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分头行动
王蓝田记忆尚可。
这只要是走过一遍的路无论距离长短都能清楚记得,若是留三分神观察观察,她还能凭着印象手绘一幅舆图,还原两旁的建筑物及过路所见人物的大致样貌。
王、马二人并肩走在去往客栈的路上。
许是因为两人容貌出挑,惹人街上众人频频回头侧望。
魏晋爱美之风极盛,对美仪容的评判有着极高的标准,若是行走街巷都能被人关注,入仕之后也算是一桩美谈。
王蓝田对这些目光倒没什么感觉,反观身旁的少年,眉头紧皱,凡是看向他的皆回以凌厉的眼风,不过片刻,周围的人都匆匆收回了视线,各忙各的。
“你……”马文才垂眼望向她,“好像很高兴?”
“高兴?”王蓝田颇认真的想了会儿,点头,“是有点儿。”
马文才眉头不展,酝酿了下措辞,道:“你不会觉得被人看着很……奇怪吗?”
他很少行步街市,大多时候他会御马穿街而过,街上的人只顾着避让,不会观其面容而生议。
今日与王蓝田一行,总被人观瞧,他实在难受,再看向王蓝田,她的眉梢似乎还带了点喜色。
他蓦地生出一个念头来,若不是因他面容冷酷凶煞,恐怕早有女子往王蓝田身上掷果抛花了。
“奇怪之感……倒也有些。”王蓝田应和他一句,随后又信口胡扯开来,“观美能悦心性,若是看上我一会儿他们能有所得益,平白之中就是为我积下福得。这样一想,也就能坦然接受了。”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向马文才,此时双眸微微一弯:“文才兄,我看了你许久,你可觉得奇怪?”
他一愣,薄唇微张,脸上带着迷蒙之色看着她,正巧撞进了她那双即便不笑都含着情的眼眸里,更旷论此时弯弯如月,眸中还盛着秋日的光晕。
马文才下意识别过头去,眼底莫名有些慌乱:“你一个大男人盯着我看那么久做什么?”
王蓝田自圆其说:“观美悦心性啊!”
-
君悦客栈。
“公子,麻烦您换个地方吧!”掌柜说着从怀里取出三株沈郎钱,“这钱是小店赔给您的房费,还请收下吧。”
这沈郎钱是吴兴沈充私铸的小钱,故称沈郎钱。在东晋的百年中,官方是不铸钱币的,而是继续沿用孙氏旧币,吴兴各郡大户亦会自铸钱币,而以沈家为行情中最贵,能拿沈郎钱作为赔偿也算是有诚意了。
王蓝田犯不着跟掌柜的计较,利落的收了钱,看着被拴在门口的牛车,又瞥眼望着君悦客栈的牌匾,最终还是没能忍不住,对掌柜吐槽:“君悦客栈迎八方客,纳四海宾,怎得还能将人往外赶?”
又回身看着自己被打包扔在牛车上的行李,眉头上挑,讽刺道:“君悦客栈不如改名叫君跃客栈。跃,跳也,能将客人物件跃掷径出,而不禀客的客栈。”
掌柜脸白了白,连声叫苦:“公子,我们也难做啊!您就行行好吧!”
“行了!知道你们难。但未经客人允许而私动客人物件的行为实在不提倡。”王蓝田摊手,朝客栈门口扬了扬下巴,“你看。不仅不提倡还不和规矩。府衙都带人来了,掌柜的你还是赶快去看看吧。”
掌柜朝她示意的方向望去,就看便见都亭长拿着批文和封条,带着了四人进了客栈,他慌张跟了过去:“这……这是怎么了?”
“因牵扯到人命官,暂封四间屋子,这是批文。”
掌柜的颤抖着手:“……”
府衙此次行事极快,她托马文才看行李,自己则挤进人群瞧了会儿热闹,发现封了她住的那间人字号房间,还封了会稽孔仪的天字号房、王八德的通铺,以及小童的人字号房间。
而小童……住在她的隔壁。
王蓝田看着门上的封条,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许多信息衙门会比她先一步知道,而背后布局的人又比衙门快一步。
她若想着按照正常的程序往下摸索,岂不是步步落在他人的设定好的坑里,到时候别说洗清王八德身上的嫌疑,怕是连自己都要搭进去。
为了设计王蓝田,竟牵连两条人命,这是得多遭人恨?
她面露嫌弃:原身还真是让她刮目相看。
她挤出人群,抬眼看见站在牛车旁如玉树一般的人,倏尔眉头一展,眼中带笑。
美仪容实在是养心养性啊!
马文才见她甚是轻松,又想起她在扬州的所作所为,一瞬间有些恍惚她所说的“帮手”帮的是何事?
是借用他父亲杭州知府的名头压下此案?还是帮她遮掩某个罪行?
亦或是,如他所想的查真凶、破疑案、证清白?
他主动开口:“听说这案子牵扯到了会稽孔氏,以你一人之力恐难平息,你有何打算?”
王蓝田弯腰去解木桩上的绳子:“文才兄,你说这事要移交至杭州,令尊会扣押我吗?”
马文才挑了下眉头,难道王蓝田想要他作为帮手的原因,是担心此案会移至杭州?
以他的身份,在某种情面上似乎有些用处。
他整理了下心绪:“你若是清白的,我爹自然不会将你怎么样。”
“清白?”她点头缓声道,“我确实是清白的。可我现在能站在你面前,全因头顶太原王氏,脚踩王八德换来的。这样看其实我又并非清清白白,无可指摘。”
马文才抿唇,没有接话。
“我这人身子骨弱,若是上了刑怕是活不过弱冠。”她将解好的绳子缠了几道在手上,朝马文才走去,“到时候如果可以,还请大哥看在我们同窗同寝同桌的份上,求求情。”
马文才被这一声“大哥”喊得眼皮一跳:“你既怕,自然不会任由事态发展到那个地步。你尚有闲心与我逗趣,是不是已有对策?”
王蓝田抬手拍了拍牛头,嘴角勾着笑,那双美目分明是看着马文才,却故意小声同牛说:“走吧,今天换我牵着你。”
一人一牛一车越过马文才。
“去哪?”他问。
“县衙。”她答
-
“大人,衙门外有人求见。”
县丞正看着师爷写好的转交接的文件,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见不见,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见!”
“大人,他说他叫王蓝田,”进来通报的差役将请见函递上,“他说若大人不见,他无处可去就得去会稽找他三叔了。”
县丞不接请见函,但却在差役的话中迅速捕捉到几个字眼“王蓝田”、“会稽”、“三叔”,当即后脊一寒,撂下册子:“去!快去请进来!”
王蓝田的三叔王国宝是谢安谢丞相的快婿,目前虽未在朝中就职,可却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司马道子面前的红人。
若真的让王蓝田去了会稽,到时候他请动司马道子出面,将牢里的王八德保出,那他这个余杭县丞拿什么应付会稽孔氏?
至少在案件和人尚未移交杭州之前,决不能让王蓝田离开余杭。
王蓝田踏进门槛,举手作揖:“叨扰了。”
县丞:“王公子所来为何?”
她坦言:“我这刚从衙门出去的人,客栈哪敢收?我没地方去了,思来想去便想到了您。您可是余杭的父母官,总不能任由我飘零在外,无依无靠吧。”
县丞脸上堆着的笑渐渐僵住,感情这家伙是要将衙门当客栈——借宿啊。
他抬手抵住嘴巴,咳了一声,看向师爷:“衙门内可还有空房。”
师爷会意:“回大人,衙门空房有是有,但都是给差役临时住的,又脏又乱……”
他说着看向王蓝田:“恐怕不适合公子这般金贵的人住。”
王蓝田叹了口气,抱着行礼,面带愁色:“唉!让县丞大人为难了,我看我还是取道会稽,投奔我三叔吧。”
她在进来之前,曾与门口的守卫聊了三株沈郎钱的,意外得知衙门还未派人去会稽通知孔家人孔仪已死之事。
这……似乎大有文章。
按理来说,确定了死者身份后,第一时间应当通知死者家属让其来认领尸首,之后在根据案件情况、尸检报告、现场物证、人证等判断案情,考据律法,酌情定罪。
余杭至会稽,骑马来回也就小半日。而这余杭县丞竟瞒着不报……
不知是真的胆大,还是另有所谋。
正巧太元九年,太原王国宝已是司马道子的得力助手,而司马道子兼摄会稽国。
而在太元八年,淝水之战前夕,孝武帝任命司马道子为录尚书六条事,与谢安共事,这就是孝武帝重振皇权的一步明棋。
故而有了淝水大捷,两年之后才论功行赏之事。这位帝王在等,等谢东山彻底沉睡于东山。
史撰王国宝与谢安不和,在其离间之下,司马道子决定抑谢兴王。
与其说是王国宝离间,不如说是皇室欲振皇权之心久矣。
太原王氏自愿依附,司马家自然愿意用其抑谢。自此太原王氏逐渐走到历史的极盛之巅,盛极而衰,太原王氏的败落意味着东晋门阀政治的正式落幕。
如今,太原王氏正处极盛之期,她只是借势打势,倒也不算为过吧。
不出她所料,县丞一听王蓝田说要去会稽,忙忙改口道:“这就让人为王公子整理一处干净的房间。”
王蓝田面上带着歉意,抿着唇扯一抹谦和温顺的笑来:“多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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