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试探
……好浓的雾。
四周弥漫着驱散不开的白色浓雾，杜芊芊四下打量，不知这是何处。
她晃眼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她想出声喊住那人，却又害怕见到那人怪责生气的表情。忙乱之中，那人已脚底生风，渐行渐远。
杜芊芊下意识追了上去，喊道：“顾海楼……”
·
“顾海楼？”
又是这个名字。
王子安蹙眉，难道真有一个和自己长得非常相像，以至于让人区分不出彼此的人？
转念一想也好，至少这个女子是细作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没有哪个细作会业余到在目标面前暴露和自身相关的各种信息的地步。
廿晷景见他沉默出神，对他道：“公子，要继续吗？”
王子安回神过来，点头道：“继续。”
杜芊芊喝下的茶里有一种名为“梦魇”的药，是廿晷景的恩师藏机异人所创，效用是通过勾起人心中曾有过的恐惧、遗憾、痛苦、害怕、悲伤等负面情绪，从而达到窥探对方过去记忆的目的，王子安曾经用它来破解过一些纠纷和谜题。
这种药的效力非常强，王子安向来很少使用。此次之所以会用在杜芊芊的身上，主要还是因为王子安和廿晷景最近发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异动。
一切迹象都渐渐表明一个问题，李婴已经发现了蛛丝马迹，马上要开始动作了。
廿晷景继续操纵着铃铛发号施令，杜芊芊蹙着眉，顺着他的铃声往梦境里越走越深。
“顾海楼！”
杜芊芊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奋力去追。但双腿就像灌满了铅似的不听使唤，她突然产生了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这一刻再不追上去，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顾海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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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芊芊和顾海楼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人人都赞叹这二人金童玉女，登对非常。
顾海楼没有母亲，父亲是海归华侨，曾经和杜芊芊住在同一个街区。
由于父亲工作变动的关系，顾海楼8岁时被带回了英国。
临行前，顾海楼送给杜芊芊一个琥珀坠子做信物，说等我们长大了，就凭着这个东西相认。
杜芊芊对这个坠子爱不释手，把它做成了项链，日日佩戴在身上。
两人虽然不见面，但时常保持着联系。直到那一年，她考入了英国皇家学院，才终于在学校里见到了顾海楼。
他已经褪去了当年的稚嫩，成长为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郎。
而杜芊芊也凭着优异的成绩和出众的相貌成为了学校的风云人物，时隔五年，金童玉女再次比肩。
时间就这样缓慢的推移着，不知不觉二人都上了大学。
杜芊芊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在小小的幸福之中流逝，直到那个自称蓬莱道士的人出现。
就在杜芊芊拒绝那个道士所谓的“度化”、“消灾”之后不久，执行任务途中出了岔子的顾海楼带着满身伤痕出现在她面前，她才知道原来他在从事某种极为危险的活动。
那之后的顾海楼便很少再出现在学校，甚至连家都很少再回。
忽然有一日，校园里流传起了顾海楼是皇家特工的传言，甚至有相熟的人向杜芊芊求证。杜芊芊当然不能暴露顾海楼的身份，一次一次地为他的突然消失辩解，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为他搪塞。直到有一天，她收到了一封来自于顾海楼的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很决绝：你知道了我所有的事，还将其公之于众，现在，请你与我彻底划清界限。
信是用英文写的，顾海楼的字体漂亮圆润，一如他的人，温暖又明朗。
可杜芊芊却止不住落下泪来。
很快，便传来顾海楼退学的消息。传说他已经成为全职特工，被派往加纳。
以往关于顾海楼的消息杜芊芊全是第一手资料，而现在关于顾海楼的一切消息，杜芊芊却成了最后知道的那一个。
包括，顾海楼的新女友。
起初杜芊芊还不相信，当她追到加纳，好不容易通过顾父联系上他时，那一抹亮丽的金色几乎刺痛了她的眼睛。
没勇气再多停留一秒，杜芊芊飞也似的逃回了学校，意志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祸不单行，母亲在电话中说，杜建成的身体恐怕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让她快些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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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进行到这里，二人已经将杜芊芊的底细已经全数摸了个门儿清，先前的诸般疑虑也尽数打消。王子安望着眼前紧蹙着眉的人，对廿晷景点头道：“辛苦了。”
廿晷景会意，摇响铃铛，引导着杜芊芊进入黑暗，接下来只需要她在梦里喝上那杯香茶，便会忘记梦中的一切，如常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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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芊芊眼前忽然掠过奇异的七色光彩，直晃得她睁不开眼。先前的那个身影渐渐消失，展现在面前的是一个黑色空间，空间里只有一张桌几，上面摆放着一个茶盏。
杜芊芊挣扎着站起来，试探着喊道：“顾海楼？”
没有人回答，耳边一个声音以毋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喝茶。”
杜芊芊被那声音操纵着，拿起了茶盏。饮下茶的前一刻，啪的一声，茶杯碎裂在地。
廿晷景突然感到一阵气血翻涌，喉头一腥，喷出一口血。
“糟了，怕是醒不过来。”
王子安闻言蹙眉道：“怎么回事。”
廿晷景迅速抹了嘴角血迹，道：“她摔了茶盏。”
梦魇和施术者心神相连，廿晷景的心神受了损伤，短时间内已经无法再操纵梦魇。
“……”
前面已经说过，梦魇是廿晷景的恩师藏机异人所制。藏机异人一生擅毒，人人谈之色变，和擅蛊的韩一清齐名，有“南蛊北毒”之称。他制造出来的药向来强力，从未出过这般差错，像今天这样反噬施术者的情况，更是闻所未闻。
“还剩多少时间？”王子安问道。
进入梦魇者，必须在一个时辰内脱离梦境，若在梦境中辗转流连太久，便再难以醒转，甚至可能一辈子活在梦中。
廿晷景看一眼桌上的沙漏：“一炷香。”
王子安忽而蹙眉道：“她是不是曾经说过，我很像顾海楼？”
廿晷景听出他话中之意，道：“公子，莫非你想……”
王子安点头道：“不错。”
廿晷景急忙阻止道：“不可，我现在已经不能操纵梦境，若你强行入梦，没有人引导，恐怕……”
王子安瞥他一眼，淡淡道：“相信我。”
廿晷景见他坚持，只得拿出梦魇原丹，兑了茶水给王子安服下。
失去意识前，只听得廿晷景道：“子安，我们约定：你若听见我摔茶盏的声音，不要犹豫，立刻醒来。”
王子安重重点了点头，随即陷入深深的梦魇之中。
廿晷景紧张地观察着，王子安必须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突破自己的梦魇，然后在梦境中找到杜芊芊，并且带她出来。时间太紧，廿晷景着实为二人捏了一把汗。
·
随着茶盏的破碎，黑色的空间也消失了，杜芊芊又回到了浓雾之中。正在四下寻找顾海楼的身影，忽而闻得一阵玎玲悦耳的声音传来，杜芊芊回首一望，竟是王子安。
“你是……王勃？”面前的身影高挑挺拔，面冠如玉，只是神情寒冷，淡漠且疏离。
王子安微微一愣，随即缓和了神色道：“不，我是顾海楼。”
“顾海楼？”
王子安点头，肯定道：“是，你过来。”
杜芊芊没有挪窝，只是盯着王子安道：“海楼，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王子安道：“没有，我没生气。”
杜芊芊看着王子安的眼睛，仿佛要从那双心灵的窗户打探进去，看透内里一般：“那时候的事，我绝对没有做过。你信我吗？”
王子安点头：“信。”
“真的？”
“是。”
“那就好。”杜芊芊笑道：“谢谢你，海楼。你和她过得还好吗？她支持你的……工作吗？伯父身体还好吗？”
王子安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我们都很好，你不必挂念。”
杜芊芊其实有很多想说的，但是总觉得无从说起。再说，以两人现在的关系，确实也不适合更深入的谈话了。
她茫然想了一会儿，总觉得做女人应该潇洒一点。
就像接到母亲电话之前自己给自己做的思想工作那样，既然顾海楼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那么自己就不应该做不懂事的那个，与其缠着不放，不如放手让他过得更好。
那时候思来想去总觉得心有不甘，但现在已经得到他亲口说出来的答案，终于该死心了，该放手了。
她惨然笑道：“那就好。其实，我就是对那时候的事情耿耿于怀，总觉得里面有些误会。但既然你和她过得很好，那么我……祝福你们。”
她一边说，一边腿脚发软，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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