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叔伯竟然是乱党?
崔远搀着窦氏到来时,灵堂里只剩江夫人一家,还有几位侍候的老麽。
正中支起了一张大床,床上铺着白绸,周遭还点缀一圈纸花。
江桓的尸身被安置在床上,下人们已然为其休整过着装,甚至在身上擦了香粉,尸臭这才被勉强掩盖。
待凑近一瞧,崔远登时吸了口凉气,这尸体的面部可谓惊悚。
有外人在场,窦氏也适时的露出恐惧之色。
几个老麽低声抽泣,江夫人同样流泪不止,至亲之人的尸体成了这幅惨相,如何能不动容。
此刻,躺在灵床的江桓,脸颊上数十道刀伤,深可见骨,五官难辨。
浸了暗红色的血肉,浮肿的烂肉堆叠在脸颊上,溃烂的皮肤泛着青白之色,仿佛是砧板上被剃成片状的鱼肉。
这哪里还看得出鼻子眼珠。
“婶儿,您看着来就行,别太大压力......”江夫人抹着泪,上前轻轻拍了拍窦氏的肩膀。
心里也是知道,自己弟弟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脸被划烂成这样,估计是没法恢复原貌,看上去能有个人型,她就很知足了。
“我尽力。”窦氏也是唏嘘。
在几人的注视中,就见她从一旁备好的布包里,翻出一瓶白膏。
用竹片轻轻刮下一点,涂抹在尸体溃烂的面部,慢慢敷匀。
直至白色的药膏和血肉混杂在一起。
顿时,脸上看起来干净了不少。
随后,女贼又捻起几撮黄粉,洒了上去,开始引线。
白色的双线韧性十足,两只手飞快穿梭间,挤压着随之粘合在一起。
周边围观者具是惊叹不已,没想到一个六旬老妪,双手依旧这么敏捷稳健。
崔远看过自己祖母替人开脸,这是一门几近失传的手头功夫,没想到女贼居然也会,而且这娴熟的手法,竟与祖母相差无几。
就见双线游走间,原本僵硬的皮肉在白膏浸润下,恢复了少许弹性,原本的黄粉被融化后,成了色胶一般,粘合血肉。
半刻钟后,溃烂不堪的脸颊,五官慢慢开始分明起来。
几个老麽尽皆发出惊叹,尸体上那张原本不忍直视的脸,此刻稍微能入眼了些。
又是半个时辰的微修,窦氏手上的动作开始慢下来,脸颊上开始落下汗珠,最后一收手,站了起来。
身子一阵不稳,似要摔倒。
崔远连忙上前扶住。
所有人围拢而来,朝着灵床上一瞧,江夫人直接喜极而泣。
尸体的面部,依旧有缝隙,像是拼图一样堆在一块块挂着浮肿,但隐约间却是可以看出生前容貌了。
可以说比之刚送来时,那烂泥似的样子,好了不知多少。
江夫人连忙吩咐旁边的麽子取钱银来。
不多时,那名老麽便端着盘子赶到,足足二十颗银元宝,灿灿生光。
窦氏颤抖着双手接过,连声道:“多谢夫人......”
随后如视重宝,用布包将银子小心包起。
“既然老婆子我的事做完了,就和孙儿先行告退。”
窦氏老态龙钟,但脸上却挂着笑容,向江夫人作揖请辞。
崔远紧紧扶着对方,一副孝孙模样。
两人此刻都在作样子,内心已然是急切想要离开。
了解了内情,他们都知道这事情有多麻烦。
待会儿若真有闵生教的人到来,扯上关系,怕是难以应对。
“一会儿还有丧宴,两位晚些走也不迟。”江夫人还想挽留一下。
“家中尚有农务,赶着回去呢。”崔远忙道。
江夫人见两人去意已决,只得说送送他们。
人一走,几个麽子便将灵堂的门关上,跟了出去,一时间,空荡荡的屋内仅剩一具尸身。
一路上,柳楠烟却是拉着崔远的袖子,眼巴巴望着他,却又不说话。
“我回去就整个画册,把后面的情节画全了给你送来。”崔远自然知道她所想,轻笑道。
不由觉得这丫头颇有意思,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但小心思全表现在行动上。
以为她不通人情,但却很聪明的什么都懂。
最主要的是会来事,只要崔远一个眼色,就知道掏钱。
柳楠烟闻言后,这才松手,一路将他送到院外。
见两人颇为亲近的表现,窦氏悄然投来一阵戏谑的目光,一闪而逝。
站在大门口了,崔远抱拳,向江夫人道别。
可这时却似乎想到什么,脸色有点尴尬。
竟是一下忘了叔伯,记得早上还打过照面,对方急匆匆躲到了后厅,然后便再没露过面。
这要是一声不吭走了,好像真有点不太适合。
而且前身是个讲求礼数,做事颇为刻板的书生,和叔伯自来关系甚好,亲如父子,自己现在走了,不和对方请辞,未免显得太反常了些。
想到这里,于是转过头,向窦氏道:“我有东西忘拿,先进去取下,大母在稍等片刻。”
还有外人在场,窦氏只能笑着点点头,没有细究。
崔远小跑着回了院内,直接来到后厅。
“叔伯。”
呼唤几声,竟是无人应答。
崔远又到了正厅寻找,结果还是没人。
一问下人丫鬟,都说没见着。
也是纳了闷,早上人还在的,忽然就不见,莫不成人已经走了。
想到此,崔远觉得也差不多了,懒得再找,下一次见面,若是对方因此数落自己,到是可以以此为由做解释。
正当他准备离开,可忽然余光一扫,竟是发现原本被老麽合上的灵堂门,竟是开了一条小缝。
崔远陡然表情一滞。
灵堂如今尚还停着死人,谁没事会跑里面去,那不是寻晦气吗?
下一刻,就见门缝里伸出一条腿,随后探出半截身子,还有一个脑袋,做贼似的环顾周遭。
崔远一眼认出此人,登时双眼睁圆。
那颀长的手臂,还有一张国字脸,八字眉,塌方鼻,不是叔伯崔直,还能有谁?
一时间,他竟有点不敢上前搭话了。
对方平白无故去灵堂干什么,这种时候了谁会没事钻停尸房里?
思来想去,崔远只猜到了一种可能。
难不成自己叔伯竟然是闵生教的人!
这、这、这......
想法一出,崔远感觉脑子差点当机。
而且顺着这个思路联想下去,还无比合理。
闵生教的人,想要在京城安安定定的潜伏起来,首先便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自己叔伯作为一名举人,赴京赶考为由再适宜不过。
而且对方入京十余年,五次连考不中,竟然毫不气馁,没有一点离开的意思......
太合理了,这太合理了。
如果叔伯真的是闵生教的暗线,是乱党,那自己呢?
顿时,崔远整个人都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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