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昔忆

惊天变故发生在三年前的一个秋日。那天午后，用过午膳的洛天林在书房与夫人岳荣兰聊起了爱女洛云莲的婚事。

        “老爷，我们与戚家的婚事，你也该拿个主意了，莲儿都过了及笄之年，可是也不见戚家来提成亲的事。我们莲儿与戚墨轩自小指腹为婚，难不成让咱们豁出去两张老脸去求他们快点来提亲迎娶莲儿么，唉”。洛夫人一边低语一边轻叹。

        “胡说，自古都是男聘女嫁，怎么能反过来。他戚老头要想毁婚约，我还巴不得呢。夫人，你别着急，咱们莲儿端庄秀逸，还怕找不到好婆家。大不了，我们将来为女儿再择良婿。”

        “老爷，你真是糊涂。指腹为婚岂能说改就改，要是被男方退了婚约，你让莲儿以后如何自处啊。虽说戚家现在今非昔比飞黄腾达了，戚振远也远不是当初老爷跟前惟命是从的跟班了，但是在儿女婚姻这样的大事上，想他也不能无故毁约啊。”

        “哼，戚振远，都怪我当初看走了眼，本以为得了一个过命之交，没想到居然养熟了一只猛虎，反过来狠狠咬了我一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说着说着，洛老爷的脸上满是悔意，似乎想起以前的痛事又勾起了多年的病根，捂着胸口颤巍巍地趴伏在桌案上。

        “老爷，怎么了，心痛又犯了么。宝儿，宝儿，快把老爷的荣参丸拿来。”洛夫人边拍抚着洛老爷的后背，边冲外面大声的呼喊。

        “来了，来了，夫人，老爷的药拿来了。”一个白净机灵的小仆人拿着锦缎包裹的荣参丸赶紧一溜小跑的给送了来，又麻溜的端上一杯温水，伺候着洛老爷服下药丸。洛夫人在旁边不断拍抚着洛老爷的后背，温润的眼里留下了泪珠。

        过了好一会，洛老爷才缓了些精神，苍白的面庞渐渐有了一点血色，他强打精神伸出冰凉的指尖为自己的爱妻拭去眼角的珠泪。温柔的宽慰到：“都多大岁数了，兰儿还这么爱哭鼻子，要是再哭下去，可就不漂亮了，小心林哥不要你了。咳、咳……。”还没说完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林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打趣我。我的心都快碎了，我好后悔不应该提戚家的事让你难过，都是我不好，都怪我。”岳荣兰呜咽的柔身依偎在洛天林身旁，就如当初在悬崖底下九死一生一样，视眼前的男人为自己的生命般珍视依赖。洛天林轻轻拍抚着妻子的背脊。偌大的屋子十分静腻清幽，透过木窗映射进的落日余晖更徒增了几分淡淡的悲凉。

        站立在旁边的蓝宝儿——洛府大管家蓝子才的儿子，望着这略显伤感的场景，也偷偷流下了眼泪。打蓝宝儿记事起就一直跟着老爹蓝子才在洛府生活，虽然说名义是仆人，但是洛家待他们不薄，洛氏夫妇更是拿他这个下人的儿子当晚辈看待，还让他和大小姐洛云莲一起跟随着请到家里来的私塾先生读书识字。在他心中，早就把洛府当成他的家了。如今看到洛老爷身体每况愈下，他心里是又着急又心痛啊，可是又想不出其他的好法子，只能更加精心周到的伺候老爷、夫人和大小姐。

        此时，窝在闺房里的洛家大小姐洛云莲刚过及笄之年，少不更事，不识愁滋味。她正捧着一本书专心的看着，低垂的侧颜很精致，一看就是位楚楚动人的美佳人，恬静的气质甚是惹人怜惜。

        “我的大小姐啊，别老看书了，咱们去找邱家兄妹玩会儿吧，实在不行去找宝儿也行啊。小姐，你老不出屋，多无趣啊，咱们出去玩乐吧，怎么样？”小丫鬟江小茹在旁边使劲鼓动着自家的小主子。

        “小茹，我不太喜欢玩乐，一到热闹的地方就会觉得无所适从。你要想找他们玩去，你就去吧。不用非让我去，要是我去了，你们才会觉得拘谨无趣。”云莲淡淡的回应让小茹再次吃了闭门羹。

        被小姐再次拒绝的小茹小声嘟囔着，赌气坐在一旁，拿绣到一半的香囊撒气，把尚未打结的绣线扯来扯去。看到这里，云莲无奈的轻叹一声，放下书卷，用玉指轻点俏丫鬟的光洁额头。笑言道：“这是谁惹我们小茹生气了，快来告诉本小姐，我去把他找来好好训一顿，怎么样，这下可以出气了吧。”

        “小姐，你又耍赖，当初怎么和老爷夫人保证的，说是一定好好改改自己这安静过分的性子。可是现在又这样，整天就捧着几本书闷在屋里。拜托了，我的好小姐，现在不是过去那种养在深闺不出门的时代了。你看看外面好多体面人家的小姐，还都穿着洋装，上洋学堂呢。对了、对了，夏家的美惠小姐还和夏老爷学做生意，在生意场上和男人打交道哩。”江小茹越说越激动，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一定要帮主子把不好的性格快点改正过来。

        她继续苦口婆心地劝着眼前“冥顽不灵”的可人儿。“再说啦，小姐你不想想，老爷夫人老来得女，你可是他们的心肝宝贝啊。现在洛家也算当地大户人家，家底殷厚，有老爷夫人的保护，小姐可以一直这样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可是二位老人家越来越年岁大了，尤其是老爷的身子骨可不像以前那么硬朗了。再说，小姐你将来是要嫁人的，你这样老实的软性子是要吃亏的，还有现在好多有钱的公子哥儿都喜欢作风洋派的新女性，觉得那是一种时髦。小茹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心里可在乎小姐了。现在外面的形势五花八门的，不知道怎么了，我好担心小姐的将来啊。”

        说到动情处，小茹竟然哭了，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眼泪。“唉，小茹，我何尝不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好啦，不要哭了，我答应你，出去走走，但是有个条件啊，不要带上雪峰、雪心兄妹好么。就我们两个出去玩，好么。”洛云莲性子虽然执拗，但是一看小茹，再加上她也说到了自己心中的痛处，也就心软了下来，最后下了很大的决心答应了小茹的央求。

        “好啊，好啊，我这就去准备，叫上宝儿哥哥和我们一起去。”小茹破涕为笑，起身就去张罗。

        “别叫宝儿了，要是宝儿知道了，爹爹和娘亲肯定会知道的，爹娘喜欢我在府中游玩，他们不会放心咱们两个女孩子自己出门的，到时候就溜不出去了。你不是总说我安静胆小的过分么，那么今天咱们就冒险一次，体验一下外面的大千世界。”

        “嗯嗯，好呀，小姐你好厉害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不出门是不出门，一出门就不同凡响啊，小女子我佩服佩服。”

        说着说着，主仆二人就笑做了一团。说走就走，两人带上了一些银钱，脱下锦缎绣裙，换了一身简单朴素的布衣，就这样，悄悄地避开众人从洛府后门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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