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在谢孜的想象里。
曲莲君应当有张面若观音的脸,毕竟道号取得这般诗情画意,人应当也不差。
但现在,谢孜只觉得曾经的自己脑子被门夹了,才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联想。
想想景华宗内奇怪的现象,想想那些容貌各异的男修,谢孜沉默了。
究竟是为什么,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她,竟然对她闻所未闻的师尊抱有期待?
此刻,传闻中那位,嫌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叱咤风云、半步成神的曲莲君正一手拎着她,像提着鸡崽,然后把她往地上一放。
披着满头白发的江茯苓双手叉腰,十分自得:“撒谎!你说孝敬就是孝敬?我又不是猫猫狗狗,可没那么好骗!”
他背光而立,本就黑的肤色更黑,从谢孜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一张红艳艳水灵灵的嘟嘟唇。
谢孜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忍住冒出一脸黑线的冲动,摇头:“不,师尊,我只是突然被你感动才决心尽一份孝心。”
江师尊此人神出鬼没,十几年来她才见这一回,谢孜没忘,系统一开始就说过,她将来是要勾引师尊的。
勾引的前提是能见到的人,连人都没法见还怎么勾引?
拍马屁总不会出错,要是恰好拍对地方,说不定以后想要见这位神出鬼没的师尊也容易些?
江茯苓收起得意,茫然:“感动?”
“是的。”谢孜开始一本正经的胡编乱造,“方才听大师兄说,师尊时常用这支发钗挠痒剔牙,依弟子愚见,只有真正的爱重,才会时刻想着、念着,以至于下意识顺手使用它。”
江茯苓黑色眼珠子渐渐睁大,逐渐感兴趣:“继续说。”
谢孜转了个圈:“你看见了吗,师尊?”
江茯苓很惆怅,也很迷茫,少女转圈圈后问他看见了吗?看见什么?
粉色裙摆飘扬,如同乍然开放的粉桃。
难道是想让他夸?
江茯苓摸着下巴:“看见了,衣裙甚美,我的小徒儿生得也俊俏。”
谢孜一时无言,对这位所谓她师尊的人又有了新的认识,眼见对方没有按预期回答,谢孜只好自己点明。
她先是摇晃手腕的银镯。
再昂首指着脖上的璎珞。
然后摇头晃脑,头顶的粉白毛球球在脑袋上快活蹦跶。
这才慢慢道:“这些首饰,都是弟子喜欢的,正因为弟子喜欢,才恨不得日日戴着它们。”
“师尊跟弟子虽说有些许出入,但总会都是喜欢将它们时刻戴着、用着的,能与师尊爱好相同,弟子甚为惊讶,又倍感荣幸,师尊——”谢孜的称赞饱含技巧,没有一丝感情,“您不仅仅是弟子的师尊,您更像是弟子的知己。”
闻言,江茯苓的嘴惊讶张开,圆得像个鸡蛋。
他鼻子一皱,突然娇羞捂脸。
谢孜:?
“师尊你——”
“师尊没事!”擦掉几滴挤出来的鳄鱼泪,江茯苓背手长叹,“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师尊只是感动,千年以来,竟有人如此懂我。”
谢怀今:“……”
两人聊得渐入佳境,似乎完全忘记他这个大活人。
他捻着指腹,并没有出声打断二人。
系统对江茯苓表示无语:是谁刚才说自己不好骗?
结果转眼就变脸。
男人,呵呵。
发现实在流不出眼泪,江茯苓开始擦拭已经干涸的眼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小徒弟,你等一下。”
白毛师尊走到溪边,语重心长:“小钗,你听见我小徒弟说的话了吗?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看,连旁观者都认为我拿你挠痒剔牙铲土并不是在折辱你轻视你压榨你,而是我看重你爱惜你,你就原谅我吧。”
说完江茯苓皱着脸,又不太情愿地挤出一句:“若是你真的不喜欢这样,大不了…大不了我下次不用你叉鱼了。”
谢孜默然。
她听见了什么?
拿发钗挠痒剔牙铲土叉鱼?是铲完土叉腰完鱼还顺便剔个牙吗?
谢怀今走到谢孜身前,捂着唇压抑想要咳嗽的欲望。
他笑眯眯地调侃江茯苓:“是,师尊不用小钗入水叉鱼,是打算火上烤鱼?”
烤鱼!
架在柴火上烤得香喷喷的!用小钗叉着烤好像……可行?
江茯苓一瞬间亮了眼睛,话脱口而出:“这主意不错。”
刚说完,溪水破开,激起数股水柱,直冲岸上而来。
谢孜被谢怀今轻轻一带,便远离惨案事发地数十米远。
被握住手臂那刻,谢孜恍惚听见大师兄落寞低语:“…孜孜还是头次,如此大肆地夸奖他人。”
即便不是真心。
谢孜:假的!假的!
在谢怀今的帮助下,谢孜成功避免了成为狼狈落汤鸡的下场,但江茯苓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
水柱落下那刻——
谢怀今面不改色,眼中含笑。
江茯苓蓄起灵力抵挡。
却被另一道灵力缠住,仅仅分毫之差。
江茯苓就被迎面而来的水柱兜头浇下。
一支从水底凌空飞起的发钗“啪啪”两下狠狠抽打江茯苓的脑袋。
过于离谱的事情发生在眼前,谢孜开始产生怀疑。
谢孜:这真的是我那半步成神,令景华宗一众弟子敬仰的师尊吗?
就这?
看来传言有误。
江茯苓立刻用净身术烘干衣裳,快得谢孜都没看清他狼狈的模样。
整理完衣服后,江茯苓先是幽怨地睨一眼飘荡在半空中的发钗。
接着他指着谢怀今,手指发抖。
唇畔颤栗:“你——”
谢怀今條然一笑,摊开手露出里面的一颗夜明珠:“弟子途径三清福地,偶然得到此珠。”
看清谢怀今手里的东西。
江茯苓手不抖了,唇也不颤了。
他快活地、娇俏地跑过来,左右瞅半晌,捂唇呜咽:“岁涟道君的夜明珠!”
江茯苓舔唇:“看在怀今将岁涟道君的珠子赠我,方才的事便一笔勾销。”
谢怀今将手中的珠子放入江茯苓手中,感叹:“师尊闭关数十年,修为竟是退步了。”
隔着斗笠,江茯苓隐隐约约能窥见谢怀今意味不明的眼神。他的大徒弟向来聪明,又与他相处百年,自然了解他。
但小徒弟在旁边盯着,他怎么能说自己在闭关期间其实一直在睡觉呢?
绝对不可以!
他要保持神秘。
江茯苓摸了摸下巴,语气沉重:“说来话长,此次闭关偶然遇上瓶颈,哎,不说也罢。”
谢怀今似笑非笑,没揭穿他。
谢孜盯着神神秘秘说话的两人,她发现江茯苓对那珠子十分喜爱,时刻对珠子摸摸捏捏亲亲。
思索片刻,她突然问:“岁涟道君是哪位仙君?”
“一位化神的道君。”谢怀今揉了揉谢孜的头,莞尔道。
江茯苓摇头:“不对,是千年以来,修真界唯一化神的道君,传闻,岁涟道君化神那日,百鸟齐鸣,群龙盘空,天地为之变色,百道雷劫同时落下,声势浩大,一时间人界鬼界修真界人心惶惶,可那令人惧怕的雷劫却在岁涟道君跟前化为绕指柔,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哇,这样吗?真厉害啊。”谢孜毫无感情地阿谀奉承。
她看出来了,师尊对这位传说中的岁涟道君很是钦佩,各种赞美信手拈来,尤其是在谈到岁涟道君此人时,他面露向往,眼神幽远。
这分明就是岁涟道君的头号拥护者!
“是吧,你也觉得厉害吧?”江茯苓与有荣焉。
谢孜点头:“是很厉害,那么师尊,这珠子是岁涟道君遗留下来的,那发钗也是吗?”
实在不怪她这样猜想,主要是江茯苓看这珠子欢喜的眼神跟看那支发钗的眼神一般无二。
“是的呀。”江茯苓喜滋滋回头,对着飘在半空中的发钗挥手,“过来呀小钗,给你介绍新朋友。”
小钗“咻”地飞过来,一个大比兜抽在江茯苓脑门上,然后缓缓飘在谢怀今的身旁贴着。
瞬间,江茯苓由快乐变成委屈,他红着眼眶泫然欲泣:“你这负心钗,有了怀今就忘了我。”
摸着手中的夜明珠,江茯苓将脸贴上去:“小珠,虽说你也是怀今带回来的,可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我会给你做华丽的大盒子让你躺在里面睡觉。我还会带着你,一同在白日的丹崖洞府屋顶上晒暖暖的太阳,不过你千万别像小钗一样,转头碰见怀今就忘了我……”
他越说越委屈,然后委屈地低头擦着不存在的眼泪。
谢孜:“……”
谢怀今:“……”
谢怀今伸手握住半空中的发钗。
发钗顺从滑入在青年的掌心。
他握住发钗递给沉浸式演戏的江茯苓。
接过后,江茯苓再度饰演了一个破涕为笑。
江茯苓顺手挽起披散的发,用发钗固定。
他扶着发钗,眼神在谢怀今和谢孜之间流窜。
半晌,江茯苓瞅着谢孜脖子上的红痣,秘密传音谢怀今——
前几日我卜卦算了算,小徒弟的封印淡了,需要再次加重。
谢怀今指尖一顿。
青年眼尾向上抬起,轻轻颔首。
也是在这瞬间,识府中本就紊乱的灵力再次相撞,他再也撑不住,咳出一口血。
谢孜瞳孔微缩:“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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