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村去
“那李家少爷对你还有心思？”母亲试探着问。
“哪啊，他马上就要成亲了，家里忙不过来，所以我一求他，他就应了。反正多个丫头也没差。不过还念些小时候的情分，多给些银两罢了。”
小芸摆摆手，打消母亲的心思，“我也是这么想的，反正到谁家当丫头都一样，不如试试李家，也许还能多得些银两给弟弟，没想到还真成了，也多亏李家不是小气的门户。”
其实李羽之是给了她五十两，让她拿给家里，可她还是坚持让他写了一张二十两的身契。
一个卖了二十两的女儿可比一个能从主家拿出五十两的通房丫头好割舍多了，她既然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也不想有人惦念。
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那憨头憨脑的大弟，不过父母头几年又给他添了个小弟弟，到时候他们打虎亲兄弟，也不会孤单。姐姐这个早晚是外人的人，总会渐渐被忘记的吧！
目前这样，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显然，她爷娘也是这么认为的，老夫妇俩略对了一下眼，阿爷便在那张契纸上摁上了自己的拇指印儿。
这大女儿一直是个有主意的，出去应该不会吃亏。但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原本以为只是要送到县里去，平常还能看看她，走动一下。这冷不丁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心里还是很舍不得。
所以这一晚，除了玩累了的两个小男子汉，整个王家都没有睡好。
阿爷坐在门槛上抽了半宿旱烟，娘亲在灶房给这个嘴馋的大女儿准备路上的吃食。
而小芸自己则来到房间的一角，点燃三支线香供到香碗中，冲着墙上一幅被黄布遮住的画像念念有词后，便将画像卷起收入行囊，顺便将那张契纸喂了灯火。
……
李少爷本来是跟自己的小青梅告别，没想到这小青梅竟然跟他走了，所以也没有多耽搁，整理车马，两人就回了京城。
原打算在路上可以多跟小青梅热乎热乎，但好像人家显然对这一路的风景美食更感兴趣一些，走一路吃一路。
小嘴永远是油汪汪的，小手永远是粘腻腻的，最过分的是她总爱用那油乎乎的小嘴巴在他脸上盖几个戳，让李少爷又有点甜蜜，又有点怅然。
甜蜜的是两个人又渐渐找回了小时候自如相处的愉悦时光，怅然的是自己已经是个男人了，而小芸似乎还停留在过去，没有长大。
就这么一路热热闹闹的来到了京城，李羽之先把小芸安排在别院，自己回府露了一下脸。接着便一心一意帮小青梅在京城落脚。
办了户籍，买了一个环境还不错的小院子，蓄了几个仆人，置办了家什，两个人像模像样的过起了日子。
因为李羽之还有三个月便到了婚期，本身就有很多事情要忙，能来小院儿的时间并不多。怕小芸难过，所以每次来都杂七杂八，吃的、用的、穿的、戴的揽一堆。
渐渐才发现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他没来的时候，小芸就看看杂书或自己弄点吃食。只要他一来，小芸就放下手上的一切事情，偎在他身上，要么叽叽喳喳的说自己看了什么书，做了什么事情，要么就听他说说最近的生活。
反正都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好像只陪着他一天都是幸福的。
这让李羽之心中又甜又酸，很多次都忍不住说等他成亲后就禀明父母纳了她，这一辈子一定都会对他好，可得到的总是小芸的回绝。
这不，今天两人刚吃完午饭，就又歪在床上腻歪。两个人脸对着脸，嘀嘀咕咕一会，就凑到一起对个火儿，吧嗒吧嗒嘴儿，接着嘀咕。
李羽之一看气氛正好，就又旧话重提。
“芸儿，跟我去襄樊好不好？”李羽之成完亲就要携妻子去襄樊跟随自己在家乡经营祖业的大儒叔父读书，这一去，要三年后会试才会回来。
芸儿冲他甜蜜一笑，小脑袋一摇，“不去！”
“为什么，你不想与我日日相守吗？”实在想不明白芸儿是怎么想的，主意拿定，九匹马都拉不回来。
“我想跟你每天都在一起，可我不想跟你娘子每天在一起。”小丫头还是坚持到底。
“芸儿，你放心，她不是捻酸小气的人，不会难相处的。”
芸儿一听，一脸甜蜜的往他胸前靠靠，一边伸出小爪儿，揪着他的小果实，一边思考怎么组织言语，认认真真的跟他谈一次，让他打消带自己走的念头。
“李哥哥，如果你是商家子或者是种田的小子，我就是拼死也要嫁给你，把所有打你主意的女人统统打出去。”说着，芸儿还扬扬光洁的小手臂做出拳状。
“可你偏偏是个官家子，我能怎么办呢？我就是一个乡下丫头，既不会帮你应酬，也没能力帮你管家，更不能给你门当户对的支持。所以我就想着，如果你能娶到一位能帮到你的好娘子，我也是高兴的。那方家小姐我出去打听过了，既长得好，性情也好，是不是？”
李羽之默默的点头，方晴是他父亲故交之女，他好友之姐，他们二人见面不是很多，但对她的品性还是有所把握的。
事实上，虽然二人婚约另有缘由，但他一直对跟她的婚姻是有所期待的。只是这并不表示，他要放弃芸儿，两个人都是好女子，只要可以好好相处，他一定会让两个人都幸福。
可显然王小芸不是这么认为的。
“哥哥，她是园里的牡丹、芍药，我是路旁的杂草、野花。我们两个若是同侍一夫，你将如何相待呢？”
见李羽之张口要答，小芸忙用一只手指点住他的嘴唇接着道：“若待我胜过她，便是宠妾灭妻，可能不待她不依，老爷夫人就先要我命了；若两人一般对待，便是不分尊卑，她是嫡女正妻，怎可跟个乡野村姑不分大小，你让她如何自处，怎在下人面前立威，替你管理后院。”
说着眼白一翻，瞟向了对面，“若是待她胜过我，那芸儿就是瞎了眼，咱们的少年情分不要也罢！”
李羽之一听此言便有些急，张嘴欲辩，被小芸又一个指头堵了回去。
“哥哥莫急，你先听我说。芸儿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是我长这么大最开心的日子。你把我从那个穷村子带了出来，你让我免于被卖去为奴为婢，你让我在京里立住脚。你给了芸儿一切，我若还不知足，便是真的贪得无厌，不知好歹了。”
“咱们的缘分就这么多，我便珍惜这么多，我想以后每次想起你，都是高高兴兴的，没有嫉妒，没有哀怨。你说好不好，好不好？”
听了芸儿一番话，李羽之的心越发酸酸涨涨的发软，自己何其有幸，能得到这样一个又纯真又通透的女子真心相待。
自己又何尝忍心把她带进高门大户，让里面的纷繁复杂抹杀了她。可是
“可是芸儿，你已托身于我，以后一个孤身女子要如何在京城生存呢？”
芸儿软软向他身上一趴，喃喃的道：“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又开玩笑道：“要不哥哥你给我把嫁妆准备好怎么样？我将来若能找到一个不嫌弃我的真心人，你就远远的饮醋吧！若是没找到，那便便宜你了，我就只能一辈子想着你，念着你了。”
说完一副心有不甘样，向前啊呜一口，咬住李羽之前面一点，啾一啾，好像很解气的样子，看得李羽之忍不住一乐。
不知道为什么，跟这小妮子相处久了，有时候真让他有种错觉；好像自己是她娘亲，而她是自己可爱的小女儿，还是个一天歪理不断的女儿。
哎，女儿就女儿吧！多多的给她准备身家才是正理！
……
这天，李羽之带着一车瓜果又来看芸儿，两个人边吃瓜果边聊天，聊着聊着，芸儿的小性子又起来了。
“我还是有点想不开，我要你再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儿？”这要求还不少，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你要对方家小姐好一些，连该给我的那份都给她，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不要纳妾。”
小东西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却让他有些难以理解了。
李羽之捏捏她的小鼻子，“到时你还不嫉妒死！”
“才不会呢！”小芸不依了。“你对她好，让她开心了，我就会想，我果然没看错人，如果是我嫁给你，你也会这么对我的。”
“哦？是吗？那为什么是尽量不要纳妾呢？为什么不让我干脆不纳妾。”是啊，为什么不要求我除了你们两个之外不要有别的女人呢？
“外一她嫁给你好几年还没有给你生个儿子，我就勉强同意你纳个妾吧！你这么讨人喜欢，如果没有生出一个跟你一样的儿子，多可惜啊，多少人家的好女儿要伤心呢！”
说完还唉声叹气，好像很勉为其难，便宜你了的样子，让李羽之不禁莞尔。
欢乐的时光总是一闪而逝，转眼，就已经到了李羽之大婚那天。
这一天，他身着华衣骑着高头大马去迎娶他的新娘。
而他知道，王小芸此时一定站在人群中的某一处，带着不舍与解脱的表情看着他！
他知她就如她知他，只可惜，这缘分无论如何都还没有修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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