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姜瑜梳洗打扮完毕，马车已经等在了大门口。今日姜瑜穿得并不过分鲜亮，只头上点缀了一支玉钗，旁的首饰是没有的。正是春光明媚的时候，处处都有踏青的人。姜夫人看着面前有些心不在焉的女儿，道：“最近整天闷在房里做些什么？有空了还是得多走动走动。你看，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儿家哪个不是活蹦乱跳的性子，偏你是个闷葫芦。”
姜瑜冲着娘亲笑了笑，道：“外边又没什么好耍头，我懒得出去走动。”
姜老爷和姜琛都出远门去了，剩下母女二人在家。常年在外求得就是一个平安，姜夫人最近有些失眠觉得自己是心神不宁的，便想起来去庙里求个平安符，护佑父子二人在外平平安安，顺便捐些香火钱。
庙里的住持是认得姜家人的，见人来了，迎了进去。姜夫人听大和尚讲经，知道姜瑜不大有兴趣，便叫她随处逛逛，只是莫要走远来。姜瑜应了下来，带着琴音四处走走。
“琴音，你听到什么没？”似是有哪里惨叫了一声，姜瑜没听分明，再仔细听却又听不见了。
琴音道：“我也听见了，但是又没声响了。”
“这庙里清净之地，怎么会有惨叫声？”姜瑜此刻已经快走到后山了，她起了一声鸡皮疙瘩，越想越怕，便道：“咱们回去吧，怪瘆人的。”
“好。”
行至回廊处，忽见一个穿着深蓝袍子的青年男子过来了，只见他长身玉立、须发飘飘，天生一副好面孔。路过姜瑜时，他目光与姜瑜相对，温暖和煦。
姜瑜自觉心跳漏掉了一拍。这男人很好看。她倒没有觉得人家看她有什么别的意思，但人总是容易对好看的事物或者人心生好感。想到此处，姜瑜面颊发热，低着头，匆匆欲走。那男子却叫住她，道：“姑娘留步，请问东禅院往何处走？”
姜瑜来这里的次数不少，大体知道位置的，便帮他指了路，待他躬身道谢的时候，又飞快地瞥了一眼，顿觉更加好看了。她低声说了句：“不客气。”然后带着琴音离去。
那男子却未走，站在原处看着她们的背影。良久，微微叹了口气。
午间在寺庙里用斋饭，到了傍晚时分才归家。一回去便听到管家禀告：家中来了两位远亲。
官家虽在姜府多年了，但对于这两位远亲却不认识，不好下决断，便请了他们稍作歇息，待主人家回来了再议。
姜夫人道：“那两人如今在哪里？带他们来见吧。”又对姜瑜道：“你也一起过去。若真是远亲，必得要见见的。”
姜瑜跟着娘亲一起去花厅等候，见管家带着两人过来了。为首的是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身量高大，见到姜夫人大喊“嫂嫂”，又拉了身后的年轻公子道：“快叫舅母。”
那男子微微拱手，唤了一声“舅母”。
姜瑜指着年轻公子道：“你不是白天那位问路的公子吗？”
那男子微微一笑，道：“姜小姐有礼了。”
原来那络腮胡子的，是姜老爷的一位远方表弟，名唤姜勇。已是多年未见了，竟又找上门来了。姜家如今到底也不缺一口饭吃，又是亲戚，便留了络腮胡子和他儿子住下。
“想在嫂嫂家借住一段时日，等谋得生路了，自会离开。”姜勇是这么说的。
姜夫人答应了，给他们俩安排了一个单独的院子，挨着沈越山母子俩居住的院子。
这件事，似乎从前没发生过的。姜瑜想。又或者发生过，自己不记得了。但是似那位公子的好容貌，自己但凡见过，就不会忘记。
姜瑜回自己的院子，路上竟然遇见了沈越山。他一袭白衣，头发用发带束起，只是经不起细看，一看便会发现这飘飘欲仙的白衣已经洗得有些发毛了。
沈越山唤姜瑜，“姜小姐。”他比重生前姜瑜看到的模样又年轻许多。姜瑜轻叹，道：“沈公子何事？”
沈越山道：“先前姜小姐借我的诗集，我已经看完了。这便来还书的。另外，我娘亲做了些吃食，姜小姐如果不嫌弃的话，便带回去用。”
“不必了，你还书便是。吃食什么的，你留着自己吃吧。我最近忌口，只能吃些清淡东西。”姜瑜示意琴音把书接过来，道：“沈公子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先走了。”
姜瑜和琴音两人回了院子，琴音道：“小姐今日是怎么了？对沈公子有些冷淡。”
“他是外男，我本就不好过分亲近。这本诗集你拿去放着吧。”姜瑜吩咐道。心里却想着事，沈越山当初便是这样，借着一些由头来接近她，一来二去的，姜瑜就喜欢上了他。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最不经逗，便这样轻易地托付了终身。如今想来，悔不当初。
甚至连他在家乡有了未婚妻都没打探清楚。
第二日，琴音提了一篮果子进来，道：“沈公子说这是他娘亲在乡下摘回来的，酸甜可口，小姐定会喜欢。”
“还回去吧。”
“是。”
第三日，竟是沈越山的母亲亲自过来了。再见到自己曾经的婆母，姜瑜情绪复杂。她见到姜瑜不语，道：“姜小姐，是不是宏远他做错了什么事？若是做错了，你同我说，我狠狠罚他去。”
这和那个坐在高堂之上勃然大怒，骂她商户之女的人，又有不同。此刻她微微佝偻着，浑身上下透露着卑微和讨好。
“伯母，您想多了。沈公子昨日来还书，并且感谢了我。他提的东西，我吃不下，就叫他拿回去。我如果想吃东西，自己会去买的，不劳伯母费心了。现下虽然离考试还有一阵子，但沈公子也得抓紧了，把全部精力放在念书进学上才是。”姜瑜回道。
“姜小姐说的是。我们原本是一番好意，琢磨着有了吃食便给小姐尝尝，算是个心意。是我思虑不周了。宏远那边，我会去说说他的。毕竟我们是受了姜府的恩惠的，所以才总想着报答，以后不会了。”沈氏说罢低着头，慢慢走出门去。
姜瑜没有留她。
沈氏一出门便“啐”了一口，道：“什么东西，也配和老娘拿腔拿调了。”嘀嘀咕咕地走远了。院门口大树隐着的琴音这才走出来，快速回去禀报姜瑜了。
“原先还以为这两人是个好的，谁想到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琴音愤愤说道。
“咱们现在看清楚了，便远着些，尽量避开他们为妙。”
琴音道：“要不然咱们去禀告夫人，让他们把人撵出府去吧。这样放在府上，怕是个祸患。难保他们没有更恶毒的心思。”
姜瑜现在想的正是这个。如果撵出去，命运线没有改变，沈越山仍旧考取了功名，会不会报复姜家？如果不撵出去，他们母子俩必定还会打自己的主意。
“不慌，且留他们几天，等爹爹和兄长回来了再作定夺。”姜瑜说道。父兄若在，他们也更有底气。
“老爷和少爷应当月底就到家了。”
“那便好。这些日子，我们少出门，免生祸端。”
姜瑜不欲出门，姜夫人那边却着人请她过去主院那边，说是请了裁缝来给她做新衣，请了几次，姜瑜推拒不得，心想这个时间段应该遇不上沈越山，为了保险起见，抄了小道过去。好在一路平顺，没看到半个人的影子，只要再穿过一个小花园就到主厅了。
忽然看到眼前一道白光穿刺而来，险险从姜瑜鼻尖擦过，定在左侧的一棵树上。“姜小姐，得罪了。我在这边练剑，未曾看到有人过来。”
姜瑜道：“我没事。不过公子既然选择在这里练剑，就得时常注意着是否有人过路，今天算我运气好，我要是再往前一步，怕已经被公子的剑刺中了。”
“姜小姐说得是。只是不知道姜小姐急急忙忙的，准备往哪边去？这边是小道，人迹罕至，连下人也不曾来几个的。”
姜瑜听了他这般说话，火气上来了，但仍未表露，道：“去主院那边，因怕母亲久等，故而抄小道过去。”
“那姜小姐务必小心些，不怕小道芳草萋萋，就怕有人心怀叵测啊。”说罢，他把剑一收，转身离开了。
姜瑜来不及细想这是什么意思，便急急去了主院那边。姜瑜又长高了些，原先的有些衣服的确不大合体了，待量好了尺寸，姜夫人留姜瑜一起吃饭。姜瑜眼尖看到桌上的一盘洗干净的果子，正是那日琴音来报了说是沈氏带来给她的。
“这果子是哪里来的？”
姜夫人道：“你沈伯母拿来的，说是自家在乡下摘的。你别说，这个倒还真挺好吃的。你也尝尝吧。”她拿了一个递给姜瑜，姜瑜没接。
“我牙不好，不想吃生冷的。”
“好，不吃就不吃吧。待会儿饭菜上来了，你多用些。话说你沈伯母倒还算是有心了，时不时就要送些东西过来。宏远也是个知上进的好孩子，我时常见他捧着本书读着，比谁都用功。我看宏远这孩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的。”姜夫人显然对这母子俩观感不错，再加上两家原先就是邻居，互相走动着的。沈氏空闲了就会过来找姜夫人聊聊天，一来二去的关系再次变得亲密起来。
琴音拍了拍姜瑜的背，有些着急。
姜瑜冲着她点点头，示意她知道她的意思。只听见姜夫人继续说道：“头几天，有人上门来说媒来了。是给你哥哥说的。那姑娘生的秀秀气气的，不知道你哥哥会不会喜欢。”
“娘亲，你可做不得哥哥的主，还是等他回来亲自瞧瞧吧，他从小就主意大，不过他的眼是决计不成的。”姜瑜说道。
“这是自然。我是想着你也是大姑娘了，该考虑考虑这个事了。你好生想想，心中可有喜欢的人？”姜夫人说道。
姜瑜道：“女儿还小，哪里就有这种心思了。等哥哥迎了嫂子进门，再提这事不迟。”姜瑜记得，她出嫁后哥哥都一直没成婚，这样还可以再拖几年。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不乐意提咱们就再说。要是有喜欢的，也别害羞，尽管告诉娘亲。”
“娘亲真好。”
回去姜瑜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她忽然重生，对于很多事都记不得那么清楚了。今日在花园前那个人所说的话，让她想起宣德十五年的时候，其实她就与沈越山有过一些书信往来了。书信没什么逾越的内容，若是被沈越山抖落出来，于她不利。
得想个法子把那些书信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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