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媚儿笑嘻嘻塞出红包,送走最后一个帮忙的太监。回身看了眼宽敞的屋子,真敞亮!黑漆描金的桌椅,一屏简易博古架隔开内外,绣花床幔配上绿青缎床帐。床也很舒服,虽然不是锦缎光彩,可也是上好的细棉绸缎。
宫里这样配置的住处,那些低品宝林、御女都住不上。媚儿深深吸了口气,新鲜的、畅快的的空气充盈心间。不是她们那种四个人挤在一起,胭脂香膏杂乱让人厌烦的气息。
周媚回身走到桌边,细腕一翻从茶盘上翻过一个茶碗。定眼看釉质细腻光滑,入手却温润如玉,媚儿艳羡极了:“充人姐姐看看,陛下心里还是念着姐姐,才能安排这么宽敞的居处,瞧这家什器具,比那些低品娘娘还强一些。”
周媚一边说,一边‘咕咕’从茶壶倒出热茶来。廖花坐在桌边脸色冷的难看,她可记得柳恋来找茬时,周媚后退的那半步。
“姐姐喝茶”周媚将茶碗推到廖花面前,看一眼廖花容貌,眨眼道“细看姐姐气度竟是着宫里最好的,冷艳无双,这么多年宫中沉浮,竟比小姑娘有韵味的多。”
廖花冷着脸没作答,只是伸出手把玩面前茶碗,她倒要看看周媚这样讨好,为的是什么。
周媚小心瞄瞄廖花脸色,搓了搓手扯着自己脸皮讨好:“陛下升了姐姐品阶,却没委派姐姐去哪个宫掌事,依旧留姐姐在御前伺候,陛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日日和姐姐面面相对,陛下的心思咱们都明白。”
廖花冷冷勾起唇角,日日相对?日日相对的是另一个吧。心里闪过一个厌恶的身影,纤细稚嫩如同初春的柳枝。不过就算厌恶,廖花心里也承认,紫儿的确是个清丽明亮的女孩儿。
周媚站在桌边,觑着廖花不搭不理,心里不甘不愿,却还是咬咬牙继续上前:“姐姐也该上进点,新式衣裳首饰装扮起来,皇上看了也喜欢。”
“然后呢?”
媚儿茫然:“什么然后?”
“‘皇上看了也喜欢’,然后呢?”廖花审视着周媚。
周媚惊喜道:“然后当然是封姐姐为嫔为妃,那时候姐姐锦衣玉食,皇恩在身高居华屋!到时候姐姐一定记得妹妹,妹妹向来敬仰姐姐品格,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姐姐左右。”说完为了表达自己忠心,周媚毫不犹豫跪在廖花脚边。
廖花用眼角的光瞥了周媚一眼,实在看不上她的手段。太直白了,不就是想巴着自己往上走,能入了皇上眼做娘娘最好,不然做个掌事姑姑也风光。
廖花心里嫌弃,脸上却和气,拉起周媚:“都在宫里做事,周妹妹说的什么话,咱们做宫人哪里敢去揣测主子意思,安分守己做好分内差事才是应当的。”
等周媚走了,廖花阖上房门转身四顾。没错,这所屋舍确实不凡。奴才里怕只有和顺的比这间大,可和顺的用具器皿绝对比不上这个档次。
可这些有什么用!怒火袭上廖花心头。有一瞬间,她想甩了这器具,砸了这屋子!
当她是傻子吗?当初诱惑她背叛霍家,用完了一脚踢开,现在又用她磋磨董明紫。
是的,廖花作为霍家培养给霍新凤的心腹军师,怎么可能全无脑子。她几次明里暗里欺压董明紫,就是想看看严瑯反应。
严瑯着反应很明显了,一碗水端平还让她压在董明紫头上。明显就是让她做董明紫的磨刀石。
严瑯,你的主意未免打的太好了,廖花心里冷静一片。三年前严瑯把儿子交到廖花手上,廖花是激动的,以为自己在严瑯心里不一样。可三年时间过去,女人所有的希翼都磨成了粉末。
一个女人能有多少青春呢,她也已经二十六了。廖花满满握紧拳头,心里暗暗发狠:严瑯,当日我能灭了霍家,今日我也能收了你,你不是想让我制衡董明紫吗?
月亮已爬上天空最高的地方,水银样的月光,笼罩在树木宫墙和琉璃瓦上。
阳明宫的寝殿里,烛光幽幽晕黄,甜丝丝的茉莉花香,在屏风床帐上缠绵。紫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侧在脚踏上,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尖,心里说不上是酸是涩。
茉莉花淡淡的甜味,是她做姑娘时闺房常熏的味道。
心里万般滋味杂陈,一会儿是不曾看见的兵乱,那些年轻的兵士,哪一个没有爹娘兄弟;还有贫饿交加的百姓,掩着失去的亲人哭泣。
那不是一家一户一个人,那是天下九州千千万万的淳朴百姓!
阿瑯,阿瑯,你怎么能这样肆意妄为,你把长姐辛辛苦苦的教导都放到哪儿去了。你让长姐怎么面对你,怎么原谅你!
你还把我挫骨成灰,三年不得下葬……此刻的紫儿,在深夜里孤独彷徨无助。
一条柔软的锦被从龙床上慢慢滑下来,小心翼翼搭在紫儿身上,然后是更多的被子盖在紫儿身上。
热气像是羞涩一样,起先还怯怯的藏在暗处,但就像欢喜是怎样也掩盖不住一样,锦被的热气一丝一缕慢慢缠绕到紫儿身上。
紫儿一动不动,假装自己睡熟了。柳恋已经出宫,最迟明天下午就能回来,到时候……紫儿心思沉沉。
到时候一切水落石出,她会陪着阿瑯,把严瑯犯下的错一点点改正。把亏欠天下的一点一点,还给天下,还给百姓们一个太平盛世。
耳边不知怎么响起柳恋的话‘娘娘一心为天下为社稷,不顾自己生死。可这样大的事您和万岁说了没,您把皇上当成了什么,到底有没有把陛下当成自己丈夫?’
董明紫深深闭上眼。
更鼓一声声敲过去,寝殿的门轻轻响了一下,软底女鞋索索的摩擦声传来。
“谁?还没到换值时间。”紫儿醒了,半抬起身向来处望去。
“是我,廖花”来人擎着灯台从暗地里走出来,放下灯台,在紫儿面前蹲下。
因为皇帝睡着,两个人声音都很小。廖花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正当值葵水来了,麻烦借你条那个。”
紫儿坐起身子,不动声色打量廖花。宫女们都不住在这里,确实她的住处离得最近。可是,董明紫不相信廖花,更不可能丢下严瑯自己去拿月事带。
“金钟就在屋里,充人找她,她新作了好几条。”
廖花苦笑:“我去了,金钟下午被拉去吃酒,晚上就没回来。”
这么巧?董明紫微微皱眉。
廖花见状调侃:“看来几次责罚让你记恨我了,这点小事都不肯帮我。只是董姑娘新入宫”廖花转成沉色“只是宫里规矩繁多,人人都有自己职责,当其位谋其政,职责所在罢了。”
“……”紫儿合下眼帘“充人教训的是。”
廖花又笑了:“我这可是来求你的,用不到教训二字,你这样我倒不好开口了。”说完眉头一皱,低声‘哎呀’“完了,完了,动不了了。”
女孩子们都懂的,每月那几天是有厉害的,来的时候热流一涌而出,瞬间就不敢动了。
鼻尖隐隐传来血腥味,廖花苦笑看着紫儿:“这下还得麻烦董姑娘拿块抹布过来了,我只怕一站起来就……”
廖花没说下去,紫儿却明白了,一站起来必然沿着退流下去。闻着鼻尖隐隐传来的特有的血腥味,紫儿皱眉。廖花催促她:“快点,你从后舍来回能要多久,陛下醒来咱们就是死罪了。”
紫儿犹豫了一下,滴答一声,一滴血落在寝宫地面。这下廖花真的是苦笑了:“董姑娘这是要见死不救吗?”
董明紫吸口气:“廖充人稍候奴婢去去就来。”
“好”廖花眼角溢出点笑,笑容里慢慢都是志在必得:老天这是在帮我,恰好今日当值,恰好今日来葵水。恰好她的葵水很厉害,等不及外边去取月事带。
目送董明紫出去,廖花熄了灯台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拇指大玉瓶,拔了塞子放到严瑯鼻下。
董明紫出殿门,特意看了看左右,当值的太监御林军都在。她吩咐当值太监小心殿里动静,自己则脚步匆匆走向后舍。
月亮还是明亮的,照的青砖路幽幽泛光,照的树木屋舍影影绰绰。紫儿拐过回廊,走进后舍园门。园门后闪出一条黑影,一棒砸到紫儿后颈。董明紫甚至都来不及回身,便软软倒下去了。
严瑯被一阵一阵的热火燎醒,他眼睛还没睁开,先开口:“紫儿,喝茶。”
一条温柔的胳膊仿佛早就准备好了,扶起严瑯茶送到嘴边。
严瑯身体一僵,睁开眼:“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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