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生VS再世
王子安心道一声糟糕，时间将近，杜芊芊的精神已经渐渐式微。
他一个箭步上前打横抱起杜芊芊，四下里寻到一间木屋，推门而入。
屋里非常黑，只有一张桌几，上面摆着一盏茶。
王子安拿起茶水，虎口一捏分开杜芊芊的嘴唇，将茶灌入杜芊芊口里，命令道：“喝下去。”
杜芊芊已经完全失去意识，茶水全数从嘴角溢了出来，再灌，再溢，再这样下去茶水只怕就要见底。
王子安蹙眉执起那茶盏，含了一口茶水，略微顿了顿，有一瞬间的犹豫。
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双唇贴上杜芊芊的唇，将茶水轻轻送入她口中。
许久，唇分。
扇上的琥珀吊坠忽然亮了，把黑色的空间映得发光。
杜谦谦颈间的琥珀也随之亮了。
有一条金色的光影蹿过，却随着杜芊芊消失的身影一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王子安狐疑地举起了扇子，将那块平时并不起眼的琥珀举到眼前。
这块琥珀从小就跟在王子安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今天这样的状况。
他紧紧蹙起了眉……
良久，他才想起身在梦境，将手中的茶盏贴近嘴边，却发现里面已经完全空了。
“……”
将茶盏放回了原处，王子安推门而出，却看见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唐初还没有火器，王子安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清冽的目光缓缓从枪口移到了握枪的人身上。
此人身段和王子安一般的挺拔俊秀，一身笔挺的英式西装修饰出完美的身材，他单手托着枪，也在打量着眼前的人。
目光移到对方脸上时，双方都不禁愣了楞神。
一模一样的两张面孔，只是一个神情紧绷、四下打量，一个清隽超然、悠然而立。
“你是谁？”二人同时发问道。
“在下王子安。”
王子安拱手一礼道。
“顾海楼。”
顾海楼收了枪，四下打量道：“这是哪里？”
“杜芊芊的梦。”
王子安已经知晓了对方身份，不疾不徐答到。
“芊芊？”顾海楼讶异了一会，又警惕道：“你怎么会认识她？”
王子安正欲开口，耳边却传来茶盏碎裂的声音。
王子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活命的话，快醒过来。”
说完，他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顾海楼一个激灵，在冰冷的地上醒转而来，身上缠了特制的绳索，而坐在面前的，是敌对的特工。
·
杜芊芊被扔进了一个七彩斑斓的世界，世界里有很多蝴蝶，还有很多纷繁杂乱的声音。
有父亲的声音，有母亲的声音，有管家王叔的声音，有失事前摩托艇的轰鸣声音，有巨大漩涡近在咫尺的海浪翻腾声，还有一个极为细小的声音，叮铃铃的，很悦耳。
杜芊芊很想尽力听清楚每一个声音，然而越是如此却越是什么也听不清。一阵阵的声浪震动得她耳膜发疼，脑子里面好像有一根弦，马上就要断了。
她抱住了头，把身体团成了一小团，想从这个可怕的地方逃开。
一只有些微凉的手抚上了她的额头，世界突然安静了。
叮铃，叮铃，叮铃。
杜芊芊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王子安有些冷峻的脸，和深深的，好像会吸人的黑眸。
“醒了。”
王子安的嘴唇开阖了一下。
杜芊芊突然觉得安心。
在这个陌生的、充满未知的世界，能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让她觉得欣慰。虽然她分不清是因为王子安像顾海楼还是别的什么，但此刻就是觉得既熟悉，又安心。
她看着王子安的脸，忽而想起了刚才的梦，脸上发烫。
杜芊芊可以打破茶盏，倒不是因为她的精神力有多么强大，而是因为她的灵魂来自于另一个时空，因此在这个时代的有些东西，对她实际上是有bug的。比如梦魇，就出了一个巨大的bug。
普通人在梦里喝下茶盏里的茶水之后，就会立刻忘记梦中的一切，而她却记得清清楚楚，醒来之后，看见了王子安的衣着，想起了梦中的佩玉叮呤声，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个人是王子安。
她的视线不自觉移到了眼前人的嘴唇上。
那双嘴唇的实际触感，比看上去更加柔软……
“啊？”
杜芊芊走神走得离谱，王子安喊了她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我说，我遣了两个人照顾你。”
王子安道：“我和廿晷景有时候比较忙，所以今后川芎和苍术会跟着你，直到你身体完全好转为止。”
“啊……”
杜芊芊难掩语气中的失望，“我知道了。”
王子安点点头，和廿晷景转身出去了，只留下川芎和苍术两个小厮在房间里忙东忙西收拾东西。
杜芊芊看着王子安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哥哥，真可惜。
“可惜什么？”
川芎年纪还小，大概也就十四五岁上下，圆脸，大眼睛，挺活泼的一个小孩。
杜芊芊没注意说溜了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笑道：“没什么。我要休息了，你们先回房间吧。”
川芎小孩子心性，在参军身边呆久了，难得看到一个小姐姐，还想和杜芊芊多聊两句，苍术却很懂事，知道杜芊芊大病初愈需要静养，劝着他走了。
临走前川芎对杜芊芊道：“芊芊姐姐晚安。”
杜芊芊乐道：“晚安晚安。”
两个小厮这才乐颠颠走了，杜芊芊目送二人走远，偷偷掩上门走了出去。
·
只身出了客栈，夜已深了。
天空中银盘高照，大街上灯火阑珊，只零零散散有些做生意的铺面还在开张。杜芊芊打听了通往河岸的路，径直往河边走去。
不是她不想留在这里，如果可以，她也想和王子安小哥哥再相处一会儿，但家里的事情确实急需她回去坐镇。
杜芊芊才刚回国内一周，就遭遇了摩托艇事故，留下身体极度透支的父亲和没有半点心计的母亲，让她怎么能不着急，不心焦？
她直觉这次的摩托艇事故绝对不会单单只是个意外，而是有人要置她于死地。
她必须找到办法回去，这个办法，有可能就在摩托艇事故后突然出现的漩涡里。
她带着一丝希冀来到河边，希望能够找寻到一些蛛丝马迹。但河面的水流平静而安详，哪有什么漩涡的踪影？
正在焦心之间，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在做什么？”
杜芊芊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王子安。
王子安的眼眸依然深邃，但眼中露出一丝疑问的神情，仿佛在问她这么晚了来河边做什么。
杜芊芊犹豫再三，还是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诡异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虫洞？”
王子安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有些稀奇。
“是。爱因斯坦……就是我们那边一个很帅很调皮的智者，他曾经提出空间中的‘虫洞理论’，如果能进入虫洞就有可能穿越时间或是空间。虫洞在我们生活的空间中无处不在，只是因为太小所以肉眼难见。”
杜芊芊一边思考一边道：“我怀疑那天突然出现的漩涡正好是一个扩大的虫洞，因此才把我抛过来，到了这边的世界。”
她看着王子安，叹了一口气，愁苦道：“我知道这件事情匪夷所思，但就是发生了，你得相信我。”
王子安沉默地听完，对她道：“我信你。跟我来。”
杜芊芊疑惑道：“去哪里？”
王子安没说话，深深看了她一眼，向前走去。
杜芊芊看懂了那一眼的意思，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一个码头，码头旁边停泊着各种各样的船只。
王子安选了其中一只小渔船，示意杜芊芊上来。
杜芊芊刚跳上船，就有一个光着膀子的渔民从后面追了过来：“哎哎哎，干什么呢，偷船的？”
王子安道：“不好意思这位兄台，借用一宿，明日奉还。”
“借？”
渔民看了两人一眼：“不行不行，我怎么知道你们俩还回不回来？这可是我们渔家吃饭的东西，你要是不还，我一家老小还活不活了？”
王子安闻言，解下了发冠上的一颗玉珠，递给他：“这个你拿着。”
渔民从小没接触过这些，不太识货，但看着眼前这人像是个读书人，估摸着读书人应该不会骗自己，于是道：“好吧好吧，你们快着些，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
王子安点头道：“放心。”
光膀子的汉子嘟嘟哝哝地走了，王子安解开了缆绳，长蒿一点，小船轻快地蹿了出去。
杜芊芊满腹的心事，在船上坐了一会儿，打开了手机。
她点开了一首音乐，多少个失眠的夜里她一遍一遍地听着这首歌。
听到这首歌，极度的焦虑好像也能转化为片刻的安逸和宁静。
蓝色多瑙河起伏荡漾的旋律响起，像杜芊芊此时的心情。
她正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自已，忽然听见一阵笛声。
这笛声悠扬清脆，婉转动听，仔细一听，竟然是在应和杜芊芊播放的那曲旋律。
杜芊芊听着听着就入了迷，眼前一幕幕画面闪过，在这个沉寂的夜里，回想起在英国的那些往事。
旋律渐渐停了，切入了下一首歌。
《克罗地亚狂想曲》。
这首歌就和它的歌名一样，旋律奇快，极为奔腾、疯狂。
笛声停了。
杜芊芊正在想这首歌不适合笛子，谁知道那笛声停了一会儿竟然又追了上来。
杜芊芊第一次发现克罗地亚狂想曲竟然也能用笛子吹出来，不禁乐了，往事也被她抛到了脑后。
吃果果的炫技。她想。
“哎，把你笛子借我一下呗。”杜芊芊道。
王子安停了手中的笛，道：“怎么？”
杜芊芊乐了：“给我呗，又不要你的，小气啥？”
王子安不知道她想干嘛，把笛子抛了过来。
杜芊芊赶紧接住：“看也不看就扔，你不怕扔河里了啊？”
王子安没搭腔，仰着下巴看她，那意思是“少贫，想干嘛快点的。”
当然，这只是杜芊芊的理解，不过或多或少是有那么点沾边。
杜芊芊接了笛子，轻轻送到唇边。
王子安的神情略微变了变，迅速地移开了目光。他或许是想起了什么，脸颊和耳根微微有些泛红。
杜芊芊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吸了一口气，悠悠吹起了一首旋律。
这首旋律本来是一个霓虹国的作曲家编写的，但在上世纪的港产电视剧里应用非常广泛，连杜芊芊这样久居国外的人都深受其影响。
这首曲子本来是陶笛吹奏的，但没想到用玉笛吹起来也非常地有韵味。
这首歌非常适合在夜里吹奏，再加上曲名的关系，杜芊芊吹着吹着，望着奔腾的河水，忽然就落泪了。
她其实知道，想回去太难了。
哪有虫洞会随时为你开启的。
时空那么多，就算真的被她找到了，穿过去了，去的还会是原来的那个时空吗？
就算是，人还是原来的那些人吗？
父亲还病着，母亲现在一定急疯了……
她越想越难过，手里的笛声渐渐续不下去了。
王子安正听得入迷，忽然笛声停了。
他低头一看，两行清泪，在月光下极为耀眼。
他停下了手中晃动的船桨，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好像有些理解杜芊芊现在的感受，虽然知道再如何做也并不能让她好过一些，但他还是安慰地拍了拍杜芊芊的肩膀。
杜芊芊回过神，忽然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赶紧擦了眼泪，笑道：“没事，一时感慨。”
王子安在她身边坐下来，接过她手中的玉笛，犹豫了一下，放在唇边。
悠扬的乐声响起，竟然是杜芊芊刚才吹奏的那首《故乡的原风景》。
旋律被他改编了一下，显得不那么悲切，苍凉，思乡之情也淡了。
乐曲的最后，竟然还有那么一点点欢快的意思，逗得杜芊芊笑了起来。
她说：“哎，王勃，你真是个天才。”
王子安愣了愣，望向远处，换了一首更加欢快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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