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走

这是洛云莲第一次出门，说来奇怪，虽出身名门，但洛云莲性子安静谦和的很，她不喜热闹，唯一的爱好就是静静独处。起初，洛氏夫妇颇感开心欣慰，觉得女儿十足的乖巧恬静。但是时间久了，夫妻俩可又急又愁了，这小莲儿也安静的过分了，对啥都不感兴趣。洛家是开明的世家，加上如今时代变了，新思想、新思潮不断涌现，所以洛老爷也想将女儿送去洋学堂或者出国留洋求学，奈何爱女就是哪里也不想去，平日里就待在闺房里，连花园都少去。不去上学就算了，于是重金请来先生教书，洛云莲天资聪慧，学业上倒也让人欣慰。

        但是新问题又来了，云水镇上时风开化的早，士绅也多，各家的千金、少爷都多有走动。更有一个长期流传下来的习俗，就是凡及笄之年的富家子女，都会在定好的日子集体在本镇最豪华的酒楼——金水阁，相聚欢饮，类似于成人仪式的社交晚会。其实更大的潜藏意义就是联谊，借聚会相识给自家子女一个自由寻找心仪伴侣的机会。在洛云莲及笄之年，虽然与戚家有婚约在身，但是洛老爷想让女儿多出来走动，见见世面，认识些新的伙伴，就让女儿一同参加。无奈好说歹说，洛云莲就是不去，理由是不感兴趣，不喜热闹，结果夫妻两个不忍勉强爱女，最后还是没有去成。自此以后，洛云莲喜静不动、不善交际的性格渐渐成了洛老爷和洛夫人的心病。

        考虑到自己不能常伴女儿左右，为了以后长期护女儿周全，在为莲儿婚事挠头的同时，洛老爷早就打定主意要好好栽培邱家兄妹，尤其是邱雪峰。洛家对兄妹俩个有救命之恩，所以洛天林盘算着洛氏家族男丁本就单薄，自己膝下就只有云莲一个女儿，将来有邱雪峰帮着莲儿照顾家业，即使莲儿出嫁，心里也踏实些。可惜世事难料，事与愿违，邱氏兄妹后来却险些毁了洛家、害了莲儿，当然这都是后话。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千盼万盼女儿能走出家门的洛老爷如若知道爱女洛云莲第一次擅自出门就引下祸端，那么他宁愿女儿永远待在家中，再也不踏出洛府大门。

        洛云莲哪知自己的命运会被一时的心血来潮所改，还在心里能为勇敢踏出家门第一步而沾沾自喜呢，心想爹娘这下再也不唠叨她不爱出门了。

        云水镇是座繁华的货运集镇，东临云水河，南来北往的客商船家络绎不绝。在靠近码头的紫云街上，商贩云集，各种货品是琳琅满目，叫卖声、吵闹声、吆喝声那是不绝于耳啊。这时，在一座摆满首饰饰品的小摊前，有两个清丽出挑的女孩正在仔细挑选着喜欢的小饰品。这两个人正是洛府千金洛云莲与丫鬟江小茹。她们自打出了洛府就一路闲逛下来，小茹不像云莲那样足不出户，虽然被父母自小抵给洛府做丫鬟，但是洛家仁和，经常获准小茹回家照顾残疾的父亲和年幼的弟弟，加上偶尔和宝儿一起出来采买物品，所以小茹对面积不大的云水镇地形也算了如指掌。今天，小姐可算出门游玩，江小茹那是兴奋极了，献宝似的带着小主人四处游逛。从主街福云街那是一路逛到临河的紫云街，边走边介绍有趣的事情，听的洛云莲也难掩兴奋，觉得常出来走走也不失为一件妙事。

        此时，洛云莲经过仔细挑选，在首饰摊前买了两只一模一样的精美银镯子，待付完银钱后。她把其中的一只亲自给小茹戴上。“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啊，小茹不要这么贵重的东西，小姐快收回去吧。”小茹说着就急着想把手镯撸下来，云莲摁住小茹的手，开心的说：“小茹，虽然你名义上是我的丫鬟，但是其实我早把你当成我的妹妹了，从小你就陪伴照顾我，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这两只镯子就当姐妹镯啦，你我一人一只，全当我们第一次出来玩的纪念了。”

        “小姐，你……”。

        “呆丫头，快别推脱了，赶快戴好，你看我的也戴上了，好看么。”

        “好看，好看，小姐戴上好看极了。”

        洛云莲和江小茹，两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在不识愁滋味的年纪里，享受着岁月静好，因为这一次的初走经历，觉得新奇无比。尤其是洛云莲，如此内向而敏感的闺门千金，循规蹈矩的过自己的宁谧岁月，从未想过做任何叛逆的事情，甚至父母极力想让她改变现在的性格，让她逐渐开朗，逐渐向那些留样回来甚至接受新式教育的千金们学习，她也不曾太感兴趣，还是依然愿意过自己以往的生活。如今，这次偷溜出门，并不名贵的素银手镯，就能让云莲欣喜不已，主仆两个人比划着同样的银镯子，眉眼间都染上了笑意，这种美妙的感觉不仅江小茹这个小丫鬟心中愉悦，连保守内敛的洛云莲内心也新起波澜，感受到也许外面的花花世界，是如此的充满烟火气，焕发着不一样的诱惑力。这对闪着淡淡银光的手镯，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心中的姐妹情谊更深了。

        出府也很久了，眼看天色已晚，怕老爷夫人着急，小茹就赶紧催着云莲回家。那知小主人这次出游是真来了兴致，听说附近李记食铺的云虾饺味道非常鲜美，非得要去吃云虾饺。云莲一旦上来执拗劲，任小茹怎么劝都不回去，这可急坏了小茹，偷偷挠挠头心想，下次再也不带固执的小姐出来了，没想过小主子固执起来，真像个小孩子，难缠的狠啊。

        江小茹想了想，看着旁边有一处凉亭，心里立刻有了主意。她把云莲推到凉亭里，把她摁在椅子上，用商量的口吻说：“小姐，天色晚了咱就别去了，这样吧，我抄近路过去给小姐打包买回来，等回到府中还可以邀请老爷夫人一起吃，他们一定会高兴的。你就在这处凉亭乖乖等我，我很快就回来，怎么样，小姐。”

        洛云连平日里没有走过这么多路，此时也觉得有些乏累，索性就答应了小茹由她去买，自己在这处凉亭处等候。看到小姐答应了，小茹不敢怠慢，赶紧小跑着抄近路去李记食铺买云虾饺。云水镇民风淳朴，治安一向比较好，所以小丫鬟才敢放心把小主人自己一人留在这里，但是她忘记了，她们所在的地方是龙蛇混杂的码头，这里一向都是是非之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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