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好吃。”姜瑜乖乖地望着苏幼明，道：“谢谢苏哥哥。”她不是愿意过多暴露自己的人，眼下，她有不得不说的理由。但见苏幼明反应平淡，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说要考虑，考虑久了，理性就会取代这一刻的感性。姜瑜敏锐地感觉到自己不能够错过这一次的机会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抬起头时将将目光碰撞，姜瑜抿嘴一笑，道：“我方才有些失态，苏哥哥不要怪罪。只是梦中的情形太过真实了，近日每每入了那梦境之中，总要被那些境遇惊出一身冷汗来。或许是我太杯弓蛇影了吧。苏哥哥有自己的人生，我不该强求的。”她低下头，睫毛的阴影垂在白皙的脸上，那泪痕还未干透。

        苏幼明见她故作坚强，心中生出细密的疼意来。他几乎是要松口了，眸子定定地望向姜瑜。姜瑜看出他的松动，心中满是希冀。

        然而，下一刻，苏幼明道：“我须得考虑考虑，待想清楚了再来答复你。”他说完没有再继续逗留，告辞离去了。

        姜瑜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失望了。后半夜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雨点拍打在屋檐上，啪嗒作响。便是在这样带着潮气和寒意的情况下，姜瑜再一次堕入了令她生惧的梦境中。梦里也是这么大的雨，她打着一把伞，走到无人的街道上。这一次没有出现沈老太太和沈越山的身影，但姜瑜又明显地感觉到，时间点依旧是在前世。

        她怀着沉重的心情慢慢走着，那条路怎么也走不完，忽然她感觉到小腹一阵疼痛，跌坐在地。这才恍然察觉到自己腹中是有了一个孩儿的。雨水很快浸透了姜瑜的鞋子和衣裙，寒意入髓。这时，旁边一辆马车经过，车轮轱辘转着，有人从马车上下来，是个陌生的男子，他下车询问姜瑜的情况，扶了她起身，问她去哪里，需不需要送她一程。姜瑜摇了摇头，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马车前面有两颗铃铛，被风吹动着，叮铃作响。马车里面应当是还有人，但那人并没有出面。

        “这大雨天，路上湿滑，姑娘且小心些。”那陌生男子说道，又进了马车，里面有人似乎说了几句什么，他很快重新出来了。手上拿着一件黑色的披风，道：“我家主子见姑娘孤身一人，借与姑娘披风。”

        姜瑜望了一眼马车，里面毫无动静。她确实觉得冷了，把披风披上，对着马车道了声谢。马车很快重新启程，消失在雨幕之中。

        迷迷糊糊之中，姜瑜听到有人在叫她。她挣扎着想回应，却说不出话来。是琴音的声音，姜瑜心想。

        “姜瑜，醒醒。”又有人来唤她了。

        姜瑜好像还身处在大雨之中，她低下头裹紧那件披风，忽然触到披风左下角的凸起。是用丝线绣上去的，她念出了声“幼明”。天边一道惊雷闪过，姜瑜看见一道白光，这次终于清醒过来。

        一睁眼便看见屋内聚集着一屋子的人，姜老爷和姜夫人都守在她的床边，关切地看着她。姜琛站在后面一点，见她醒了，激动得什么似的，大声喊道：“小鱼儿，你吓死我们了。”

        姜瑜仍然觉得身上有冷意，她裹紧了被子，道：“爹娘，哥哥，我这是怎么了？”

        “还说呢？你发了高烧，嘴里还说着胡话。琴音早上来伺候你起身，却怎么都叫不醒你。好在这会儿你的烧退下去了，现在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受着伤，若再发烧，分外凶险。”姜夫人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感觉到的确没有之前烫了，稍微放下心来。

        “我觉得有些冷，大概是昨晚下了雨的缘故吧。”姜瑜道。

        姜老爷和姜琛陪着姜瑜说了会儿话，先行离开了，姜夫人还留在姜瑜房间里照看着她。姜夫人见姜瑜没有睡意，便扯了张凳子来同她说话。“你和苏幼明的事，我同你爹爹提了。”她乍然抛出这么一句话来，把姜瑜惊得差点坐起来。

        姜夫人一把按住她，道：“别乱动，小心伤口。苏幼明听说你发烧了，一刻也没多耽误，过来给你看病。诊治开药都是他亲手完成的，我看他大约对你也是很着紧的。”

        “娘亲，你为何突然向爹提起这件事？我爹怎么说？”姜瑜惴惴不安地问道。苏幼明根本没有同意假成亲的事，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要是苏幼明坚决不同意，自己这面子倒有些没地方搁了。

        “还不是因为那日沈越山登门造访，说是来看你的。其实话里话外，总是听着不大对劲。你爹怕沈越山真的上门来提亲，私下里同我商量说要尽快把你的婚事定下来。我便提了苏幼明。你爹说，要再想想，若有其他合适的，也可以私下里物色着。”

        姜瑜松了口气，道：“娘亲，苏幼明不见得会答应。你暂时不要在他面前提这件事。”

        姜夫人扬眉道：“什么？搞半天，你是单相思不成？我家女儿美貌聪慧，哪一点配不上他了？”

        “娘亲，你小声点，别被人听见了。我是说，这件事还得看他的意思，咱们总不好逼着人家成亲吧？”姜瑜说道。

        正说话间，苏幼明竟就出现在门口了。姜瑜连忙示意姜夫人不要说话，她不清楚方才的话有没有被苏幼明听到。苏幼明是端着药盅进来的，他亲手熬的药，刚熬好就记着送过来了。外面还下着雨，他没有打伞，身上的衣料有些被淋湿了。

        姜夫人注意到这一点，不动声色观察着两人。苏幼明把药放下，道：“喝药了。这会儿觉得身体如何了？伤口可疼得厉害？”

        伤口么，的确是疼着，不过她还能忍受得下来，并没有加剧的情况。姜瑜摇了摇头，看着那一大碗药汁，有些发晕。苏幼明道：“我喂你？还有些烫，稍微晾一下。”

        姜瑜大窘，姜夫人就在旁边看着，她到底还没有厚脸皮到这个程度，当着娘亲的面让男人喂她喝药。姜瑜忙拒绝道：“不必，我自己喝。”她接过药碗来，用勺子搅拌着散温，偷眼去看姜夫人，却见姜夫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姜瑜忙收回目光，乖乖地自己一口一口把药喝完了。嘴里全是一股子苦味儿，一低头，苏幼明已经端了一碟白色的糕点在面前了。“梨花糕。”苏幼明道。

        姜瑜心间一颤，顾不得许多，取了一块吃了犹觉得不够，又抓了一块吃下去，好歹将苦味儿盖住了。苏幼明不自觉地抬了抬嘴角。

        姜夫人在这里陪着，苏幼明不便多待，很快就离开了。姜瑜其实是想问他的答复的，虽然知道多半还是会被他拒绝，她又觉得不大死心，总留着那么一丝余地在。奈何，实在是没有找到时机问出口。

        姜夫人见姜瑜盯着门口，道：“怎么了？还舍不得他走不成？”

        姜瑜心虚道：“怎么可能？我只是刚清醒过来，盯着那里发呆罢了。”她也的确是在发呆，只不过想的是苏幼明的事。总之，还是没有和他脱离关系。

        “嘴硬。”姜夫人评价道。

        姜瑜扯开话题道：“娘亲说私下里物色其他人，那可还有合适的人选？”

        姜夫人忧虑道：“这么短的时间，要选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人出来同你定亲，有些难了。毕竟这不知底细的，若不是个好的，匆忙定下来，赔的可是你一辈子。所以，我想，苏幼明倒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姜瑜道：“娘亲，这件事先放一放，待我确定了再说。”

        姜瑜虽这么说，这为娘的，却有其他的打算。成亲这种事，哪有女儿家来提的？况且从今天来看，姜夫人倒觉得苏幼明对自己女儿并不是全无感觉的。他看着她的眼神，分明是有情意在的。只是自家女儿自己没开窍罢了。

        既然如此，不如由她来挑破这层窗户纸。

        第二日，姜夫人特意着人请了苏幼明过去。苏幼明去了之后，对着姜夫人倾身行礼。姜夫人道：“苏公子不必客气，快坐下吧。今日请你过来，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实在是眼下有一事，我实在是拿不定主意，需要苏公子帮忙参详参详。”

        苏幼明道：“夫人客气了，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自是万死不辞。”

        姜夫人苦恼道：“最近我和小鱼儿他爹商议好了，要赶紧为小鱼儿定下亲事，原因我就不说了。我打听了一下，城南王家的小公子各方面算得上与我家小鱼儿相当的，模样亦是端正。你同小鱼儿亲近，正如同她的兄长一般的人物，我想让你先帮忙瞧瞧，此人究竟如何？本应该让琛儿来的，但是他性子冲动，我怕他看不上不说还在小鱼儿面前说漏嘴。只能劳烦你来帮我这个忙了。”

        姜夫人这番话说下来，合情合理，苏幼明万没有推辞的道理。他把这事应承了下来，并承诺在姜瑜面前保密。王家的小公子若是好的话，姜瑜大约就不会再缠着自己假成亲了。苏幼明本该如释重负的，出了姜夫人的院子，却觉得心底有些酸酸的。

        罢了，他终归是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的，且替她相看了又如何？若对方真的是个不错的人选，岂不是美事一桩？苏幼明加快了脚步，暗自做下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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