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七章 触景伤怀
“是林景和你说的吧？”李倚一指点在她鼻尖，“我看你只听他的话。”
“我没有！”李音又羞又急，“他说你今日触景伤怀，让我多留些心。他这么做也是关心你嘛。”
“好好好，是我错怪他，也错怪你了。”李倚佯装伤心地捂住心口，“自己的亲妹妹又怎么样？胳膊肘往外拐，我这个哥哥也是心碎。”
李音一时没能识破他的伪装，越发着急：“我没有往外拐，我只是讲道理而已。”
见她一副急于辩解的窘迫模样，李倚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哥哥，你骗我！”李音忿不过，狠狠锤了他一拳，蹭地站起身，“我不和你说了。”
她跟随林景学习剑术已有不短时日，手下的力道也强了许多。若是放在平日里，李倚可以轻巧地躲开，可眼下他正笑得厉害，一个没留意，肩上重重挨了一拳，疼得他嘶了一声。
李音以为他又是装的，抬脚轻轻踢了踢：“别装了，我不会心软的。”
李倚捂着肩膀，许久才缓过劲来。
“真弄伤了？”李音等了半天，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手，忙俯身查看，“哥，你没事吧？”
“没事。”李倚扯着嘴角笑了笑，“你这个力道……林景果然没有白教。不过，我倒是挺为他担心的。”
李音不解：“担心什么？”
李倚瞄了她一眼，声音里带着些许戏谑：“他把你教得这么好，若是你们以后成了亲，遭罪的还不是他自己？”
李音猛然红了脸，幸好灯火幽暗，将她那满目的羞怯掩了去：“哥哥你胡说什么？还嫌我平日里无法无天，我看你才是没有规矩！”
知道她是害了羞，面子上绷不住，李倚见好就收，拽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好啦，不逗你了。”
李音撇撇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天色不早，早些回去休息吧。”李倚拍在她的肩头，眼中盈满了笑意。
李音想了想，乖巧点头，慢慢踱着步子回了自己的寝殿。
临进屋之前，她下意识回首望向李倚的方向。
李倚依旧立在原地，仰首望天，一动不动。如冰雪重压下的竹，坚韧不屈，风姿挺拔。
连着数月下来，李倚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过看上去精神倒是十分振奋，一点倦怠之情都没有。
李漼看在眼里，心中暗生感慨。这个儿子骨子里确实与当年的自己别无二致，只要心里定下了目标，有了想要完成的事，便会铆足了劲。越是辛苦，这心中的兴奋劲就越强。
李唐三十一年春，骑射大典如期举行。
李漼一早便乘坐御驾，由羽林军开道护卫，后随一众王宫贵胄，浩浩荡荡离了长安宫。
始皇帝陛下已经一年多未曾出宫，长安城里许久没有出现这般壮观的场面，街头巷尾的百姓们纷纷赶了过来，夹在道路两边围观这一盛事。
按照唐法的规定，始皇帝御驾出行，百姓遇之必须伏地叩拜，不可肆意交头接耳，否则便以藐视君上论处。不过这一次，李漼格外开了恩，允许百姓瞻仰天颜。
一开始，李倚尚有疑虑。毕竟博浪沙的阴影仍在，他惟求谨小慎微，绝不可再出任何差错，但是李漼却坚持与民同乐。
在李漼看来，那些心怀恶意之人早已用荒诞无稽的谣言将他塑造成了丑陋凶残的怪物，越是刻意隐藏，自己在天下人心中的形象就越发神秘恐怖。既如此，倒不如借此机会大大方方以真面目示人，让百姓亲眼看看，始皇帝陛下到底是不是真如传言中那般穷凶极恶。
李倚虽是担忧，却不得不认同他的说法，只得命孟亦再度加强了戒备，以防有人兴风作浪。
出行那日，李倚等一众王公个个英姿勃发，如同天神降临。
李倚言出必行，向李漼求了情，让李音得以随行。李音戎装在身，腰间佩着长剑，与李泽并辔，紧随李倚其后，当真如将军一般飒踏。
而黑衣黑甲的羽林军更是荷甲执锐，威严肃穆不容亵渎。
百姓井然跪列两旁，被这迎面而来的气势所摄，虽然得以仰视圣颜，却静谧无声，无人敢说话。
御驾车帘高卷，李漼正坐其内。头顶冕冠，身着冕服，旒珠如瀑，随着车驾行驶微微晃动，如清风拂开碧波荡漾。他的五官本就极端正，身形又甚是挺拔修长，被玄色一衬，更显出天人之姿。如冰之冽，如玉之莹。
天颜不怒自威，周身如凝结了一个强大的结界。夹道之人深为叹服，一时情不自禁，不由连连发出赞叹之声。
林景亲自率兵紧守御驾四周。前有他开道，后有林平压阵。他顾不上惊叹，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仔细盯着人群中的风吹草动。
行了三四里地，道边忽然惊起一阵嘈杂人声。不过声音很是短暂，很快就被羽林军控制下去。
李倚驱马上前，对林景使了个眼色。林景心领神会，调转马头回到混乱发生之地，跃身下了马来。
“何事？”
一名羽林军小校快步上前，拱手回道：“回将军，这几个人不太安分，方才闹出了些矛盾。其中一人听口音不是长安人，以防万一，末将便将人先抓了起来。”
林景一手按在剑上，举手投足间，金属铠甲发出铿然有力的声响：“既是不安分，就先押下去，不可惊扰到陛下。”
话一出口，跪在地上的一人忽然抬起头来，炯炯目光直视林景，毫无惧色：“将军，您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随便抓人。唐法严明，敢问将军我是犯了何罪？”
“哦？”林景拧眉盯着他，“滋扰圣驾，这罪名难道还不够抓你？”
那人显得有些不忿：“陛下允许百姓瞻仰圣颜，小民只是由衷赞叹几句，却被这人嘲笑。将军，难道仰慕陛下也是罪过？”
林景暗自诧异，不由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那人衣衫朴素，虽跪在地上，却器宇轩昂，毫无龟缩之意。他鼻梁高挺、目光如炬，颌下蓄着短而整齐的胡须，自带一股桀骜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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