白，无论朝廷起死回生还是政权更迭改朝换代，都代表局势已定。但实际上，谁都能看出来，起死回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只是林景不愿意说破而已。
“好，君子一言！”高仙芝眼角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看得出是真的开心。“拿酒来，某要与林将军喝一杯，但愿他日能与林将军共倚天兴门豪饮。”
很快，酒壶酒杯端上来，吕芳亲自为两只雕花琉璃杯斟满屠苏酒，分别递给高仙芝与林景。林景站起身接过酒杯，与高仙芝举杯共饮。
高仙芝喝完后，把酒杯放在桌子上，道：“只要林将军需要，牡丹随时会出现。”说罢，哈哈大笑，转身带着军士离去。
吕芳也跟着离开。林景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有种不真实感，仿佛是一场梦。他蹒跚着来到窗前，打开一个缝隙看到外面明亮灼目，只是不知太阳在东边还是已转移到西边。
“你不是要回去吗？”
“高都护吩咐小女跟随将军，不敢违命。”
“没想到高都护千里赴便只为林某，林某甚是感激。”林景转过身来。
“高都护求贤若渴，与古贤相比亦不遑多让。周公一饭三吐哺，刘玄德三顾茅庐，高都护如何不能千里驰援主公？高都护所率王宫心腹，皆是能征惯战之人，若非这些人，妾等万万不能救出主公。”
“是啊！假以时日，以高都护之心力，必能定鼎安西，雄踞一方，与回鹘死磕到底。可惜啊，可惜！”
“主公何故惋惜？”
“可惜高都护有病在身。”
“有病？主公可是说笑？”
林景蹒跚地要走向床榻，吕芳赶紧走过去搀扶，待林景坐下后，道：“当然不是说笑。高都护谈话的时间一久便呼吸不匀，似乎非常耗费体力，一个长年南征北战之人，身体不可能如此娇弱，况高都护方过知命之年，尚不算年老，曹孟德花甲之年犹擐甲执兵。是以此事只有身体有恙才能解释。”
“父业子继，高都护年轻有为，定鼎安西，雄霸一方，或许不至于可惜。”
“年轻有为？你见过杨渥？”
“见过。”
“见过就等于了解吗？适才高都护都说其子飞扬跋扈，桀骜不驯，众将似乎对他颇怀怨怼。知子莫若父，相信高都护之言自有道理。”
“高都护所言难道不会是谦辞吗？据妾闻，高都护慷慨豪气，饱读兵书，虽方及弱冠，然已将兵数年，绝非泛泛之辈。”
“有意思，不同的人得出的结论竟然完全相反。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我们如何看待一个人，取决于两个人的关系，盗贼尚有亲朋好友，何况一位贵公子。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杨渥倒真值得一见，也许我对他的看法与你相同，也未可知。”
“那样自然最好。”
“牡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组织？每个人都会幻术和武功？”林景对牡丹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他想不到高仙芝竟然在很久之前就建立了这样一个神秘组织。
“并非如此，有人精擅刺杀，武功卓绝，有人长于幻术，有人长于歌舞，还有人喜欢做生意，就开个酒馆店肆，各不相同。这些人会得到专门的训练，比如袁化龙先生就受命于高都护，专门训练幻术师，妾与芳儿的幻术就传自袁化龙先生。还有歌舞娘子，训练像赛念奴这样的牡丹。”
林景似乎懂了，这些牡丹成员应该是直接听命于高仙芝，高仙芝会命令专门教师教授她们一些技能。这回他总算明白袁化龙与吕芳和吕芳的关系了，他们之间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师徒关系，现在以师徒相称，只不过掩人耳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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